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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共生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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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港的星河、云端酒店的温存、笨拙而安心的共舞……如同包裹着锋利玻璃的糖衣,在姜乙回到她那间充斥着班味和拮据气息的出租屋时,被现实狠狠碾碎。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窒息。
指尖触到口袋里那冰凉坚硬的小瓶——“Parallel·星海轨迹”——它此刻更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诱惑与罪恶的气息。
理解那些穿越者了。
这个念头冰冷地滑过脑海。当现实沉重如铅,谁又能拒绝被拉入云端、被“白贤”温柔以待的虚幻?
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烦躁驱使她在手机输入了禁忌词:“时空间隙”、“Parallel香水。
一个名为“维度罅隙·匿名交流区”的论坛跳出来,却被冰冷的付费墙拦住——99.99美元!
社畜本能让她肉痛(一个月黄焖鸡!),但不安压倒了一切。支付完成,论坛的真容让她血液冻结:
【新手必读·Parallel使用指南与风险告知(免责声明)】
【坐标记录·不同世界“白贤”观测报告共享】
【情感交流·我与“他”的平行时空故事】
【技术探讨·如何延长滞留时间/规避“回归”】
【黑市交易·稀有物品/信息有偿交换(风险自负)】
点进【情感交流】,帖子如潮水涌来:
【炫耀】G世界顶级酒店套房体验get!
【忏悔】在H世界骗他说我是青梅…但他爱我…
【警告】E世界警惕性超高!避雷!
【记录贴】D世界冰山主唱为我唱情歌了!附图!
所有帖子,穿越媒介只有Parallel!**更刺目的是内容。有人视“白贤”为攻略玩物,炫耀“战绩”;有人陷入真情实感,痛苦挣扎;更有人愤怒声讨:
【抵制】停止自私穿越!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你们走了,留下的“白贤”承受凭空消失的痛苦!这是情感掠夺!凭什么让他们当替身玩物?!
回复:+1!每次看深情记录贴就恶心!始作俑者沾沾自喜!
回复:玩弄感情人生!付钱买断伤害权?
回复:楼上圣母?玩不起别玩!
“凭什么当替身玩物?!”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B世界白贤(B)雪夜崩溃的眼神、C世界白贤(C)在紫色喷泉边被记忆冲击的煞白脸色、南山塔上他执着寻锁被拒后的浓重伤感……无数画面交叠!
有多少个“白贤”正承受着无妄之灾?而她,与C世界白贤的相遇,不也始于B世界那献祭般的记忆传递?她也是掠夺者之一吗?
巨大的道德困境和负罪感如冰藤缠绕心脏。她扣下手机,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为了那些名为“白贤”的灵魂。
*这一切,必须是个错误!要阻止!
目标锁定——A市商场,那个笑容温和的柜哥。她冲出门。
专柜灯火通明。柜哥看到她,微笑如常:“姜小姐,Parallel用完再入一瓶?”
“不!”姜乙声音发颤,“你知道!你知道香水的‘作用’!知道平行时空!知道‘白贤’在受伤害!为什么卖这种东西?!”
柜哥笑容淡去,眼神疲惫而平静:“抱歉,不能说。规矩。知道太多没好处。”
“规矩比那么多痛苦重要?!”姜乙质问。
“选择需自担后果。”他避重就轻。
姜乙挫败,试探:“香水还有货吗?”
“存货…越来越少。”柜哥忧虑道,“效果…不稳定了。风声也紧。”
效果不稳?风声紧?
论坛传言被印证!她不甘心。商场打烊,她尾随下班的柜哥进入僻静小巷。
“姜小姐,不用跟了。”柜哥停步转身,路灯照亮疲惫的脸,“我知道你在。”
姜乙上前,执着而痛苦:“告诉我!求你了!你不能放任!‘白贤’不是玩物!穿越者也有受害者!背后是什么?香水为何失效?”
沉默良久。晚风微凉。
柜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是买香水都能‘穿越’。香水是‘钥匙孔’。能开门的,是‘被选中’的人。万中无一。选中了,买多少瓶都能‘过去’。”
姜乙屏息——她就是“被选中者”!
“‘门’出了问题。钥匙孔在,钥匙难转了。”柜哥皱眉,“源头……乱了。越来越多的‘白贤’,开始共享感觉?记忆碎片?结果——警惕性极高,排斥外来者。”
他苦笑,“论坛哀嚎,‘防火墙’升级了。更诡异……”他眼神古怪,“许多世界的‘白贤’,都在找一个名字——‘姜乙’。梦中反复出现,刻骨铭心。”
姜乙如遭雷击!
在找我?!因为B世界传递的记忆?!
“是的。可能…因为你。”柜哥叹息,“Parallel…快走到头了。‘选中者’难用,源头…自行封闭。也许…是‘修正’?”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
姜乙僵立,浑身冰冷。信息炸裂!
她(或B世界的献祭)让祸害无数“白贤”的香水产业链…濒临崩溃?即将绝迹?!
荒诞的解脱感刚升起,立刻被冰冷的现实击碎——C世界的白贤呢?他们的感情始于被“污染”的传递,纽带若随香水消亡而断,她该如何?
长痛不如短痛?趁香水可能还有效,毁掉它?彻底消失,让他免受离别苦?像对B世界那样?
她颤抖着掏出深蓝香水瓶。
路灯下,“Parallel”字母冰冷嘲讽。攥紧瓶身,指节发白。眼前闪过C世界白贤温柔的眼、优雅的舞步、维港灯火下“彼此辉映”的宣言……
心被撕裂。泪水滑落。她紧握魔盒,在小巷尽头茫然无措。
决绝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疯长。负罪感与保护欲交织,姜乙认定:结束是唯一的救赎。对C世界白贤,对所有“白贤”,也对她自己。
她整理好白贤给她的所有“不属于她世界”的物品:那张能刷开云端酒店的顶级房卡,一部专为联系他而设的加密卫星手机,甚至一条他随手披在她肩上的、触感如云朵的羊绒披肩。
每一样都像在提醒她世界的鸿沟。她将它们仔细装进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廉价纸袋,社畜的本能让这对比显得格外刺眼。
*结束吧。趁还能抽身。*她深吸一口气,拨通白贤的电话,声音刻意冰冷:“白贤先生,有些东西需要还给你。方便的话,一小时后在你工作室楼下见。”不等他回应,便挂断,迅速拉黑了他的常用号码和社交账号。心脏狂跳,带着自毁般的快意与钝痛。
最后,她拿起那瓶“Parallel·星海轨迹”。毁灭它,斩断一切可能!她走到厨房,举起沉重的陶瓷水杯,对准洗手池。只需一下!只需一下,这荒谬的源头就……
手腕却在半空凝滞。瓶身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蓝光泽,海风与苍兰的气息仿佛再次萦绕。
维港的夜,他怀抱的温度,那句“左岸,右岸,彼此辉映”……巨大的不舍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决堤。泪水模糊视线,手臂沉重得无法落下。
毁了它,就真的……彻底结束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攫住她——毁掉这超自然的媒介,会引发什么未知的连锁反应?
时间在挣扎中流逝。约定的时刻迫近。她终究没能砸下去,只将香水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瓶身几乎嵌入皮肉。她抓起那个装着“贵重物品”的廉价纸袋,如同抓着滚烫的炭,冲出门去。
白贤的工作室位于一栋低调的艺术园区。姜乙刚走到楼下僻静的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如预料般堵在了面前。
白贤站在那里。没有舞台上的矜贵从容,深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白衬衫领口微敞,呼吸有些急促,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匆忙赶来。他深邃的眼眸紧锁着姜乙,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被拉黑的愠怒,看到她手中纸袋的了然,以及……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沉痛与坚决。
他周身的气场不再是纯粹的优雅,更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焦躁却又强行隐忍的猛兽,B世界记忆的烙印在他此刻的神情中异常清晰。
“还东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纸袋,最后定格在她紧握香水瓶、指节发白的手上,“然后呢?像上次一样,说‘永别’?再彻底消失?”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姜乙下意识后退,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
“是!”姜乙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们不该开始!这是个错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知道我带来了什么!”她将纸袋用力塞向他,“拿好你的东西!我们两清了!以后……”
“不知道?”白贤猛地打断她,没有接纸袋,任由它掉落在地。他双手撑在她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眼神锐利如刀,几乎要剖开她的灵魂,“姜乙,你以为只有你在痛苦挣扎?只有你在背负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砸下:
“我知道那个‘时空间隙’论坛!我知道‘Parallel·星海轨迹’是唯一的穿越媒介!我知道‘被选中者’的存在!我更知道,越来越多的‘白贤’开始产生‘共感’,警惕性飙升,排斥一切外来者!还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知道他们都在找一个叫‘姜乙’的女人!梦里,记忆碎片里!这该死的‘共感’正在蔓延!源头正在混乱!”
姜乙如遭五雷轰顶,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查到的?!音乐圈的人脉?上流社会的渠道?还是……从她那些无法解释的异常中抽丝剥茧?!
“你……”她嘴唇哆嗦,说不出完整的话。
“是的,我都知道!”白贤的眼神痛苦而灼热,“我被那些记忆折磨!南山塔的雪夜,心被挖空的痛楚,刻骨铭心!紫色喷泉边,那不属于我的绝望几乎将我撕裂!我知道,那是‘他’——另一个我——失去你的痛苦!它们像病毒一样感染着我!”
他猛地抬手,不是禁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捧住了姜乙煞白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听着!姜乙,听清楚!”
“第一,我不是他!我承认他的记忆、他的痛苦影响了我,像背景噪音一样挥之不去!但我,是C世界的白贤!我有我的琴房,我的施坦威,我的音乐厅,我的人生轨迹!我爱上你的过程,有他的影子,但绝不仅仅是他的复刻!”
“第二,我的感情,始于他的传递,但不止于此!维港的灯火下,是我在看你!酒店里,是我在笨拙地教你跳舞!
每一次你因为现实落差而局促不安时,是我在想如何让你更自在!这些点滴,这些真实的相处,这些属于‘白贤和姜乙’的瞬间,早已让那份感情生根发芽,它现在属于我!是我白贤,爱着眼前的姜乙!”
“第三,”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清醒,“香水会消失,源头会封闭?那是天大的好事!我举双手赞成!让这场荒谬的、伤害无数‘白贤’的游戏彻底终结!但是——”他捧着她脸的手微微用力,眼神坚定如磐石,
“我们之间的联系,不需要靠那瓶该死的香水来维系!它只是引子,是契机!真正连接我们的,是那些共同度过的真实时光,是彼此交付的温度和心意!它早已超越了那个媒介!”
“第四,”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带着不容拒绝的恳求,“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不要自作主张地玩消失,美其名曰‘为我好’!我不要你单方面的牺牲!我要的是‘我们’!无论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是共同拥有更长久的时光,还是……”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
“……真正的‘永别’。我要的是我们一起走到那一刻!是我们共同经历、共同决定的结局!而不是你提前退场,留我一个人面对未知的黑暗和遗憾!”
他的话语,如同最激昂也最深沉的小提琴协奏曲,每一个音符都重重敲击在姜乙的心上。那些她自以为背负的秘密、那些自我牺牲的悲壮念头,在他锐利的洞察和坚定的宣言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不是被动承受的玩偶,他洞悉了全局,承受了痛苦,却依然选择紧握她的手!
“白贤……”姜乙的泪水决堤而出,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震撼和汹涌情感冲垮的堤坝。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爱与决心,看着他因共感而痛苦却依然挺直的脊梁,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名为“共生”的光芒。
白贤松开了捧着她脸的手,转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隔绝开所有试图分离他们的力量。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别想逃了,姜乙。我们一起。
一起等那香水彻底失效,一起看那源头最终封闭。然后,用我们自己的双脚,站在没有‘魔法’的土地上,看看这份感情,究竟是真实扎根的树,还是……随风飘散的沙。”
落在冰冷地面的纸袋无人理会。姜乙手中紧握的香水瓶,也不再是急于毁灭的魔盒,而成了一个人感觉个即将失效的计时器,一个他们共同等待的、对纯粹感情的最终试炼。
路灯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站在现实的阴影与未知未来的交界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命运的共同体。
柜哥“香水绝迹”的预言,不再是悬顶的利剑,而是悬在远方的、需要他们携手穿越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