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者》泥作花

145、回信

　　郎游霄抖了一下，连苏汗都被骂出来了，他去岂不往枪口上撞，讪笑道：“苏公子，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禀告殿下，刺客我一定会抓住。”
　　苏汗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麻烦郎城蔚了，不过郎城蔚确实疏忽，太子殿下的院子竟然没几个士兵守卫，还好我们自己有人，不然这会就是十个郎城蔚也不够赔的。”

　　郎游霄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舔笑着看着苏汗，“是下官的错，下官一定将人抓出来。”
　　苏汗也不为难他，看向赵行渊，淡淡说：“不知二殿下可有受到惊吓？”

　　赵行渊道：“幸亏郎城蔚及时赶到。”
　　“哦，”苏汗那双能将人看穿的眼盯着郎游霄，盯得他发慌时才慢悠悠地说，“郎城蔚辛苦了。”

　　郎游霄心虚，出了事他最先冲到赵行渊那里，若太子真要计较恐怕事情大了。
　　“郎城蔚先去抓刺客吧，等殿下气消了我再进去替郎城蔚说几句好话。”

　　“多谢苏公子，多谢苏公子。”
　　赶紧带人离开，赵行渊也跟着走了。

　　苏汗等他们走远，吩咐院里的人守好别让任何人进来，推开房门，屋里赫然两个黑衣人，正是赵行舟和李炎。

　　“走了吗？”
　　苏汗点头，“可有受伤？”

　　赵行舟摇摇头，“怎么样，你心中可有数？”
　　他点了点头。

　　这场行刺是苏汗筹谋的，他想看看若赵行舟和赵行渊两人同时遇险，郎游霄会先救谁。结果不言而喻，虽说郎游霄的院子离赵行舟远些，但府里的士兵大多在赵行渊身边，令他不得不多想了。

　　赵行舟边脱紧身黑衣边道：“好久没和赵行渊过招了，他好像又进步了。”他这武功几个名师教出来的，赵行渊大多是自学，以前他一只手就可以掀翻他，现在却要过上好几招了。
　　苏汗笑道：“殿下也不差。”

　　李炎也脱了黑衣将二人的黑衣抱出去处理，关上门后赵行舟叹了一口气，对苏汗说，“下次你要试探就别让我骂你了，刚刚那句话真的用了我半辈子的勇气。”

　　苏汗心里一暖，有些失神地看着他，见他也看了过来才躲开眼，小声道：“不这么做他们会闯进来，换衣服来不及。”说完这句话苏汗心里一惊，他为什么会在心里认为他挨了骂才能证明赵行舟是气到了极点。是不是他心里也在承认他是特殊的那个？

　　“我知道，不要再有下次了。”直到现在赵行舟还是有些心颤，他居然骂了苏汗。
　　当年的初次见面深深地印在他心里，年少的他要读书习武，完成各种功课，还有各种考验，可是那个漂亮哥哥的样子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大点了，心思也多了起来，但那个漂亮哥哥却走了。他听到别人谈论苏五公子会不自觉地停下，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他的事情。可惜他的事太少了，少到十年间他只能反复咀嚼那仅有的几件事。

　　去年夏天的某个黄昏，那日的天真的好美，糖浆似的晚霞看起来比蜜还甜，父王派人来叫他进宫。他以为国事出了纰漏，急冲冲地跑去大兴宫，却在门口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站在苏羊弓身边。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足以乱他心魄，心里雀跃不已，四肢发抖，压了好久才勉强看起来正常，平静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父王说让他认识一个人。那人优雅转身，浅笑着看向他做自我介绍，声音清凉凉的，再热的暑气都被滋润了。
　　父王还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直到父王再次叫他才知父王让他做他的谋臣，他当时恨不得跳起来，怕吓到他生生装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居然骂了他，还骂得那么凶，在心里他就已经把自己凌迟了一遍。

　　苏汗一怔，这么小的一件事他居然这么当真，尤其是那愧疚的眼神让他有些心酸，红着脸点了点头。

　　“对不起，”赵行舟走到他面前，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他身上，“虽然是假的，但我还是骂了你，我觉得应该跟你道歉。”
　　苏汗心颤，掩在袖底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不禁有些结巴，“没，没事，是，是我让殿下这么做的。”

　　赵行舟看他紧张的样子不再上前，连眼神也弱了几分，转了话题，“接下来要怎么办？”
　　苏汗暗吸一口气，掩饰刚刚的异样，平声道：“等吧，等我父亲的回信。”

　　赵行舟点了点头，苏汗不安地问，“殿下，如果……”
　　“但说无防。”

　　“没事，”苏汗叹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他们还没出手。”
　　赵行舟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汗没说话，以他目前窜连的东西来看，他不敢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告诉赵行舟这事或许很严重。也许是他想多了，希望是他想多了。

　　苏汗勉强扯了一个笑脸，“没事，相信我。”
　　“嗯。”

　　**
　　当苏汗收到苏羊弓的信时又过了半个多月，他看完信，身体发抖，半天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他将信收进怀里，去找赵行舟，他在去找郎游霄的路上。追了两个连廊才看到，赶紧叫他，赵行舟回头，在原地等待。

　　“殿下，抓人！”
　　赵行舟从未见他如此严肃，心下一沉，连忙跟上。

　　到了前厅，问了士兵，郎游霄和赵行渊出门去了。
　　赵行舟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苏汗：“郎游霄是装的，殿下，叫上士兵我们去日成商行。”

　　这下连赵行舟也慌了，拉上苏汗就走。李炎赶紧去叫带来的两千士兵。街上行人见突然出现这么多士兵，赶紧让道，堪堪看到日成商行的大门，里面的人见外面异常，全都跑出来看。

　　苏汗一看里面的人全都变了，上次的那些伙计和老掌柜全都不在。一问才知，昨天就没看到了，这些人都是打杂的，什么都不清楚。叫来监视的士兵问话，他们哪知道数量没变，但人却换了，吓得跪地求饶。

　　赵行舟虽生气但也没办法了，于是赶紧命令搜城，两个时辰后，有人报城外有痕迹，赵行舟跨上马就走。沿着车轮印一路追上山，痕迹也越来越明显。
　　苏汗看着这些故意留下来的痕迹招来一个士兵对他耳语几句后那人离开了。赵行舟驱马过来，沉道：“看样子，这是引我们去的。”

　　苏汗点点头，赵行舟又说，“你不要去了，李炎，护送苏公子走。”
　　“我不走，有些事情只有我清楚。”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个真相我一定要揭开。”

　　赵行舟了然他不会走，叹了一口气，“你跟紧我。”

　　带着两千人队伍一路往山上走去，行了一个多时辰在一处较开阔的山林果然看见郎游霄，他的剑正架在赵行渊的脖子上，连魏省之也被人用剑抵着脖子，他们身后有几十个士兵。

　　苏汗坐在马上，看了一眼，冷声道：“郎城蔚，何必惺惺作态，你不会杀他的。”赵行舟与他并辔而立，李炎指挥两千士兵将这些人远远地包围了一圈。
　　郎游霄赞赏地笑了一下，把剑放了下来。赵行渊看着眼前这幕越来越不安，郎游霄今日又死缠着他把他叫出来，一路上他提着鸟笼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故意激怒他。

　　再呆下去怕生事于是想离开，却在这时冲出了一些人，郎游霄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剑抵在他脖子上，要他跟他走。

　　他只有魏省之，而郎游霄给他的感觉与以往大不一样，他不敢硬拼，只能被威胁着来到这里。他本想套话寻求生机，郎游霄却一改常态，又蠢又怂的他瞬间变成阴狠充满戾气的人，还把他那最爱的鹦鹉亲自掐死了。

　　说什么功成身退，这些年全靠养它让别人相信他的伪装。那副魔鬼的样子令他生寒，更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担忧。

　　“你主子呢，该出来了。”
　　申总管从几十个士兵身后走了出来，哈哈大笑，“苏公子等你好久了。”

　　苏汗笑了一下，朝他说：“申总管，我问的是你们主子，你们特意将我们引来也是时候亮相了吧。”
　　他双手一摊，“就我们这些人，还有谁呢？”

　　苏汗双眼一冷，冰寒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申总管不姓申，而是复姓申屠。”
　　赵行舟一惊，看向苏汗，他表情严肃，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些。

　　“啪啪”的几声掌声传来，一阵车轮滚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一名士兵推着一把轮椅过来，轮椅上的人半头的白发，眼神矍烁，饱经风霜的脸五官虽然好看，但神色忧郁阴狠，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背与椅背之间竖插着一把剑。

　　他收起鼓掌的手放在腹前，阴笑着看向苏汗，夸赞道：“不愧是玄坤，我以为还要再等段时日才能看到今日这幕呢。”声音和申总管一样，像被砥石磨过一般，又粗又老还哑。

　　赵氏兄弟皆看向他，总觉得他这张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苏汗淡笑，“过奖了，在下有一个疑问，日成二字是不是取自晟这个字？亓官晟的晟？”
　　赵氏兄弟二人震惊地看向轮椅上的人，慢慢回想年少时见过的那人。

　　只见他停顿一息，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像野兽低吼，连眼泪也笑了出来，才有些感慨地说：“难为你们后辈还记得亓官晟这个人，那桑岳凛你们还记得吗？”
　　赵行渊忍不住喝问：“你到底是谁？！我外公和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