《初恋不打烊》失眠金鱼

8、停电

　　“有情况啊。”

　　林越刚回到班级，就被几个朋友围住询问，带头的是他表妹陈嘉慧。

　　“我可是听说了，你给人家女生送酸奶。”陈嘉慧上下打量着他，嘴里“啧啧”两声，揶揄起自己表哥来毫不手软，“谁敢想啊。”

　　“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好看吗？”

　　陈嘉慧回忆着上周女生被羽毛球碰到，一脸茫然的样子，“眼睛特别大，长得很可爱。”

　　“原来你哥喜欢这种类型。”
　　“他还把羽毛球往人家身上打。”

　　“……”
　　林越戳着陈嘉慧肩膀将她推离开，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声里，他回到座位戴上耳机，心无旁骛地刷着数学题。

　　头顶锈迹斑驳的吊扇嘎吱响，风吹动题纸翻开几页。

　　向昕妍抬手抚平书页。

　　第一节是数学课。

　　挤满五十多人的教室像桑拿房似的闷，窗户全都开着，空气依然凝成一团，扇叶在头顶不停歇地旋转，也只是吹出混着汗味的热气。

　　王垚徽在黑板上书写完计算过程，转头看见学生全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无奈道：“今年确实热，咱们一起努力，克服克服。”

　　“老师，学校真的不能装空调吗？”

　　“装空调不符合咱们学校一贯的传统，人家校长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校长办公室空调一直开着呀。”

　　底下笑倒一片。

　　“我也热呀。”王垚徽走下讲台，叫醒了第二排趴着的学生，他回头看向黑板上刚画好的四面体，“这图真丑，上周把三角板忘在另一个班了，谁去给咱拿回来？”

　　“向昕妍。”课间目睹到她和林越讲话的几个同学起哄。

　　向昕妍脸颊迅速红温，她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全当什么都没听到。通常情况下，只要她不动作，就不会有事情发生。

　　“那就昕妍同学去给咱们拿一下吧。”王垚徽说。
　　“……”

　　“叫你呢。”沈棠看好戏地戳了戳她。

　　“你就幸灾乐祸吧。”她在桌下踩了沈棠一脚，而后若无其事地扬起明媚的笑脸，朗声回答：“好的老师。”

　　三班正在上英语单词课，学生逐一进行造句练习，向昕妍在教室外等正在回答的学生讲完，才站在门口喊道：“报告”。

　　班里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英语老师何婵双手撑着讲桌，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老师，我拿一下三角板。”
　　“进来吧。”

　　得到允许，向昕妍走进教室，余光瞥见四组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人，向昕妍觉得自己好像同手同脚了。

　　三角板放在后面的置物架上，她拿完就快步逃离，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出没。

　　“就是她。”陈嘉慧对同桌使眼色。
　　同桌“哇”一声，“你哥也是有幸认识甜妹了。”

　　“说够了吗？”林越慢悠悠看过来，眼神带着警告意味，“你这次能考进年级前三十？”

　　“……”
　　没礼貌。

　　陈嘉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同桌对视一眼后，无奈耸肩。

　　谁让爸妈说考不进前三十就没收她手机呢。
　　还让林越监督她。

　　回到班级，向昕妍像久不浇水的花一样蔫下来，她捧着脸，把笔记本翻过来翻过去，老师讲的内容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些ABCD像小人儿一样跳了出来，踩在她肩膀上嘲笑她刚刚不自然的举动。

　　“拿个三角板把你魂拿没了？”沈棠打了个响指，“下课了。”

　　“我当然知道下课了。”向昕妍拿小风扇挡住脸，“我就是太热了，热到没精神没力气。”

　　风吹开她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沈棠看她嘟着嘴无辜的表情，只当她说的是实话。

　　“确实太热了，学校真是一点儿都不舍得花钱装空调。”

　　“我有薄荷茶，要泡一包尝尝吗？喝完嘴巴里特别凉。”

　　“有这种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沈棠伸手讨要，“快给我来一包。”

　　“这跟喝牙膏水有什么区别？”尝了一口后她面露苦色，“不好喝不好喝。”

　　向昕妍不赞同，“明明很好喝。”

　　“你什么品味？”
　　“你才是没品位。”

　　-

　　妈妈今天要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让她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向昕妍用一杯奶茶换沈棠陪自己吃食堂。

　　最后一节是政治课，老师讲完最后一道题时，还剩下两分钟下课，大家不约而同地合上书，做好冲刺的准备。

　　“要这么夸张吗？”向昕妍看待了，她拿一小包纸塞进裤兜。

　　“晚去一分钟，就得多排十分钟队。”

　　铃声一响，教室瞬间空了大半。

　　她们跟着潮水一样的人群下楼，路过别的班，看到教室里老师还在拖堂，两人对视一眼，深表同情。

　　万幸她们到食堂的时候，排队的人不算很多，前面打饭的同学刚走，向昕妍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刷饭卡，“阿姨我要四个鸡腿。”

　　“呦，小姑娘看着瘦，吃得还挺多。”阿姨拿勺子盛了四个鸡腿放进她餐盘里。

　　她干笑几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食堂空闲位置不好找，两人端着餐盘扫视一圈，盘算着找认识的人一起坐。

　　“姐妹，你们要坐这边吗？”

　　旁边桌女生对她招手，向昕妍认出是之前和林越一起打羽毛球的。

　　“坐坐坐。”不等她说话，沈棠端着餐盘迅速落座，生怕对方反悔一样，“谢谢姐妹。”

　　向昕妍挨着沈棠坐下，她冲对面女生点点头，“谢谢。”

　　“我叫陈嘉慧。”女生率先自我介绍，“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沈棠，海棠的棠。”
　　“哇，好有诗意。”

　　“我叫向昕妍。”
　　“你长得漂亮就算了，名字还这么好听。”

　　“没有没有。”她慌忙摆摆手，对这样直白的夸奖还有些不习惯，“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像是台湾文学里的女主角一样。”

　　“你怎么这么会夸人？我都不好意思了。”陈嘉慧捂着嘴笑。

　　她握着筷子打量起眼前的人，女生慢条斯理地咬着青菜，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她们小区里那只漂亮的三花猫。

　　“你和我哥很熟吗？”她没忍住发问。

　　“你哥？”
　　“林越呀。”

　　“熟，特别熟。”沈棠喝了口紫菜汤，“林越还给她讲过题呢。”

　　向昕妍夹起一个鸡腿放进她餐盘，“多吃饭，少讲话。”

　　陈嘉慧扬起笑脸，“熟就行，他去买喝的了，马上就过来。”

　　“……”

　　下一秒，青筋蜿蜒的手臂从她耳边擦过，带起一阵似有似无的薄荷香气，他把一杯柠檬茶放在陈嘉慧面前。

　　向昕妍突然回头看他。

　　林越一眼望进她眼底，那是双澄澈，像含着一汪水的莹莹杏眼。

　　“这杯给你吧。”他只买了两杯，把自己那杯推过去，放在向昕妍手边。

　　沈棠和陈嘉慧面面相觑，两人很默契地低着头扒饭，当没看见。

　　向昕妍盯着柠檬茶上面飘浮的冰块，捏着吸管很小声说：“谢谢。”

　　“你很喜欢吃鸡腿？”林越看了眼她餐盘里醒目的三个鸡腿。

　　“还行，你想吃啊？”
　　“……”

　　“你想吃的话给你一个。”她很大方地做出谦让的态度。

　　“不吃。”

　　“那我可以吃一个吗？”陈嘉慧举手。

　　“当然可以。”

　　-

　　七点，晚自习的铃声在无人期待下，还是准时响起。

　　第一节是地理老师坐班，向昕妍找出之前在教辅书上圈出来的几道不太明白的题，拿到讲台前问老师。

　　“飞行乘组在轨驻留的时间你已经写在这里了，那公转速度是先慢后快吗？直射点先向南再向北，昼长是不是先变短再变长？那日落时间呢？”老师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在她写的做题思路旁轻点几下。

　　“选B。”
　　“明白了？”
　　“明白了，谢谢老师。”

　　身后几个同学排着队，等着问问题，向昕妍拿着书绕到讲台另一侧。

　　刚走几步。
　　“啪”一声，灯灭了。

　　紧接着教学楼里爆发出雷鸣一样的欢呼，此起彼伏。

　　“安静。”地理老师拍着桌，“都坐回自己位置。”

　　学生们兴奋地窃窃私语着，讨论是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

　　“老师，是不是可以放学回家了？”
　　“风扇都没了，好热啊。”
　　“不来电就放我们回去吧。”
　　“对面楼里怎么有亮光？”

　　“报告。”
　　喧闹声里，门口有人打着手电筒，刺目的光把教室重新照亮。

　　“进来。”

　　“老师，陈主任让我送蜡烛过来。”那人踏步走到讲桌旁，把手里的蜡烛分发下去，由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

　　“不是吧？点着蜡烛玩挑灯夜读呢？”沈棠对学校这种行为佩服地五体投地。

　　蜡烛逐一被点亮，借着昏黄的光，向昕妍看清了那人的脸。

　　蜡油滴落在课桌一角，烛光微晃着，林越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面上，被拉得和盛夏白昼一样长。

　　烛火之上，他眼角微扬起，似乎在笑。
　　脑海中像是弹奏了一章交响乐，她心脏在敲着小鼓，砰砰地响。

　　“还学什么啊？聊聊天吧。”沈棠抓着她肩膀晃了晃，转身加入到后桌的闲聊当中。

　　“今年中秋和国庆一起放，也太惨了。”
　　“能有假放就知足吧，等咱们上了高三，就放不了几天假。”
　　“咱们才刚上高二，扯那么远干什么？”
　　……

　　“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
　　“滚啊你。”

　　燥热的盛夏夜里，镌刻的不只是漆黑、沉闷、喧闹的记忆。

　　这场突如其来的停电，带来了短暂的喘息，是枯燥的高中生活里珍贵的宝物，是青春时代最独特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