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之臻

3、叛臣03

　　入夜。季衍点了一盏烛火。
　　自从两年前，搬到此处起，他便换了一处府邸。
　　府邸有一个密道，直接通往皇宫，只要皇帝召见，便有专门的侍从出现，将他送往皇宫。
　　他明明在朝堂上一人之上，偏偏是这一人之下，让他在通过那条很长的密道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宫中等待皇帝垂怜的宫妃一样，没有尊严，像一条狗，呼之则来，唤之则去。
　　但今日，他泄了两回，大抵是不会派人来了。
　　黑暗中，他的府邸依然像是一只黑乎乎的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给吞没，唯有这不熄的烛火，才能让他心里有一点的依靠。

　　季衍仍然记得东窗事发的时候，是个雪夜。他和赵钧两载的君臣情谊，也停留在了那一日。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季衍至今都印象深刻。
　　那时他雪落满肩，进屋的时候，点了一只蜡烛，骤然照亮了黑暗中的人影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暗夜中的赵钧如同一个鬼魅一样，站在角落中，眼睛乌沉乌沉的，似在酝酿着疾风暴雨，只等着一瞬将季衍给淹没。
　　黑暗中，他开口，道：“梁王叛逃，是你接应了他？”
　　季衍心里一跳，还是应声道：“是。”
　　他骤然发问，让季衍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说：“臣……情非得已，臣领了先帝的密旨，臣不得不从。先帝是不愿看到陛下与他兄弟相残，梁王在朝中素有好名声，先帝不愿您背负残害骨肉之名。”
　　“先帝要朕保他，你也要朕保他。可季衍，你是朕的臣子！”赵钧的眼里闪过了怒意，也划过了一丝受伤，让季衍有几分的于心不忍。
　　“除此之外呢？”赵钧问，“仅仅是因为先帝的旨意吗？”
　　季衍心里闪过一丝迟疑。
　　但仍然点头。
　　他垂眸，道：“是。皇命不可违。”

　　“是吗？”赵钧不置可否道。
　　赵钧却点燃了另一盏的烛火，那烛火照见了桌上的一叠纸。那是泛黄的信纸，熟悉到看一眼，脑海里便能浮现出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字句。季衍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字句，竟会从赵钧的嘴里念出来。
　　赵钧声音冷漠，一字不落地念道：“天元十五年，四月廿一，王府设宴，于宴上见他一面，他对我略一顿首。”
　　“天元十六年，六月廿四，他赞我有风骨。”
　　季衍忍不住狼狈道：“够了。”

　　赵钧的目光洞若明火一样，对他道：“季衍，你对他有私情。”
　　他笑了起来，踉跄了两步，似乎遇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他道：“朕的臣子，朕信赖有加，器重有嘉的臣子，对他有私情。”
　　他看向他，目光沉冷，道：“季衍，你当真是，好得很。”
　　季衍跪地，道：“臣有罪，臣万死莫辞。”
　　“朕的爱卿，铁骨铮铮，并不惧一死，朕若赐死你，岂不是会成就你一代忠臣之名？”
　　季衍心里生出了不妙的预感，道：“陛下要怎么做？”
　　赵钧笑：“季卿劝了朕那么久，也应当知道朕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朕向来不对臣子下手。但季卿，你可以成为这个例外。”他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朕不会赐死你，也会让你好好活着，以身换命，季大人，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