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跟踪和小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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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过梧桐叶间隙，在颜阳肩上投下斑驳光斑。他接过临情递来的背包，藏青色连帽衫的袖口随着抬手动作滑落，露出手腕内侧几道细长的白痕——像是被什么锐物划过留下的纪念。
"你骑车来的？"临情突然问。
颜阳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他的站姿很挺拔，在晨光里拉出修长的影子。临情盯着影子看了半响。
可以说，他以前也没对谁拥有过这么浓厚的兴趣，也没有观察过谁。但临情一定下定决心要弄明白的事，那么不择手段也会弄明白。
阿阳突然兴奋地冲向绿化带，牵引绳瞬间绷直。颜阳反应极快地跨步上前，右手稳准地扣住项圈，肌肉线条在衣袖下流畅地起伏。若不是这个动作让衣领歪斜，露出锁骨处那个齿轮状的烫伤，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英俊少年。
好吧，即使有这些疤痕。也完完全全是个英俊少年。
"它力气很大。"临情接过绳子，指尖故意擦过颜阳的虎口伤疤，"你以前养过狗？"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邻居家养过。"他低头整理被狗狗拽歪的衣领，动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公交站台前陆续有学生聚集。临情注意到颜阳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明显在避开人群。当有个小学生跑过时，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肩膀，右手虚挡在临情身前。
保护姿态已经刻进本能……了吗？那为什么还任由小混混欺负？
是因为我？保护对象只有我而已？连自己都不算在内？
"车来了。"临情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指了指进站的公交车，"晚上..."
颜阳突然打断他："你几点放学？"问完立刻抿住嘴唇，像是懊恼自己的冲动。
阳光在车窗上折射出菱形光斑。临情看着颜阳被照得微微发亮的耳廓，突然笑了："怎么，要来接我？"
"不是！"颜阳的耳尖瞬间红了，"我是说...钥匙..."他慌乱地去摸口袋，掏出的却是手机。屏幕亮起时，临情瞥见锁屏照片——是不知道哪天在图书馆偷拍的自己。
阳光照在他身上，橙黄色的。
公交车发出催促的鸣笛。颜阳几乎是跳上车的，投币时硬币叮当落在钱箱里，混着他含糊的"再见"。临情站在原地，看着车窗里那个高挑的身影逐渐远去。
“噗。”他突然笑了出来。随后又像是觉得太蠢，慢慢抚平了嘴角。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临情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抹藏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车窗后。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7:25。
颜阳的备忘提醒是【7:30 送药】。
“送药……给谁？”
临情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了敲阿阳的脑袋。
“走，我们跟上去。”
……
颜阳在第三站下了车，于是临情也叫停了出租车司机。
他牵着阿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同时观察着颜阳。
颜阳走路很快，步幅大而稳，完全看不出身上带着那么多旧伤。他偶尔会抬手轻按一下肋骨的位置，但很快又放下，像是习惯了那种细微的钝痛。
临情盯着他的背影，思绪翻涌——
为什么他明明能轻松制服混混，却选择挨打？
为什么他记得保护别人，却从不保护自己？
为什么……他手机里存着自己的照片？
正想着，颜阳突然拐进了一家诊所。
临情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他在柜台前低声和店员交谈，随后接过一袋药。
离得有点远，临情掏出手机拍照又放大，又去跟着颜色上网搜索……
——抗抑郁药、镇定剂、还有止痛片。
临情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药……不是普通感冒发烧会用的。为什么要买这种药？难道说他家里人……？
颜阳付完钱，把药塞进背包，转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街角——
临情迅速侧身，躲进旁边的报刊亭后。
但颜阳似乎没发现他，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快步走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站。
临情犹豫了一秒，还是跟了上去。反正今天都请假了，跟就跟到底。
……
公交车越开越偏，最终停在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前。
颜阳下了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临情也开了出租车门，放慢脚步，远远地跟着。
巷子尽头是一栋灰扑扑的小楼，外墙斑驳，铁门锈迹斑斑。颜阳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门开了。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头发凌乱，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的目光在看到颜阳时骤然冷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
颜阳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药递过去。
女人一把抓过袋子，粗暴地翻检着里面的药盒：“怎么少了？钱呢？”
“……这个月工资还没发。”颜阳的声音很低。
“废物！”女人突然扬手，一巴掌扇在颜阳脸上，“你爸死了，你就这么报答我？！”
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临情的手指猛地攥紧，阿阳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腿。
颜阳的脸偏到一边，却连躲都没躲。他的嘴角破了，一丝血迹缓缓渗出来，但他只是抬手擦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
“妈，药记得按时吃。”
女人冷笑一声，猛地关上了门。
颜阳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几秒，才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
然后——
他转身，朝巷子口走来。
临情来不及躲，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
颜阳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临情？”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临情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嘴角的血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颜阳慌乱地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你……你怎么在这？”
临情沉默了两秒，突然笑了：“迷路了。”
颜阳愣住。
“正好遇到你。”临情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腕，“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颜阳的手腕冰凉，脉搏却跳得极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提已经在家吃过这件事。
临情拉着他往大路走，心里涩涩的，他只是想。
——他不会再让颜阳一个人回去了。
绝对不会。
……
巷子口的早餐店热气腾腾，蒸笼里飘出包子的香气。临情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把阿阳的牵引绳系在桌腿上。
颜阳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嘴角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被打的那半边红通通的，看着有些狼狈。他的目光始终低垂，像是害怕和临情对视。
“吃什么？”临情翻开油腻的菜单。
“……都可以。”
又是这个回答。
临情抬眼看他：“没有‘都可以’这个选项。”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头：“那……豆浆吧。”
“加糖吗？”
“不加。”
“包子要什么馅？”
“随便……”
临情“啪”地合上菜单，盯着他：“颜阳。”
“……”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说自己想要什么？”
颜阳的指尖僵住了。
早餐店嘈杂的人声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他们这一桌诡异的沉默。
最终，临情叹了口气，转身对老板喊：“两碗，一碗加糖，一碗不加糖，两个肉包，两个豆沙包。”
……
热豆浆冒着白气，临情用勺子慢慢搅动，突然开口：
“那是你妈妈？”
颜阳的勺子“当啷”一声碰到碗边。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生病了？”
“……嗯。”
“所以你每天都要送药？”
颜阳的手指微微收紧：“……每周就只用今天就可以。”
今天吗……那就是每周四啊。
他盯着颜阳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齿轮状烫伤，突然问：
“那个伤，怎么来的？”
颜阳垂着头，轻轻啊了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汽修班事故。”
“说谎。”临情平静地戳破，“那是被烙铁烫的，对不对？”
颜阳的呼吸顿了顿。
“绑架案的时候。”临情继续道，“他们为了区分我们，给你烙了记号。”
豆浆碗里荡起一圈涟漪——是颜阳的手轻颤了下。
“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临情摇头：“猜的。”
是根据着这几天查到的不同报道里流露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又结合了他自己搜索的绑匪可能用到的刑具猜测的。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颜阳虎口的疤痕：“这个，是为了锯脚镣弄的。”
又滑到他肋骨的位置：“这个，是被绑匪踹断的。”
最后停在锁骨那个齿轮烙印上：“而这个——是因为你挨了那一下烙铁。”
这是他能查到的最详细的绑架细节了……而那篇报道的口供——来自八年前的自己。
只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颜阳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但他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为什么？”临情轻声问，“为什么宁愿被打也不还手？为什么明明能照顾好别人，却从来不管自己？”
一滴水珠“啪”地落在桌面上。
颜阳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结痂的伤口重新渗出来。
“……我。”
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我爸死了……因为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跟踪和小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