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拆穿和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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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颜阳俊气的脸被沙发垫挤压着，不安且虚弱地闭着眼睛，手臂虚虚地放在身前环抱着自己，才能不伸出沙发的范畴——总得来说就是蜷缩在一起
……这沙发真的是小了。
“起来一下。”临情伸出手在颜阳面前晃晃，对方吃了退烧药有一会了，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但也更困了。
“怎么了？”颜阳轻轻地说，乌黑的睫毛颤了一下，才半睁开眼睛。明显有些神志不清。
“我们去床上睡。”人都病成这样了，再给他睡沙发不是很合适……临情这样想。半扶着颜阳坐起来，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
此时颜阳身上穿的是临情另一套睡衣，和他自己身上这套只是颜色略有差别。
刚才，临情没帮对方接着洗下去了。但也不想对方一身汗躺自己的床。于是翻出这套衣服，是想着衣服比床单好洗。
这套睡衣对颜阳来说小了那么一点点，但也还能穿。他让这人自己在浴室里换上再出来，好在对方虽然已经烧迷糊了，但基本的指令还是听得懂。
没曾想他出来就摇摇晃晃地直奔沙发躺下了，让临情有些无奈。
“啊。”颜阳顺从地坐起来，又在听懂过后愣了下，慢半拍的反应，愣愣的神情，乌黑却柔软的发都和对方冷冷的外貌形成了反差，“不用。我睡沙发就可以。”
“听话。我明天还要上学，你早点睡觉，我才好睡。对不对？”临情放软了语气，他觉得有些诡异。自己都没这样哄过未来女朋友呢，居然用这样的语气哄了一个比他还高比他还大的男生……而且还很想摸摸对方的头发。
这太不对劲了，但想到对方是颜阳……
“好不好？”
“……好。”
于是临情拉着颜阳去到自己房间，又拉着有些犹豫的颜阳躺下。对方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交叠，看着很不安。
“没事的，等我一下。”
临情安抚的说了句，就转身去到床的另一边，将唯一的一床被子对折了起来。
他把叠着的被子拽过来覆盖在颜阳身上，相当于给他盖了两层被子，又倒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阿阳趴在沙发边上睡觉，临情打算干完活就去睡沙发。他就不和病患抢床了。
"睡吧。"临情轻轻地说。
把台灯的光线调到最暗，在一片暗橙中，他看向床上的人，却不曾想那人也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许是生病强化了情绪，这是他第一次避也不避地与临情对视，发烧带来的脆弱感，粉红的脸颊，明橙的暗光点缀在黑沉沉却湿漉漉的瞳孔，让眼神里的想念和依赖更明显了。
这是一双看着很深情的眼睛，也轻轻灼了一下临情的心。
这次的对视，是临情先败下阵来。他挪开了目光，莫名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好像也没过多久，应当是真的累了，颜阳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临情一直坐在床边玩着手机，直至他确定面前人已经熟睡，这才借着夜灯的光打量这个几天前在雨巷里捡到的“陌生人”——当时他眼角带着淤青，现在那里已经淡了不少。
不知是为什么，他不想去沙发上睡了。反正这床很大……他把一整床被子都拿给病号，自己身上盖着薄薄一层毯子，至于明天会不会被传染……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中。
阿阳见没人睡在客厅，也已经跑了过来。它在床尾把自己蜷成金色毛团，尾巴偶尔扫过床单，发出很轻很轻的摩擦声。
临情轻轻翻了个身。床垫细微的震动让颜阳无意识地往反方向躲了躲，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出来，不复临情给他盖上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对方的右手下意识地挪动到肋骨位置，环在身前，呈一副保护状。
几天前，混混的拳头落下时，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男生只是沉默地护住头部。而现在，他连睡梦中都保持着防御姿态。
临情盯着颜阳锁骨处的烫伤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出手机。
那天看到的画，小人后颈的月牙形胎记被细细描摹出来，和他自己的胎记一模一样。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儿童绑架案+月牙胎记"，跳出的新闻照片让他手指一僵——
八年前的报纸上，小小的自己裹着毛毯被警察抱出废墟，后颈的胎记在闪光灯下清晰可见。而报道角落里，有段被刻意模糊的描述："另一名获救少年伤势较重..."
"......"
他关上手机。颜阳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藏青色睡衣领口滑向一侧，露出肩胛骨上闪电状疤痕的尖端。临情想起前几次换药时看到的更多细节：
左手腕的环形勒痕
右肩到腰际的撕裂伤
以及……肋骨伤
所有伤口都呈现出保护性创伤的典型特征。
临情突然伸手，指尖悬在颜阳额角细疤上方。这个此刻因为高烧而浑身发烫，却还固执地面朝房门方向睡觉——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应对危险的人……
"笨。"临情用气音说，轻轻拉高被子盖住他肩膀，顺便把对方的手也塞进被子里，"...我就在这。"
怕什么。
窗外飘来夜来香的浓郁气息。反正在几天前的暴雨夜，他根本想不到那个蹲在巷子角落挨打的职高生，会成为此刻睡在他床上的人。
但此时此刻，想到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们八年前就认识，他莫名觉得很心安。
连入睡都比平时快。
……
闹钟响起前颜阳就醒了。他僵着身子不敢动——临情的胳膊横在他腰间，后颈的月牙胎记近在咫尺。晨光给那块浅褐色印记镀上金边，像枚小小的月亮。
让他不知不觉看了好久。
阿阳的尾巴突然欢快地拍打起来。颜阳慌忙闭眼装睡，听见临情按掉闹钟，以及带着睡意的声音："...烧退了？"
手背贴上他额头的触感干燥温暖。颜阳睫毛颤了颤，听见布料摩擦声——临情正撑起身子查看体温枪上的数字。
"三十七度五，低烧。"少年清冽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临情摸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便翻身下床。
阳台门关上的瞬间，颜阳睁开眼。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临情比划手势的剪影。
当临情回来时，颜阳正站在玄关处穿鞋。
两个人的体型差导致过短的睡裤足以露出他脚踝上陈年的环形疤痕，像是被什么金属物品长期禁锢过。颜阳明显有些不适，不是因为疤痕，而是因为临情可能投过去的打量……
但临情挪开目光，很贴心的选择全都视而不见。
"我回学校。"他低着头系鞋带，"你...快去上学。"
临情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们职高今天八点半上课，而现在才六点多。"在颜阳惊讶的目光中补充，"昨天你发烧说胡话时提到的。"
假的。
实际上是他昨晚照着对方贴身携带的学生证偷偷搜了他们学校的作息规划。
这人第一次见面手机和钱都没带的时候，也要带着学生证……会和里面夹的那张照片有关吗？
但对方烧得迷糊的时候，确实说了"周一三五实训课别迟到"之类的梦话。
颜阳的耳尖红了。他拽了拽过短的裤脚试图遮住脚踝伤疤："那...我回去拿课本..."
"吃完早饭再说。"临情转身走向厨房，勾了勾唇，并没有点出对方因为烧糊涂了还没发现自己穿着睡裤的事实，"煎蛋要溏心还是全熟？"
冰箱门打开的声响里，他听见颜阳小声回答："...都可以。"
行，反正他也不确定自己煎出来的鸡蛋是溏心还是全熟。
平底锅里的油开始滋滋作响。临情透过厨房玻璃看着客厅里的颜阳：他已经换回拖鞋，正蹲着陪阿阳玩，一只手捏着狗玩具，一只手手指灵活地上下撸着狗。
而虎口的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又有些形状怪异……首先不可能是他自己说的烫伤。
——更像是临情在报纸案件示意图上见过的，绑匪特制镣铐造成的独特伤痕。
临情眯了眯眼睛。
相处几日的桩桩件件，以及自己找到的那些资料，足够让临情确信：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陌生人，早在八年前就用伤痕为他铺过一条生路。
两个同时被绑的人，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另一个人身上，半点伤疤都没有？
煎蛋在锅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临情盯着逐渐凝固的蛋白边缘，思绪却飘回那篇语焉不详的报道。另一名少年——那个被马赛克模糊的身影，现在就在他的客厅里。
这个少年，显然高估了他自己，又低估了临情。只相处了两三天，临情已经找到了他在自己生命里的定位。不戳破只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看着好像很怕……
想靠近自己，却又不敢靠的那么近……？好像只想和自己做朋友，却不想让自己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是这样吗？
探究的眼神投掷过去，又在看清后柔软的收了回来。
"别咬绳子。"颜阳拍了拍狗狗的脑袋，起身时连帽衫下摆扬起，露出一截腰线。除了几处淡色疤痕，他的动作与常人无异。
临情突然把火调大，煎蛋边缘立刻焦黄卷起。他故意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好让颜阳不会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报纸上那些零碎的信息正在他脑海里重组：
1. 双人质绑架案
2. 一名儿童轻伤获救
3. 另一名重伤送医
4. 现场发现自制逃生工具
锅铲与平底锅碰撞出清脆声响。临情把煎蛋翻了个面，余光瞥见颜阳正低头查看手机——那台屏幕碎裂的老式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闹铃。颜阳利索地按掉时，临情看清了锁屏上的备忘提醒：
【7:30 送药】
送药……？给谁？家里人？
他第一时间关注送药这两个字了，只对锁屏有个是橙黄色的印象。
蛋黄在高温下微微颤动。临情突然开口："你待会儿直接回学校？"
颜阳的脊背明显僵直了一瞬："...先回一趟家拿书。"
谎言。他的背包现在就靠在玄关处，课本边角从敞开的拉链里露出来。临情没有拆穿，只是把煎蛋铲进盘子："过来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拆穿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