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色》千秋墨

53、且向花间留晚照（25）

　　拿了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挑拨着面前的篝火，顾辞把下巴靠到双膝上，继续说：“也难怪，在弥留之际，他都不曾提及，更何况其他时候。我想那一年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那时他只含糊地提及去何处，我根本不知具体的地点，也就没办法追踪。他反复提及，要我珍重自身，自保为上，我想他是不想我牵涉到那个事情里去，免得落得如他一般下场。”
　　萧毓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伯父肯定是担心你的安危，才选择闭口不谈。”
　　顾辞点点头，想起跟他说这些事的初衷，便回头看着他，说：“有了我父亲的前车之鉴，我可是惜命得很。再加上有你护着，我的安全肯定有保障。所以，你就别太担心了，我们一定能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没料到她说这么多，竟只是为了安慰他，萧毓感到双眼酸涩，赶忙点点头，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抱着她，轻声承诺：“对，我们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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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七月初二，三人进入了幽州境内。
　　顾辞也不敢耽误，令暨雨直接朝云落安居住的雁素镇而去。
　　云家一直据守在雁素镇，延续了上百年。得益于云落安的名号，如今这里遍地皆是修炼道术之人，各地慕名而来的人也络绎不绝，导致这个小镇比寻常村镇还要繁荣。
　　顾辞一行人是午后到的雁素镇，稍微休整后，直奔镇子后方、依傍雁素山而建的云家宅院。
　　“云家选在此处安家，全是因为前方这座雁素山。”
　　一路驱车而往，顾辞给萧毓解释：“相传百年前，这雁素山还人迹罕至。云家先祖无意中来到此地，发现山中竟然遍地皆是珍稀草药。那人就在此安家，靠采摘草药为生。
　　“有一天，云家先祖挖出一颗硕大的人参，正在欣喜之余，不想那人参竟然会说话。人参恳求云家先祖放过它，承诺给他无尽的财宝。云家先祖是有大智慧之人，知道再多的财富无法代代延续，就问人参有没有什么能让他一代传一代，继承下去的。人参就给了他□□法秘籍，让他跟着修炼，将来会有大作为。
　　“云家先祖信以为真，潜心修炼，果成一代宗师。云家因此便成了道家世家，一代代传承至今。”
　　萧毓听后没有说话，顾辞就问：“你不信？”
　　萧毓摇摇头：“这般传奇故事，不过是自我吹嘘，自我包装，为自家传承添一点传奇色彩，让世人更为崇敬膜拜。事实究竟如何，时过境迁，也无法深究。”
　　顾辞审视了他一会，说：“我发觉一旦跟云家扯上关系，你就变得有点刻薄。云家与你有怨还是有仇？”
　　萧毓迟疑一下，还是照实说：“无冤无仇，但不知为何，我对云家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云落安。”
　　顾辞皱了皱眉头：“暨雨说你的第六感往往很准，可你甚至没见过云叔叔，为何对先入为主地对他无好感？”
　　静了一会，萧毓说：“此前你说这世上道行高神之人，非云落安莫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神秘斗篷人就是他呢？”
　　“不可能！”
　　顾辞斩钉截铁地说：“云叔叔虽然如今归隐了，但是他此前一直除魔卫道，斩杀过许多妖魔，是最正义不过了！”
　　萧毓见她神色坚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自小我的预感没有出错过。所以，这次见到云落安，能不能不要把我们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他？”
　　锁眉思考了一会，顾辞说：“可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想问他知不知道红莲岚夜的事情，要是不把前因后果告诉他，恐怕他也不愿意把所知和盘托出。”
　　萧毓马上说道：“那就只提及北境之案，其余的先别说，比如小尧的事，檀州的事，别跟他说我们已经知道神秘斗篷人的几次踪迹。”
　　看他眉眼俱是正色，顾辞点点头：“好吧。”
　　说话间，暨雨驱车来到云家宅院前，对车内禀报道：“主子，顾姑娘，云家到了。”
　　此前顾辞已经来过信，告知云落安他们将于近日拜访，是以顾辞与萧毓下车后，就看到两行六个仆人恭谨地站在正门前等候。
　　因为依山而建，云家的宅院比较宽大深远，看起来十分气派。正门前的小广场上，修建了一座白玉牌坊。此时，顾辞与萧毓正在牌坊前下车。
　　一个管家模样的仆从上前行礼，说道：“可是顾姑娘？小人姓李，忝居管事之职。家主早有吩咐，小的已恭候多时了。”
　　“李管家，”顾辞朝他点头示意，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萧公子，此次与我一同前来拜访云叔叔。”
　　李管家再度向萧毓行礼，指挥身后的仆从去安置他们的行礼马车。
　　顾辞跟随李管家穿过牌坊，走上十来级石级，才走进正门。顾不上打量四处的建筑，顾辞朝李管家问：“云叔叔可好？今日可在府中？”
　　李管家呵呵一笑：“姑娘好运气，家主几日前刚好出关，收到姑娘的来信，心中欣喜，正等着姑娘到来呢。”
　　顾辞放下心来，跟随李管家一路走到正堂的待客厅，与萧毓坐下喝茶等候。暨雨则先行下去休息。
　　不多时，后院有人声渐近，顾辞与萧毓欺身静候，果然见云落安从后院转出。
　　云落安如今已四十有三，或许因为长期修道的缘故，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色留下太多痕迹，看起来竟与而立之人无二。
　　面白无须，一头长发随意地用缎带绑成一束，飘逸在身后，衬着一身青色纱袍，俊美五官，如误入凡尘的谪仙。
　　见到顾辞，云落安是打从心底的开心，一路笑着走到近旁，上下打量顾辞，笑道：“几年不见，小满都长这么大了。”
　　“云叔叔好。”
　　顾辞也笑着跟他打招呼，又介绍了一遍萧毓。
　　云落安一眼就看出他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萧毓，笑道：“萧公子俊逸清雅，气度不凡，看得出来出身不低。此番竟能与小满同路，在下也不知是喜是忧。”
　　萧毓听着他一语双关，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虽然小满尊称一声云家主为叔叔，但是在下与小满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云家主置喙。”
　　顾辞没料到萧毓当面就这般针对云落安，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对云落安笑道：“他性子比较耿直，云叔叔莫怪。我与君函……”一时嘴快说漏了，顾辞的脸霎时红了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们相处的很好，不劳云叔叔挂心。”
　　听了顾辞的话，萧毓才觉得笼在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一点，绷直的身体稍稍放松，不再说话。
　　“还是说回正事吧。”
　　顾辞见云落安也不再追问，暗自抹了一把汗，赶紧转移话题：“此番登门，是有事相问。”
　　于是，顾辞就避重就轻地简单说了一边北境三千守军无辜枉死之事，询问云落安是否知道红莲岚夜的下落。
　　听完顾辞的话，云落安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思虑了片刻，让他们稍等，起身回了后院。
　　一刻多钟后，云落安携了一卷古旧的竹简回来，递给顾辞，说道：“我也是在这卷旧籍上看到过红莲岚夜的记载，对它的所知，并不比你们多。不过我想了又想，倒是想起一桩旧事。大概是三四年前吧，我受禹州的友人相托，前去收服一只道行高深的狼妖，路过知暝山，见那山体倾颓，似有什么妖魔破土而出过。我多番追寻，发现那处残留几丝深厚的法力修为，曾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何方妖孽有如此高的修为。如今想来，或许红莲岚夜曾被封印在知暝山也未可知。”
　　顾辞简单翻看过竹简，把它递给身边的萧毓，对云落安说：“这很有可能。可惜我们再不知更多的内情，更不知该如何追踪红莲岚夜的下落。云叔叔可有什么好法子？”
　　云落安皱眉思考一阵，说：“照你说，那人是想利用三千守军施展破星河，我想是否还是先从破星河入手，好好调查一番你们顾家的道术是否曾外泄？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去追查破星河，我这边再翻找一下卷宗古籍，看是否能有办法找出红莲岚夜。此物过于邪恶，得早日寻到，想法毁灭了才好，不然，生灵涂炭，实在是罪过。”
　　顾辞点点头，正要说话，暨雨却忽然从外间走来，向云落安致意后，把手中的一封信函交给萧毓。
　　萧毓一看信封，就抬眸看了一眼顾辞。
　　顾辞狐疑地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萧毓没有说话，拆开信封，一目三行地看完信笺，侧身对顾辞低声说：“有点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顾辞点点头，朝云落安道：“云叔叔，请容许我们借一步说话。”
　　云落安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萧毓拉着顾辞走到门外，左右看过无人，才低声对顾辞说：“是皇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