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子夜念秋

11、十

　　我该说果然吗？洪林果然答应了我，尽管他的脸上带着不满、不甘、不愿。
　　便是今夜了。
　　我依旧在隔壁，静心画着墨竹，胜基在一旁磨墨，看我如此镇定，欲言又止了很久，看得我有些好笑。
　　冷战结束以后，我们变得愈发亲近了起来。
　　“你想要说什么呢？”索性停笔，问。
　　他看着我，很久，才仿佛下了决心，“你，为什么不难过？”
　　难过吗？怎么会不难过？可是，那重要吗？曾经的我难过，难过的几乎想要哭出来，可有用吗？我甚至一点也不知道，自那以后的剩余时光里，再没有开心过，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而对比着以后，今天的心痛又算得了什么。
　　叹口气，转身望向窗外。
　　夜虽未深，天却早就暗了，苍蓝的近乎黑色。
　　“那又能怎么样呢？”难过又能如何？我让他去边境，不要再见中殿，他答应却做不到，那时，我多么难过；我问他有没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当我是他的爱人，他一遍又一遍说着没有，那时，我又多难过。可是，他在乎吗？
　　没有用的情绪，何必表达出来。
　　这夜，我未入睡，也知道，他，她，他，都没有睡。
　　如此难熬的一夜。
　　然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洪林，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我帮他整理好衣领，脸上有着哀伤。
　　洪林抿唇，眼中满是挣扎，终于回答：“小臣明白了。”
　　洪林啊，你可知道你曾经两度未与中殿圆房，我的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因为我以为你的心里有我，也只有我，所以你才会拒绝别人，然后，却是我逼了你，因为那时的我坚决的认为我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也执着于让洪林的孩子继承大统——洪林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孩子。可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正是这最后一次的机会，毁了我们两人的所有，而洪林的孩子，仅仅是他的孩子，和，中殿的孩子，这中间，没有我，永远也不会有我。
　　本不想让胜基在这夜陪我，我怕我会失控，为了自己过去所有的痛苦、猜疑、犹豫、不安、挣扎、绝望。但胜基执意陪我，他也怕我失控，会伤到我自己。
　　当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我熟悉的呻吟时，正在画着墨兰的笔一顿，墨滴下，将所有毁坏，就像今夜毁了我和洪林的所有一样。
　　我勾起牵强的笑容，执起桌上酒杯。
　　胜基端起另一杯，陪我一口喝下。
　　口中立时满是苦涩。
　　洪林啊，这一次，你依旧会与我渐行渐远的，是不是？洪林啊，也许我不该再一次安排你与中殿圆房，或许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可是，我不想今天没有了中殿，明天却有了别的女人。
　　你的优柔寡断，你让我爱极却也怨极的温柔，是我最深的执着，却也伤我最深。
　　即使不是中殿，总有一天，你也许还是会带着一个女人到我的面前，脸上带着不再独属于我的温柔，依旧温和却冷漠的告诉我，你爱的是她，是一个女人，而不是我。
　　是你亲口告诉我，你从来不爱我。你的陪伴，从最初，就是我的强制。
　　我防得了这一时，却防不了这一世。
　　或许，这就是天意。
　　耳畔，忽然回想起中殿的歌声。
　　“去，去，去
　　就这样离我而去
　　留，留，留
　　留我等在原地
　　你让我
　　如何继续？
　　你让我
　　怎样面对……”
　　你让我，怎么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