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色》千秋墨

54、桃李春风一杯酒（1）

　　顾辞知道长公主去世后，萧毓就给帝都去过信，此时必定是收到回函，便问：“今上有何事交代？”
　　萧毓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小满，你可愿意随我回帝都？”
　　讶异地微张了嘴巴，顾辞看着萧毓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萧毓承诺过，回到帝都后，就要请旨，迎娶她过门。
　　萧毓迟疑一下，才说：“其实此前皇兄已多番来信，催促我回帝都。此次得知皇姐薨逝，皇兄悲痛万分，急催我回去。”
　　再度靠近了一点顾辞，他压低了声音说：“况且，我们不是还要找宋惊尘问点事么？我想起来，宫中的藏珍阁似乎有几本道家古籍，或许能有线索。既然云家主给不了更多的信息，不如你就先跟我回帝都吧。”
　　想了想，顾辞觉得他说得有理，再者，想到萧毓确实离开帝都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一趟了。此前不知道今上多番催促，如今知道了，她自然无法推搪，便点头同意：“行，我跟你回去。”
　　牵起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萧毓眉眼含笑，说：“谢谢小满。”
　　顾辞听出他话语中未尽之意，咕哝道：“我跟你回帝都是为了正事，你可别想其他的。”
　　萧毓笑笑：“其他的什么？”说完还侧了一下头，以眼神示意顾辞说出来。
　　顾辞的脸一热，咬了咬下唇，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待客厅了。
　　既然决定了，顾辞也不含糊，马上折身回去跟云落安告辞。
　　云落安再三苦留，顾辞借口案子有了新进展，需要尽快回帝都确认，与萧毓、暨雨一同离开云家，启程回帝都。
　　他们这般形色匆匆，云落安多少有点失落，但也明白正事要紧，一路送他们到正门外。
　　顾辞上了马车，探头到窗外，朝云落安挥手，云落安才点点头，对她挥挥手，转身进了家门。
　　看着顾辞有点依依不舍，萧毓心中不太舒服，脸色自然不太好。
　　顾辞转回头来发现，眼珠一转，忽地笑了出来，见萧毓瞥过来，她凑过去，笑道：“哎，我忽然想明白了，你无端对云叔叔反感，莫不是吃醋了？”
　　萧毓一愣，把她稍微推开了一点，否认道：“没有。”
　　看他耳根有点泛红，顾辞哈哈大笑起来。
　　萧毓无奈地看着她，想要辩解，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无从辩解。
　　顾辞笑够了，挨过来，拉着他的手臂晃了一下，说：“好啦，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亲人了。云叔叔跟爹爹是好友，又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跟我半个亲人一样。你对他没好感，那以后我们不见他就是了。”
　　听她这么一说，萧毓又心生愧疚了，伸手揽住她，说道：“既然如此，你想见就见吧，不用顾虑我。”
　　嘻嘻一笑，顾辞仰头看他，爱娇地说：“你怎么这么好呀。”
　　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盛满了柔情蜜意。
　　萧毓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唔……”
　　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得蒙了一下，顾辞瞪大了双眼，随后嘴角含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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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近晚，三人路过幽州城，便进城寻了一家客栈留宿。
　　月生中天，万籁俱寂，客栈庭院里栽种的高大树木枝繁叶茂，被夜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是有几分催眠的意味。
　　躺在床上的顾辞却额上冒着冷汗，置于被面的双手紧握成拳，嘴唇翕动，陷于梦魇之中。
　　风猎猎地吹着，四周皆是如墨般的漆黑，耳边只听得鬼哭狼嚎一般的喊声，似有无数的厉鬼在叫嚣。
　　又是一样的梦境，顾辞用力地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面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风卷动着砂石乱飞，周遭一切都如蒙了一层纱，让她看不真切。
　　“小满……”
　　萧毓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可被风搅动着，让顾辞辨不清方向。
　　“君函，你在哪里？”
　　顾辞大声喊着，四处找寻萧毓的身影。
　　“小满……”
　　萧毓的声音还在继续，可顾辞到处去摸索，都找不到他。
　　“君函，君函！”
　　顾辞声嘶力竭地叫喊，心中越来越慌乱不安。
　　忽然，一声尖厉的叫喊刺痛了顾辞的耳膜，她猛地转头去看，只见无数厉鬼化成一柄光剑，自如有实质的灰霾风中骤生，叫嚣着，狠狠地扎进萧毓的身体。
　　“不要！”
　　顾辞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心中的钝痛还十分清晰，顾辞紧紧地揪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满！”
　　萧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密集的敲门声：“小满，发生什么事？”
　　顾辞马上翻开被子，赤着脚就冲过去打开房门，一头扎进萧毓的怀里。
　　不明状况的萧毓只来得及接住她，看看床踏上她的鞋子，意识到她光着脚，立即把她横抱起来，用脚把房门踢回去，抱着她走到床边，把她放下。
　　可顾辞不肯落到床上，依旧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脖颈间。
　　萧毓只得柔声哄道：“小满，我去点个灯。”
　　“不要！”
　　顾辞闷声回道，依旧不愿意离开他。
　　萧毓无法，抱着他坐到床上，抬手拂开挡在她脸上的长发，低声问：“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手上触到一片冰凉，萧毓心中一惊，把她的头稍微抬起来一点，果然见到她满脸泪痕，心疼地问：“怎么怕成这样了？”
　　顾辞摇摇头，抬袖随意地擦了擦泪水，继续窝在他的肩上。
　　叹息一声，萧毓轻抚她的脑后，抱着她安静呆了一刻多钟，才软声问：“现在好点了没有？”
　　点点头，顾辞闷声说：“我又梦到那个噩梦了，梦到你……”说着，鼻子一酸，又有泪掉了下来。
　　上次做过这个梦后，顾辞就跟萧毓提过，没想到这次又一次梦到，还比上次更加真实。
　　顾辞一向很少做梦，像这样两次梦到同样的情形，更是没有过。所以，她更加的心慌意乱，总觉得不安。
　　萧毓有点惊讶，见她两次都被吓得不轻，那必定是很可怕的噩梦。于是，他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哄道：“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这段时间你太累了，想得太多了，才做这样的噩梦。没事的，我就在这里，我好好的。”
　　萧毓的声音低低沉沉，虽然天然偏冷，但是因为带了温柔，反而变得更能抚慰人心。
　　顾辞听着他说话，止住了泪水，可还是靠在他的怀里，不肯离开。
　　一直轻抚着她的后背，萧毓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想了想，说道：“那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走，好吗？”
　　“不要。”
　　顾辞又伸手圈紧了他的脖子，简直跟小孩一样撒娇。
　　萧毓的心又软了，但还是得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对你的清誉不好。”
　　“我不管！”
　　顾辞耍起赖来：“你就不能走，我害怕。”
　　有点头疼地按了一下额角，难得见她如此软弱，萧毓放弃抵抗了，便拉她起来，低声说：“那你躺好，我坐在边上陪着你。”
　　先前她受伤，萧毓也曾照顾过她两日，萧毓想着也就这样吧。
　　可顾辞今晚尤其黏人，自己躺到床上，还把萧毓拉了上来，缠着他抱着自己睡。
　　“小满……”
　　萧毓无奈极了，看着她，又舍不得推开她。
　　顾辞自顾自地钻到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反正你不是说回帝都就娶我么。”
　　想了想，萧毓只能应了一声，伸手抱住她，承诺道：“回到帝都，我就向皇兄请旨！”
　　笑了笑，顾辞靠在他怀里，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重新睡着了。
　　外间风声越来越大，似乎有风雨来袭。
　　萧毓替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低头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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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果然有雷雨哗啦啦地下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用过早膳后，雨歇风停，顾辞一行人继续上路。
　　走了五日，几人抵达段州城。
　　恰好七月七，段州城内张灯结彩，许多少年少女来往穿梭，脸上皆洋溢着笑意。
　　萧毓见顾辞一路拉开窗帘朝外看，便对她说：“你若喜欢，待会晚膳后我们出来逛逛？”
　　顾辞回头看他，笑靥绽开，点了点头。
　　段州城一向重视七夕，每年这日，少年少女们就得了自由，可以在外游玩一整天，不用担心家中长辈训斥。
　　顾辞与萧毓从客栈出来之时，已经是戍时过半了，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顾辞兴致很高，拉着萧毓逛了几条街，又随着人流到河边放了河灯，仍旧精神奕奕，不愿回客栈。
　　“快，要放焰火了。”
　　“是吗，那我们赶紧到前面去，占个好位置。”
　　路边行人议论着，一窝蜂地朝前涌去，带着顾辞趔趄了一下。
　　萧毓马上拉住她，把她圈在怀里。
　　眼看着行人越来越多，如潮水般涌过来，萧毓抬头四顾，马上有了主意，护着顾辞挤过人群，来到一间阁楼前。
　　顾辞还在抬头打量这座比旁边高出许多的阁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暨雨马上就会意，前去跟店家交涉一番，然后对萧毓颔首示意。
　　萧毓令暨雨守在楼前，带着顾辞入了阁楼，一路向上，很快就抵达最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