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跳和走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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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饭，阿阳趴在颜阳脚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小腿。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透过玻璃窗映进来，为这个小小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馨。
"明天..."颜阳突然开口，"我要去汽修厂。"
临情点点头："我知道，周五嘛。"
"你...怎么知道？"
"你前天说梦话提到的。"临情面不改色地撒谎，"说什么'周五要修那台宝马的变速箱'。"
颜阳的筷子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梦话。但他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临情也吃着饭，且观察着颜阳拿筷子的手。
因为伤，他的手指虽修长好看，但握筷姿势看着有些别扭。
不过面前人显然已经很习惯了，所以用着这样的姿势也能很熟练地夹菜扒饭。
八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吗。那……刚刚受伤的时候呢？他母亲不喜欢他，父亲又……那当时有人给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孩喂饭吗？是谁照顾他？还是放任他自生自灭……？
临情想着想着，只觉得心里一片涩意。
饭后，临情坚持自己洗碗。走出厨房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颜阳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夜景的样子。
对方将手随意搭在护栏上，细长匀称的手指以放松的角度垂放着。乌黑的发和远处沉闷的天不知道哪个更深一点。又长又细的腿被修身的黑牛仔裤包裹着，此时一边站的笔直，一边微微弯着，看着有些慵懒，每次对方不经意的偏头，都能够露出比养眼身材更养眼的脸——外景的霓虹灯此刻全部成了这一幕的背景板，夜风吹起他的衣角，隐约能看到腰间包扎的纱布。
他静静的看了一分钟，脑子里是对方褪去衣服后的伤疤。目光触及到那隐隐约约的纱布，就想起自己帮他包扎时候的手感。
好细的腰。好瘦。
为什么这么瘦，是因为生活拮据吗？父亲去世，母亲生病，被母亲所不喜，这个人，八年里，受过多少苦呢？
"伤口还疼吗？"临情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温水。
颜阳摇摇头，接过水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临情的手，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去。片刻又故作镇定地伸回来，拿走他的水。
临情轻笑了声，也不打扰他欣赏夜景，转身轻轻走了。
后面的时间里，他刻意忽略了屋子里颜阳的存在，而是专心致志地干起自己的事，好让对方放松下来，把他的家也当成可以自由活动的地点。
直到夜深。
临情洗漱完回到卧室，发现颜阳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汽车机械原理》。
这本书也是他刻意买的，又刻意放在这个位置。没记错的话，那天的图书馆偶遇，他的桌子上也摆着一本这个书。
"看得懂？"临情擦着头发明知故问道。
颜阳点点头，眼睛亮亮，略长却柔软的发丝随着动作动了动，"...嗯。"
临情在他旁边坐下，凑过去看了眼书页："这里讲的是变速箱构造？"
"对。"颜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流畅起来，"这个双离合系统的设计很巧妙..."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讲解着各个部件的功能，眼里闪烁着临情从未见过的光彩。在谈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时，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害羞敏感的颜阳仿佛变了一个人。
临情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自己知道的内容，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颜阳。不是那个在巷子里逆来顺受的少年，不是那个在家里被母亲打脸的孩子，而是一个对机械充满热情的天才。
而这个人，甚至于对画画也很有天分。
如果。当年没有那个绑架案，他会成长为什么样子？临情莫名期待。
"明天..."临情说，"放学后我去汽修厂找你吧？"
颜阳愣住了："...为什么？"
"想看看你怎么修车。"临情躺下来，"顺便...等你下班一起吃饭。"
颜阳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轻轻点头："...好。"
夜更深了，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阿阳趴在床尾，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临情。"黑暗中，颜阳突然轻声唤道。
"嗯？"
"...晚安。"
临情侧过头，借着月光看到颜阳安静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已经能确定他们以前绝对认识，所以他微微启唇："晚安，阿阳。"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明天还要上学，还要面对那些未解的谜题，但此刻，临情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他感到自己的心里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这情绪让他雀跃，也有点喜欢。
他闭上眼睛，自然也没听到旁边人因为称呼而愈演愈烈的心跳。如擂鼓般轰鸣。
……
靠窗的位置，临情有些心不在焉地转着笔。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唾沫横飞，但他的思绪早已飘远。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课桌上，将他的笔记本照得发亮——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与课堂无关的东西。
【第七日·线索整理】
1. 疤痕类型（共6处确认）：
? 虎口"7"字烙伤 - 绑匪标记
? 右肩闪电刀疤 - 挡刀所致
? 肋骨凹陷 - 绑匪踹伤
? 脚踝环形勒痕 - 镣铐长期禁锢
? 背部齿轮烙印 - 疑似惩罚性标记
? 腰侧不规则擦伤 - 近期新增（混混殴打？）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小片墨迹。临情眯起眼，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恍惚间变成记忆里防空洞顶摇曳的蛛网。
他其实现在也没彻底想起来。但那天在报道上看到了，就开始不停地搜索着有关的内容，比对着记忆的地点。短短一周，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一处“案发现场”。
废弃的工厂，沉闷压抑的气氛，褐色的血，幼小的孩童……
他回神，继续提笔向下写。
2. 时间线矛盾点：
- 报道称"两名儿童同时获救"
- 但颜阳的伤呈现阶段性特征（勒痕→烙伤→刀伤）
- 推测：我先被救出，他独自被困更久？
物理老师突然敲了敲黑板，临情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等老师转身写公式时，他迅速在笔记本角落画了个简易地形图——根据新闻报道和自身记忆碎片还原的绑架现场。
3. 空间疑点：
■仓库主体（警方突破点）
■通风管道（我逃生的路径）
■地下室（未在报道提及，但疑似存在于记忆）
"临情同学！"粉笔头精准砸在课桌上，"这个例题是什么类型。我刚刚讲了些什么。"
教室里瞬间安静。临情缓缓站起身，余光瞥见同桌悄悄推来的答案纸。但他只是盯着黑板上的力学题，突然发现受力分析图画得像极了——
"这是滑轮组。"他脱口而出，"这题需要依靠不变的重力，和只改变方向的拉力，先计算出绳的拉力……最后再计算小物块的滑动摩擦力。"
老师挑了挑眉，而临情自己更震惊。那些铁链、滑轮、重物...此刻在脑海中突然具象化为阴暗仓库里的刑具。他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有个月牙形的胎记，也是...
"正确。坐下吧。"老师无奈地摆手，"下次别走神了。"
临情坐下时，发现掌心全是冷汗。笔记本上不知何时多出一行颤抖的字迹：
【为什么只有我被完好送回？】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他想起颜阳今早穿走的那件深蓝色卫衣——右肩胛骨的位置应该正好遮住那个齿轮烙印。当时在早餐店，那个印记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就像...
就像绑匪工具箱里生锈的齿轮。
笔尖突然折断。前排同学疑惑地回头，只见临情正盯着自己虎口处完好无损的皮肤发呆。物理老师又开始讲解新的例题，而他的思绪已经冲向更危险的领域：
颜阳身上那些伤，有多少是替我挨的？
那个"7"到底代表什么？
为什么他宁愿被混混殴打也不还手？
还是说，八年前的那场阴影，已经深刻影响到他的一生了吗？
下课铃响时，临情才惊觉自己在笔记本上画满了交错的血痕与齿轮。他猛地合上本子，却听见手机震动——没关的震动声和刚刚脑内的思绪让他冒出冷汗。他飞速拉出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顺便看了眼消息来源，是颜阳发来的消息：
[图片]（一台发动机的故障部件）
"今天要加班，别来找我了。"
照片角落露出一小截手腕。临情放大图片，发现手腕上有几条被像素模糊的红痕——之前还没有的。
他们学校并不给带手机，被发现是要没收的，严重的要被处分。他是走读生，才悄悄揣在身上。看了对方的消息，临情本只想已读不回的手一顿，飞快打字："又去打架？"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几分钟，临情此时已经带着手机躲去了厕所，就这样盯着屏幕，直到对方最后只回了个："拆零件划的。"
……撒谎。
临情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窗外，一群飞鸟掠过教学楼顶，羽翼划破天空的样子，像极了他梦中那道劈开黑暗的刀光。
他也想，做劈开对方噩梦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跳和走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