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子夜念秋

6、五

　　韩柏在某日终于带一内命妇私逃。
　　有建龙卫禀报时，胜基与我正在一起。听到消息，他素来平静的脸上错愕。
　　洪林去追了，在胜基之后。
　　我曾借着洪林为韩柏的求情而暗地里给洪林收买人心的机会，得到的结果页好的超出意料——韩柏心里，对洪林的义大于对我的忠。
　　这一次，却是我亲自到了建龙殿，刻意却也有三分是真的带些许忧伤，说：“你们若想娶亲，孤难道会拦着？竟用了私奔一途。纵然是内命妇，难道比不得你们重要？本就至多杖责的事，搞得如此难以收拾，你们这是在逼我吗？难道连你们也要逼我不成？！”
　　他们齐齐跪下。
　　“韩柏鞭刑100，那私逃命妇杖责40，另安置于偏宫，待一切事毕，朝野稳固，你们再一起走吧。”我倦怠着吩咐，而后不看他们的反应，一个人离开。
　　洪林啊，此事之后，我曾问你，你会不会也爱上别人离我而去，你否定的回答坚定，可，你终是没有做到。
　　你一生，给过我也只给过我三个承诺——“为殿下刻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不会，小臣不会离您而去”以及“小臣一定痛改前非，不再与中殿有所纠缠。”
　　可是，你没有一个做到。你甚至没有叫过我的名字省略过那个尊称在我面前自称一次“我”。
　　你始终恪守着我们的距离。
　　可我，直至重生，才看得清楚。
　　心中怨结让我生疾，风寒侵袭。
　　除了太医，洪林和胜基也照顾我至微，我总是无奈的笑看他们忙碌，心里却暖意满满。
　　洪林依旧哄着我吃饭，胜基也会在他守夜时分外细心，洪林煎了忍冬草唤我喝下，胜基寻了开胃菜助我饮食。
　　这日，中殿命宫女端着汤药亲身来看——与曾经没有不同。
　　但陪着我的不是洪林。曾经只有洪林常伴着我，现在却还有胜基。
　　我知道其实中殿看不惯洪林，前生如此此生亦如此，可后来却有了爱，男子之间的爱情就那么难的吗？竟比不过男女之间的一度春风。
　　中殿进来，看见胜基，胜基行了礼，站到一边，中殿只是淡淡瞟他一眼，眼神里含着的是一种漠视，让我微微皱眉。
　　依旧的寒暄，我们像熟悉的陌生人。
　　洪林曾在中殿的漠视后自请离开，而胜基，却站在一边，我感受的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微微忍下不耐。
　　中殿离开了。
　　我转身，看着胜基，不是不知道，他近来出离的沉默，脸上少了笑意，眸里失了灿烂。
　　招手，让他坐在我身旁，他乖巧听从。
　　“胜基啊，你近来，怎么了？”我看着他，眼中含着忧虑。
　　他抬头，看我一眼。眸光深深，却又只是摇摇头，不语。
　　心里霎时烦闷，不知道是心底关于洪林的情绪影响，还是生病时自然地急躁，亦或是不满于他意外的隐瞒，顿时大了声音冷了面容起了怒火：“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一个个全都背离我！全都滚！滚出去！”
　　负气起身侧躺上床，背对着门扉。
　　宽大的床四周无依，空旷如我心，让我寒冷。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用心待我？
　　心中委屈满满，伤心，愤怒，痛苦，纷繁的情绪多的我几乎承载不住，落下泪来。
　　周围无声，他已离去。
　　忽然想放纵自己一次，于是两世以来第一次在继位以后哭泣，无声无息。
　　却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一只手伸过来，用力却不失温柔的将我扳过去，透过浅浅水雾，我看到胜基微皱着眉，本该妩媚却素来淡然的细长凤眼里有着忧伤。
　　修长的手一点点拭去我的泪。
　　“殿下……”他的声音，如同叹息，轻软绵长，如细密的雨，无声无息渗入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