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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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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杜嘉念低眉顺眼地离开东暖阁之后,径直走到佛堂。她从供桌下取了香,点了三支,拜了又拜后,才回到自己常跪的蒲团上。
僧尼觑了杜嘉念一眼,没什么反应。她虽不是个严厉性子,但也失去了怜悯心。自从离开皇宫,跟了老太君,她就常伴青灯古佛。就连偶尔的行刑也是在老太君的指示下才会由她出面。
她虽教导杜嘉念宫里的礼仪,但与她并不亲近。
当然这不是老太君的指示,而是她觉得杜嘉念和杜府的众人之间有一层厚重的壁障。
小的时候,杜嘉念的防备心重,等她长大,那层壁障才在她得体的礼仪下被掩饰的很好。
僧尼站起身,默默离去,将空间留给了杜嘉念。
杜嘉念笔直地跪在蒲团上,一句佛语也不讲。她眼睁睁地看着香燃尽,才起身又去供桌下拿了新的替换上。
那眼神中的情感,任谁看了都会脊背发寒。
她应该念佛语的,可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她应该有恨意的,可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太君当着继母的面,就像以往重复过多次的场景一般,点明了她的身世。
侍妾生的孩子,开恩给了小姐的身份……
这哪是恩赐,分明是将人的伤疤撕开了当作笑话一般讲出来。
她当然看见了棠宁骤然变换的脸色,可她不懂为什么她会那样生气。或许这就是棠宁和其他继母的区别吧。
杜嘉念敛眉垂目,插完香,绕过供桌,靠近了佛像。
佛像的面容隐藏在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晰,慈悲又无情。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佛像座下的莲瓣,她想:“若是当年老太君没有下嫁祖父,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老太君仇恨杜府的一切,包括在外被敬称为杜老夫人的她自己。”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老太君反常地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说:“杜府的罪孽流淌在每个人姓杜的人血脉里。但是你不一样……”
杜嘉念当时不理解,现在也不理解。如果她不一样,那她遭受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香炉里的香又燃尽了。
杜嘉念拈起刚刚散落下的香灰,放进嘴里。
香灰在舌面上研磨着,有点烫,又有一点苦。
饿极了的时候,囫囵吞下去,肚子倒是来者不拒,圆滚滚的甚是讨喜。
现在没有那么饿,倒是觉得难以下咽了。
想起曾经的种种,杜嘉念内心才迟钝地难受起来。她眨巴了下眼睛,收起眼中的悲伤,嘴角依旧勾起一抹笑意,莲步轻移,悠悠离开佛堂。
黄莺刚从潇湘馆跑过来,额角还淌着汗,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欣喜。
她刚到佛堂门口就见杜嘉念如韧柳般从里面走出来。身影袅袅,衣带当风,款款走来,令人心生欢喜。
黄莺快步冲过去,搀扶住杜嘉念的小臂。她谨记着小姐背上的伤还没好全,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杜嘉念感受着黄莺带给她的温暖,轻声说道:“我背上的伤已经好全了。”
“这么快吗?那看来院子里的药真的很管用呢。”黄莺将杜嘉念身上伤好得快的原因全部归结到了药身上,“时候不早了,小姐快些回去吃饭吧。”
“去膳厅吧。”
“诶,为什么?”黄莺没回过神,把棠宁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一脸疑惑地问:“小姐不是不愿意去膳厅用膳吗?”
“新主母来了,府里就要依着她的规矩来。”杜嘉念耐心地解释。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谎言,难道是也准备向棠宁解释些什么吗?
黄莺不知道大小姐的话是随口扯出来唬自己的,还以为每任主母都会立新规矩。毕竟在她来之前,府里的第六任主母早已不在了。
杜嘉念带着黄莺向膳厅的方向走去,还没靠近,她就知道了继母并不在里面。
甜腻的味道顺着门窗的缝隙传到她的鼻子里,让她有点反胃。
杜嘉念在门口站定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黄莺在一旁说:“小姐,太太好像不在膳厅。”
听见黄莺的话,杜嘉念反而改了主意。她推开门走进去,问:“你怎么知道的。”
“颂莲说的。”
膳厅和昨日的摆设一模一样。四角放着冰盆,侍立着丫鬟秒恭顺地机械式地向中央扇着风。
中央的八仙桌上摆满了饭菜。
与昨日不同的是,全是地地道道的淮南菜系。
反胃的感觉更甚了。杜嘉念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唉,小姐,不吃饭吗?”黄莺摇摇晃晃跟上去。
“不吃了,没有胃口。”
杜嘉念现在确实是没有胃口。她一路快走,穿过回廊,来到后花园,走到假山后面的六角凉亭处,才堪堪停下。
她在这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四周和往常一样,并无不同。
日光正盛,花园里没有丫鬟小厮逗留。杜嘉念压下对味道的疑惑,小声问黄莺:“颂莲为什么会说这个?”
黄莺不懂大小姐这是何意,但还是乖巧地回想了一下,说:“我当时在屋子里的,大概日上三竿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颂莲骂骂咧咧的声音。颂莲也真是的,明明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说话那么粗鄙不堪,还是小姐好,连带着我这个粗人都变得有点文雅了呢……”
杜嘉念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温柔地看着黄莺。
黄莺又说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跑了题,连忙捡着重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颂莲说老太君将颂荷指派给了新太太,高升了。”黄莺圆圆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非说不可的事,“对了,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像是腿被打断了,不过谁又敢打断她的腿呢?”
杜嘉念突然问:“你有和她起冲突吗?”
“没没有,我偷听完了,就从后面溜走了。”黄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道,“我现在可聪明了。”
“那就好,以后不要和她起冲突。她是老太君的心腹,心高气傲,受了罚被人看到,不知道心里会想些什么。你以后离她远一些。”
“都听小姐的。”
杜嘉念迎着刺眼的阳光的天色,心情沉重万分,新主母一过门,杜府就要出事了。
不过这对于杜嘉念来说,这是一个脱离杜府的机会。
老太君将颂荷指派给棠宁,应该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燥热的夏风袭来,那股奇怪的味道变得更加明显。
又是奇怪的味道,杜嘉念这几日已经闻到了很多次奇怪的味道。
每次味道都和继母有关,这次也是吗?
她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七拐八拐后,她走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地方。明明是精心打理的花园,怎么会有一口这么残破的枯井呢?
杜嘉念十分诧异,立马探头向井底望了过去。
是……
是尸体!
在看见尸体的第一瞬间,哪怕杜嘉念并没有看清尸体的脸,她都能万分肯定里面的尸体是谁。
是真杜老爷!是被继母在洞房花烛夜亲手杀死的杜老爷!不过她居然就这么大咧咧把人扔进枯井就再也不管了吗?
棠宁被添福带着回到东暖阁。刚进屋,人还没坐下。添福就端了药,强硬地要喂给棠宁。
棠宁一把想要甩开桎梏自己手腕的手,却没有想到对方的力气极大。她眼色一沉,冷声道:“我是主母。”
“奴婢明白,只是这药是老太君吩咐的。”
添福没有把说的完整,但其中的意味已经让棠宁听明白了。这药她必须得喝。
棠宁接过药碗。
“我喝还不行?”
说完,她就一口闷了下去。灰色的药液顺着她的嘴角溢出了几滴,她不在乎地用手指揩掉。
“砰”的一声,干净的药碗被砸在木桌上。
“喝完了,你还不走?”
“是,奴婢告退。”添福手脚麻利地带走药碗,后退离开了房间,她的脚步悄无声息,
随着木门阖上的声音传来,棠宁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地,像是中了什么□□一般。
她赶紧将意识从躯体中脱离出来,不多时,就看见躯体,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棠宁想要双手抱胸,和小八争论一番,却在动作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实体。
这副本有古怪,和她往常通过的副本差异很大。
棠宁这么想着,便唤出了小八。
“这真的是绝密副本吗?”
不男不女无机质的机械声音响起:“是。”
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声音真是让人恼火。
棠宁咬了咬牙,问:“那为什么,副本里似乎每个人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吾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棠宁横眉竖目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厉声道,“NPC会根据我的行为而给出不同的反应。而且副本里,除了主线任务外,为什么什么提示都没有。”
小八像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程序bug,卡壳了许久,才断断续续说:“……绝密副本有其特殊性,这在你参与副本前,签订的条约上有告知。而且NPC并不具备自主意识,只是依照设定行事。”
谁会看那么长,罗里吧嗦的游戏条约。
棠宁顿感无语,翻了个白眼,才又说道:“我录音了。如果你觉得的自己的说辞能通过主系统的审核,就不用给我赔偿了。”
小八恼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会闹的玩家有补偿,快点,不然我举报了。”棠宁调开系统莹蓝□□面,手噼里啪啦地打字,威胁道。
“仅此一次。”
“嗯。”棠宁头也不抬。
“你埋在后花园枯井里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什么?
棠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是做好了充足的掩埋举措吗?为什么尸体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