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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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阳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专注研究的东西。可临情看得分明——他的睫毛在颤，指节攥得发白，连带着肩膀都绷紧了，像是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动物，明明想逃，却无处可逃。
临情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为什么不能拿？”
颜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阿阳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紧绷，不安地呜咽了一声，它再次往颜阳手里拱了拱，尾巴轻轻摇晃，像是在试图缓和气氛。
颜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接过钥匙。
“我……”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能。”
临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了一声。
“不能？”他向前一步，逼近颜阳，“是不能，还是不敢？”
颜阳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是沙发扶手，退无可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指节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临情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逼近一步，几乎将他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颜阳。”他声音低沉，带着隐隐的怒意，“你到底在怕什么？”
颜阳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终于抬起头，目光却依旧躲闪，不敢直视临情。
“我……”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不想打扰你。”
“打扰？”临情嗤笑一声，“你在我这待了一天，现在才说不想打扰？”
颜阳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攥得更紧。
“还是说——”临情的声音忽然放轻，带着几分试探，“你怕的不是打扰我，而是怕我发现什么？”
颜阳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临情盯着他的反应，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
“比如——”他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但上次在餐桌上，对方只是用一句淡淡的不是就揭过了话题。
而现在——颜阳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几乎要刺破皮肤，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像是默认，又像是无言的抗拒。
临情看着他这副模样，拿到想要答案的同时心里有点闷。
可想象着对方身上那些伤疤……还有从昨天见到自己起就小心翼翼试探的态度……他实在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临情深吸一口气，最终退开一步，将钥匙塞进颜阳的背包侧袋。
“拿着。”他的语气平静下来，却依旧不容拒绝，“下次来之前发个消息，别又淋成落汤鸡……被人欺负了也可以过来。再被家里人赶走……” 他停顿了一秒，“也可以过来。”
颜阳怔了怔，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不过此时的临情已经移开目光了。
他转身走向厨房。心里知道，现在离开不只是给颜阳喘息的空间……也是给他自己。
阿阳还留在原地，两个人嚣张跋扈的气氛消失了大半，小狗似乎也明白现在的气氛好了不少，赶紧又跑上去蹭了蹭颜阳的腿，尾巴轻轻摇晃，像是在安慰他。
颜阳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背包侧袋里的钥匙，最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可临情的脚步还是微微一顿。
但他没有回头。
并不是因为什么失望，也不是因为疲惫。他不回头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刚才的所谓愤怒，所谓不满，都是他装的。目的是试探。
而现在，对方的反应让这场试探行动非常成功。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
让他不敢转头的原因是——
他居然觉得，一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长相酷帅的男生，在他的逼问下节节败退，却又固执地守着真相的样子，好可爱。
如果现在回头的话，一定会因为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而暴露的。
临情轻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人……只用一些微不足道的试探，略微强硬的手段，还有略显暧昧的态度，就用这么单纯的反应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呢？
真的让人演不下去了。
至于那个钥匙…这房子里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对方看着也不是那样的人，狗也挺喜欢他的，这人过去还和自己有什么渊源……给了便给了。
嗯。
……
几天后
钥匙在颜阳指间晃了晃，金属的冷光割裂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他盯着门牌号看了很久，最终慢慢蜷缩在门边，额头抵着膝盖。
——明明有钥匙的。
背后湿透的衬衫黏在肌肤上，那道闪电形状的旧伤正在发烫。颜阳知道自己应该回家，至少不该把高烧传染给临情。但当他意识模糊地走到这个小区时，双腿已经自作主张停在了这扇门前。
八年了。不算上次的偶遇，这是第一次他主动的来找临情，只因为对方上次那句——你可以来。
我真的可以吗……八年前的种种回忆浮现在他脑海里，又被发烫的意识冲的一塌糊涂，他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临情。想见他……
"......"
他摸出手机想发消息，屏幕却被雨水泡得失灵。锁屏壁纸是几个月前偷拍的临情——他站在图书馆阳光里，后颈的月牙胎记从衣领边缘露出来，像枚小小的银币。
颜阳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最终没按下去。
……
凌晨1:23
临情被阿阳的抓门声惊醒。金毛犬反常地冲着玄关低吠，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
"怎么了？"他揉着眼睛打开门，感应灯应声亮起——
颜阳就坐在他家门边，浑身湿透，右手还维持着握钥匙的姿势。听到动静，他迟缓地抬头，烧得通红的脸上浮出个恍惚的笑："......我路过。"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很难形容打开门一瞬间发现有个人的心情。
还是个……熟人。
临情蹲下身，手背贴上他额头时差点被温度灼到。颜阳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后脑勺"咚"地一声撞在墙上。这个动作让衣领歪斜，露出锁骨附近已经泛白的齿轮状烫伤。
……不疼吗。
"这就是你说的路过？"临情都要气笑了，他动作粗暴不少，拽住颜阳的手腕，摸到满手滚烫，"带着39度高烧？"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临情手背上。他看起来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大型犬，明明有钥匙却宁可蹲在门外发抖。
"......有钥匙。"他含混地说，右手摊开，金属钥匙已经在他掌心烙出红痕，"但你说......要发消息。"
“很晚了……”怕吵到你。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临情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那天自己随口说的那句话，想起颜阳此刻烧糊涂了还固执遵守约定的样子，想起对方背上那道疑似为他挡刀的闪电状疤痕。
这几天，他找到不少佐证他猜测的东西，这让他再一次为对方所折服，再一次为对方产生新的，酸酸胀胀的情绪。
他分不清这是什么。
他拽起颜阳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进来。"
……
颜阳在浴室摔了第二跤。
伴随着咚的一声响起的是站在浴室外的临情的心声。他觉得自己怎么蠢到放一个高烧病人独自洗澡。
临情踹开门时，看见坐在地上的颜阳正试图用发抖的手指和自己的裤子做抗争。湿透的黑T恤堆在脚边，几乎是一览无余的露出背后那道从右肩劈到腰际的狰狞疤痕——像道被封印的闪电，在苍白的皮肤上扭曲凸起。
"别动。"临情扯过浴巾裹住他，"你站都站不稳。"
颜阳烧得视线模糊，却还固执地抓着洗手台边缘："脏......"他指的是自己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机油的气味，"会弄脏......你家。"
“洗完澡就不脏了，听话。”临情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些安抚的意思。
浴霸的暖光里，临情看见他手臂内侧有几道新鲜的擦伤。这让他想起那天巷子里那些混混——颜阳这几天是不是又去挨打了？
长得这么高……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欺负呢？
要不把计划提前一下……现在就去上格斗课？明天就给家里人打电话。
哗啦啦——是将毛巾从水里提起来的声音。
"低头。"
临情拧干毛巾，从颜阳发红的耳后开始擦拭，同时也在观察着他。对方的头发很干燥，带着一股香味……
说明可能今天就洗过澡，那么帮忙擦擦身上新出的汗就好了，真洗澡了着凉可能还容易加重感冒。
而且他也不适合，也不可能帮对方洗澡。
这样不专心地擦拭着，临情的下手难免没轻没重。他从没照顾过人，加上下手力度把握不好。这个人本就烧得糊涂，此刻更是被他擦的东倒西歪。白皙的皮肤也红了不少……临情在发现后立马松了力度，而颜阳从始至终都温顺地垂着脑袋，呼吸喷在临情锁骨上，烫得惊人。当毛巾滑到后背时，临情的手顿了顿。
那道疤比他想象的更狰狞。伤口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什么钝器生生撕开皮肉。等到已经将上身擦的差不多时，他无意识地用指尖虚虚描摹疤痕走向，突然被颜阳抓住手腕。
"......别碰。"颜阳的声音带着高烧的黏稠，"丑。"
临情反手握住他发烫的指尖："像闪电。"他故意用轻松的语调，"挺酷的。"
颜阳怔了怔，突然呛咳起来，咳得眼眶发红。临情趁机把他提起来按坐在马桶盖上，快速出去找出退烧药塞进他嘴里。
"咽下去。"
药片很苦，但颜阳乖乖吞了。喉结滚动时，他锁骨上的齿轮烫伤跟着轻微起伏。临情移开视线，再一次翻出碘伏棉签。
"伸手。"
颜阳迟钝地摊开掌心，虎口的旧疤在灯光下泛白。临情捏着他手腕上药时，发现他手臂上有道细长的割伤——霎时间，昏暗的穹顶，沉闷恶心的气味，四通八达的管道，孩子的哭声，还有金属刀具才能闪出来的寒光——自他的脑中迅速闪过。
棉签突然掉在地上。
"......临情？"颜阳不安地动了动。
"别动。"临情缓过神来，迅速换了根棉签，声音却比刚才软了八度，"马上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发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