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反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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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临情独自来到汽修厂大门口，这里弥漫着一股汽油与机油混合的味道，有些刺鼻。门口坐着个懒散的穿着背心的保安。
“叔叔，我来找人。您知道这有个叫颜阳的学生，在哪吗。”
保安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嘴里还叼着半截烟："颜阳？就那个总加班的小子？"
他伸手指了指最里间的维修车间："A区3号工位。"
车间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临情道了声谢，穿过堆满轮胎的过道。越往里走，空气越闷热，混杂着焊接的焦糊味。拐角处，几个满身油污的工人正围着一台升降机说笑，突然爆发的粗俗笑声在车间里回荡。
"听说那小子又去后巷了？"
"可不是，张哥他们专等着收拾他呢！"
"活该，装什么清高..."
临情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身走向那群工人，球鞋碾过地上的油渍发出黏腻的声响。
"请问，"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后巷怎么走？"
工人们愣了下，其中一个大胡子咧嘴笑了："小弟弟找谁啊？"他故意把扳手砸在工具箱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3号工位在哪。"这不是疑问句。
大胡子眯起眼，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颜阳的..."他故意拖长音调，旁边人发出暧昧的哄笑，"从后门绕过去更快。"
穿过昏暗的备件仓库，后门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临情刚踏出半步，就听见巷子里传来闷响——是拳头砸在□□上的声音。
"骨头挺硬啊？"熟悉的沙哑嗓音，"上次的教训没吃够？还敢找帮手？敢找帮手怎么不敢反抗啊？来啊？打我啊，对着爷爷的脸打。"
临情贴着墙根望去，红毛混混正揪着颜阳的衣领往墙上撞。藏青色卫衣被揪着向上，露出腰腹缠着的纱布。颜阳垂着头没反抗，只有右手死死护着右肋——那两根断过的骨头。
"老大，搜他包！"黄毛兴奋地翻找掉落在地上的工具包，"肯定又藏着钱！"
红毛突然扯开颜阳的衣领，齿轮烙印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听说这是当狗的标志？嗯？"他掏出打火机逼近那块疤痕，"给你换个新花纹..."
住手——
他还没来得及用喊声制止，就听见巷子里传来骨头撞上铁皮的闷响——
红毛捂着鼻子踉跄后退，指缝里飙出血线："我□□——"
颜阳甩了甩右手骨节上的血，卫衣领口被扯的皱皱巴巴，齿轮烙印在锁骨下若隐若现。他往前迈了一步，阴影笼住红毛："不是让我打脸？"
黄毛抡着钢管从背后偷袭，颜阳头都没回，反手抓住钢管往墙上一掼。
"咣"的一声，黄毛手腕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惨叫还没出口就被颜阳掐着脖子按在油桶上："搜我包？"他另一只手从黄毛兜里抽出钞票，拍了拍对方的脸："偷钱还栽赃，你们混混，当得真没创意。"
红毛抄起半截啤酒瓶冲过来，颜阳侧身让过，玻璃碴擦着他脖颈划出血丝。他眼神一暗，抓住红毛头发往膝盖上猛撞三下，最后一记肘击砸在对方脊椎上。红毛像条死狗般滑倒在地。
"烙印是么？"颜阳蹲下来，捡起红毛掉落的打火机，"滋啦"一声擦出火苗。红毛惊恐地往后蹭，却被他踩住小腿："不如你先试试被烧的滋——"
"颜阳。"
临情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打火机的火苗晃了晃。颜阳动作顿住，暴戾的神色突然凝固。他松开脚，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右肋的旧伤终究还是被钢管扫到了。
红毛抓着黄毛趁机连滚带爬地逃，颜阳没追，只是把钞票塞回工具包。他背对着临情整理衣领，手指在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亢奋的。
巷子里于是变得非常安静。颜阳垂着眸，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了三次，才将衣领彻底抚平。
已然有些克制不住颤抖的手。
"……"临情走近，逐渐放大的脚步声响在颜阳敏感的神经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鞋底沾了机油，不然怎么会连脚都抬不起来。
好累。
两个人的身位不断拉近，颜阳觉得时间一直在被拉长，但他关于这几秒后的未来会如何发展，却一点都想象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他也没想到临情走近站定后会突然伸手抹掉他脖子上那道血痕，然后说，"你装的乖，连我都骗过了。"
语气淡淡的。
果然。
“……”颜阳扯了扯嘴角，他没回头，此时此刻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临情当然没跑。
他继续迈步走至颜阳身前，让两人变成面对面。颜阳依旧垂眸，没去直视临情。
而临情定定地看了对方两秒，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轻笑一下，把沾血的手指按在对方脸上，捏了捏，“我为什么要跑？”
颜阳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但一秒过去，他脸上那点强装的狠戾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临情指尖的血渍蹭在他脸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像某种滚烫的烙印。他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却被临情捏着下巴固定住。
“疼吗？”临情拇指摩挲着他脖子上那道被玻璃碴划出的细长血痕，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得很，一寸寸刮过颜阳紧绷的下颌线、紧抿的唇，最后落在他因忍痛而微微颤抖的右手上——那手背的骨节一片红肿，还沾着红毛鼻梁上蹭下来的血污和油灰。
“……”颜阳喉咙发紧，刚才揍人时的凶悍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扒光示众的狼狈和心慌。他想说“不疼”，但肋间骤然爆发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就是这一晃，打破了两人间危险的僵持。
临情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站不住了就别硬撑。”他声音沉了下去，目光扫过颜阳下意识又想去捂的右肋，“刚才那一下，挨结实了？”
颜阳被他半架着，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倚靠过去，额角渗出冷汗。他想挣脱，可临情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死不了。”他别开脸，声音干涩，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你都看见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临情挑眉，不仅没松手，反而把他揽得更紧了些，几乎是半抱着他往旁边稍微干净点的墙角靠去。
“一个能一打二，把混混揍得满地找牙，还会栽赃，反杀的人？”临情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揶揄。
说实话，刚看到颜阳被欺负时的惊慌是真的，看到颜阳动手的惊讶也是真的，但是随之而来的惊喜也是真的。临情不知道自己在惊喜什么，但他莫名觉得，靠近颜阳，像是在拆一个包装很多的礼物，你永远都不知道打开一层的更里面是什么。
只是现在，比起自己的情绪，面前人的情绪显然需要优先处理——还有对方的伤。
至于那些想不通的事，未来有的时间再亲口询问。
颜阳被他这态度弄得更加混乱，挣扎着想站直：“对！装可怜骗你收留，打架斗殴，下手狠毒！这才是真的我！你满意了？现在可以滚……” “滚”字还没说完，肋间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眼前发黑，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临情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额上滚落的冷汗，眼神沉了沉。他不再废话，一手用力箍住颜阳的腰，避开伤处，另一只手强硬地拉开颜阳死死捂住肋骨的手。
“别碰……”颜阳抗拒，声音都弱了几分。
“闭嘴。”临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冷硬。他小心地掀起颜阳的卫衣下摆，露出底下缠着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边缘已经被鲜血洇开了一小块深红，而且那红色还在缓慢地、固执地扩大——显然是被黄毛刚才那记偷袭的钢管扫中，之前的伤崩裂了。
临情的眉头狠狠拧紧。他不再看颜阳的眼睛，而是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动作麻利地卷成一团，然后不由分说地、小心翼翼地按在颜阳渗血的肋间。
“呃！”突如其来的压迫让颜阳痛得弓起了背，闷哼出声，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却被临情牢牢稳住。
“按住！”临情命令道，把他的手按在校服外套上，“压紧止血。不想失血过多晕过去，就听话。”
颜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专业处置和命令口吻弄得一愣，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那团带着临情体温的校服。布料下，温热的湿意正一点点蔓延开，是血，也是临情掌心的温度。
巷子里只剩下颜阳压抑的喘息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阳光斜斜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临情近在咫尺的侧脸。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检查颜阳脖子上的划伤，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是颜阳从未见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颜阳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预想中的厌恶、恐惧、斥责都没有出现。这个人，看到了他最不堪、最暴戾的一面，却只是皱着眉，用校服给他压着伤口，小心地擦掉他脖子上的血。
“我什么？”临情抬眼看他，那目光很深也很静，奇异地让颜阳狂跳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一点。
“我说了，我为什么要跑？”他重复了一遍，手指轻轻拂过颜阳脖子上那道不再流血的划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轻柔，与他刚才强硬止血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临情的指尖点了点颜阳按在伤口上的手背，那里红肿，破皮，沾满污迹和别人的血，“会受伤，会流血，会疼得站不稳。”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金刚不坏？”
“……我说过你可以尽情地靠近我。这句话一直作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反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