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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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咔哒"关上的瞬间，楼道里潮湿的水汽被隔绝在外。
阿阳抖了抖浑身湿透的金毛，水珠飞溅到玄关的穿衣镜上。镜面模糊地映出两个少年的身影——临情正弯腰从鞋柜掏拖鞋，后颈的胎记在湿衬衫下若隐若现；颜阳则僵立在门垫上，T恤湿透贴在身上。
"给。"临情把拖鞋踢过去，"浴室..."
话音戛然而止。
颜阳正死死攥着T恤下摆，指节发白。布料黏在腰腹的旧伤上，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隐约能看出肋骨处不自然的凹陷。
这是那天他没看到过的旧伤。
临情只愣了一秒，就移开视线，顺便把干毛巾甩到颜阳头上："衣服脱了。"
毛巾盖住了颜阳瞬间僵硬的表情。
……
洗衣机在阳台嗡嗡启动时，临情已经洗好，吹好头发，顺便还把两人脏掉的衣服也一起丢洗衣机里。与此同时，浴室门已经锁了十多分钟。临情屈指敲门："晕里面了？"
"......马上好。"
水声停得突兀。门开时涌出带着薄荷味的雾气，是他惯用的沐浴露味道……颜阳套着借来的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下的伤——那是道烫伤。他快步走向客厅，湿发还在滴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圆点。
临情堵住他去路，“过来。”
颜阳停顿了两秒，跟着临情走了过去。他被引导坐在沙发上，而临情搬了个凳子，放在沙发旁边。
“先吹头。”他把吹风机递过去，就转身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等颜阳吹好头发，就看见临情拿着棉签碘伏过来了，赫然是昨天他们在药店买的那些。
碘伏的凉意沾上棉签头，在灯光下泛着浅褐色。
临情捏着棉签，抬手时，颜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喉结滚动，睫毛垂得很低，像是怕那点凉意真的落下来。
“别动。”临情皱眉，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拇指抵在他下颌骨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他没法躲开。
颜阳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却没再躲。
棉签压上颧骨擦伤的瞬间，颜阳的睫毛颤了颤，但没出声。
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黄，像是旧伤裂开又重新结痂，血丝混着水迹干涸的痕迹，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临情盯着那道伤，棉签沿着边缘轻轻擦过，碘伏渗进细微的裂口，颜阳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边缘，骨节泛白。
“疼？”临情问。
“……不疼。”颜阳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临情没信，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棉签擦过伤口中央时，颜阳的呼吸明显乱了，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大，锁骨下的旧烫伤随着呼吸微微绷紧，像是某种无声的抵抗。
可临情没停。
他的视线从颧骨的伤移到颜阳的肋骨——那里应该曾经断过，现在被宽松的睡衣遮着，但姿势稍微不对就能看出不自然的凹陷。
“这伤怎么来的？”临情突然问，他的棉签点在颧骨伤口边缘，但眼神却是落在他的肋骨上，“别再说什么摔的。”
颜阳的睫毛垂得更低了，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临情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用棉签尾端轻轻挑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刘海——
额角还有一道疤。
很淡，几乎被头发遮住，但临情看见了。
棉签悬在半空，碘伏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颜阳终于抬眼，黑沉沉的眼睛对上临情的视线，声音沙哑：
“……够了吗？”
随着这句话出来后，场面一下变得凝固起来。只有碘伏的气味在沉默里发酵。
颜阳的呼吸很轻，睫毛垂得很低，像是怕惊动这一刻的寂静。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着沙发边缘，骨节泛白，像是随时准备逃走。
……
临情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此时此刻的颜阳，在他眼里就像一只被倒过来无法翻身的刺猬，只能小心翼翼地竖起根本扎不到敌人的尖刺……即使刚刚的自己，确实存在通过观察对方身上的伤来佐证自己猜测的心思。但现在也淡淡消失了。
“疼不疼？”他问，声音比刚才软了许多。
颜阳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不疼。”他低声回答，声音沙哑。
临情没拆穿他，只是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抽了张干净的纸巾，轻轻按在他颧骨的伤口上，吸掉多余的碘伏。
“下次小心点。”他说，语气平静，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你洗澡肯定都没注意这些，但伤口沾水容易发炎。”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没反应过来。
临情没等他回答，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时顺手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板止痛药，掰了一粒递给他。
“吃了。”
颜阳盯着他掌心的药片，没动。
“不是毒药。”临情扯了扯嘴角，“消炎的。”
颜阳这才接过，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随即低头把药咽了下去。
临情没再说话，只是坐在他旁边，随手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新闻主播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盖过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阿阳蹭过来，把头搁在颜阳膝盖上，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虽然不知原因，但这只小狗意外的亲近颜阳。
临情在旁边看着。他在心里想，这两个……就连名字也很像，来到他身边的方式也一模一样。
那天捡到阿阳时，也是个暴雨天。它的身上有伤，看着像是从哪逃出来的，奄奄一息，却有着惊人的求生意识。本来临情以为它已经死了，但路过那，雨伞覆盖到的时候，小狗出乎意料地开始发出呜咽，爪子也缓慢地扒拉他的鞋，于是临情俯身，抱起，从此给了小狗一个家。
也许是以前的经历导致，阿阳是非常不亲人的狗。如果不是临情救了他，那时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的照顾它，阿阳也不会这么亲临情，并且只亲临情。
暴雨天和痛苦。临情那时想，有我在，以后都不会让它经历，心念一动就取名“阿阳”。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顺耳只是因为狗和这个名字有缘。现在再次回想这一段给小狗取名时的心路历程，临情更加确定了自己和颜阳早就认识。
颜阳迟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
临情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雨停了。”他突然说。
颜阳抬头看向窗外——确实，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玻璃上只剩下零星的水珠，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嗯。”他低声应道。
临情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去拿衣服，烘干应该差不多了。”
他走向阳台，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放松，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过。
颜阳望着他的背影，攥紧的指节终于缓缓松开。
……
洗衣机在阳台上嗡嗡作响，滚筒转动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临情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洗衣机的外壳，目光落在玻璃门外——客厅里，颜阳正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手指轻轻挠着阿阳的下巴。狗狗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话说回来，他家里人真的不会担心吗？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临情轻皱了皱眉。
颜阳说他是被家里赶出来的，但临情不太信——哪有人会真的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更何况，颜阳身上那些伤，那些小心翼翼的举动，还有那句梦里的“数到100就来找你”……
如果八年前我和他就认识，那他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可是……
【系统，你们是怎样屏蔽我八岁之前的记忆的。】
【系统无法直接抹去您的记忆，所以是使用在世界观内合理的手段如——影响宿主的海马体，让您物理上失忆。】
【也就是说，这种失忆和真正的失忆一样。是可以恢复的。】
【是的。】系统柔柔道，【快穿局是很人性化的，不会做出抹去记忆这种反人权的事】
临情继续沉思。
虽说现在直觉和证据都指向他们认识，可那天的相遇确确实实只是偶然。而颜阳今天的表现，又不像是很想与我继续接触下去。
为什么？
洗衣机“滴”地一声停了，烘干结束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临情拉开舱门，热气扑面而来。他拎出颜阳的T恤，布料已经干透，摸上去暖烘烘的，带着洗衣液的淡香。
他抖开衣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衣服后背的位置——那有几道褶皱，但临情所想象的却是浴室里匆匆一瞥的背。那里曾经被血浸透，如今只留下几道伤疤。
如果我真的认识他……如果那些伤真的和我有关……
临情攥着衣服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我肯定会对他负责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转身走回客厅。
“衣服干了。”他把T恤扔给颜阳，“要回去吗？”
颜阳接住衣服，指尖在布料上摩挲了一下，像是犹豫着什么。
“……嗯。”最终，他低声应道。
临情点点头，没挽留，只是从茶几抽屉里摸出备用钥匙，随手抛给他。
“拿着。”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颜阳没接。
钥匙“啪”地掉在地上，在木地板上滑出一小段距离，停在两人之间。
空气凝固了一瞬。
阿阳歪着头看看临情，又看看颜阳，跑到颜阳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颜阳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沙发扶手。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刚烘干的T恤，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我……”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不能拿。”
临情挑眉：“为什么？”
“……”颜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躲闪着，“……不合适。”
“一把钥匙而已。”临情弯腰捡起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又不是给你银行卡密码。”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突然伸手抓过背包，动作慌乱得像是要逃离什么。
“我该走了。”他低着头，语速很快，“……谢谢你的衣服。”
临情眯起眼睛，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他：“颜阳。”
颜阳僵在原地，没抬头。
“你在怕什么？”临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怕我发现什么？还是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颜阳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怕离我太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