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水乡苗寨(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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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瑛还没休息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阿那大人，您的午饭。”换了个寨民，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女人，语气很小心，轻轻敲了两下门就停了。闻瑛能听到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的声音。
”嗯，放下吧。”
要不是有人提醒，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午餐的事情，直到听到有人来送饭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饥饿。
他打开门，摸索着将放在门口的托盘端进来，准备坐在地上吃。菜色闻起来倒是挺香的，一个在他视野里是砂锅形状的小锅，盖着盖子，上面还冒着热气，缭绕升起的雾气在他的感知里非常有趣，像一层流动着的纱。他小心地掀开盖子，一股酸汤的浓郁香味传入鼻腔，他仔细一“看”，一团模糊。
闻瑛：……
这是酸汤什么啊？他摸索到旁边拿起筷子，伸进这锅东西里搅了搅，里面肯定是什么肉类，他的感知里只能看到一些很淡的白色，有点像之前溪水里的白，却又干净很多，没有之前那种污浊。他夹起一块肉“看”了“看”，确定它不像有什么污浊的样子，不再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是鱼肉！
爽滑软嫩的鱼肉入口即溶，没有任何腥味，鱼肉里满是被酸汤浸透的香味，还有一些别的香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味道，可能是因为丧失了视觉，闻瑛甚至觉得自己的味蕾也被加强了，这一口好吃得他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托盘里不止这一样，旁边还有一个小碟子和一个碗，他尝了尝，是一份凉拌木耳和白米饭。
食物提供的能量也让他有了恢复的感觉。他一边细细咀嚼着，一边在脑袋里慢慢思考，整合他得到的所有线索。
虽然“阿那”这个身份献祭双眼获得了感知能力，但他的身体似乎仍然和普通人无异，依然会感受到饥饿和疲惫，需要正常进食来维持生命特征，除了那特殊的感知能力，他看起来依然是一个普通人，表面上来看没有任何异常。
闻瑛清楚，单是他这个身份就还有许多地方尚未摸清楚，包括寨民前面提到的“老阿那”。如果他是祭司，那这个老阿那的身份无疑就是上一任祭司了，听起来老阿那在寨子里还掌握着很大的权力。
权力的交接和过渡往往是以上一任的退位作为基础的，他这个身份所能掌握的资源显然还不够多，至少没有达到“老阿那”拥有的地步，闻瑛不由想到了“规则”，他是依靠献祭双眼获得能力，得到了“神”的认可，那这个老阿那又献祭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真有趣，想到什么，什么就来了。
“阿那、阿那大人！”沉重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接着就是急促的敲门声。根据说话的声音分辨，恰好是之前那个去联系老阿那的寨民。
“怎么了？”闻瑛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口饭咽下。
“是风雨桥！”寨民说，声音里急切混杂着惊恐，“风雨桥的游客，他们没有按规定的时间，今天就想去禁地参观……这、这和我们安排的不一样啊……您快去看看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闻瑛的感知里也有一种极度诡异的、被触碰的感觉，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是规则，某种限制的规则被轻轻触碰了，这感觉如此轻微，像柔软的羽毛拨动了发丝，本该轻柔地让人无法发现，却因为某个原因在提醒他，或者说在警告他：这是“阿那”应该处理的事情，他应该妥善地处理这一切，不要触犯“神”的规则。
闻瑛不再迟疑，拉开门，大步朝前走去，同时运用起那惊人的感知力，将它扩散到最大，熟悉的疼痛再一次侵袭了他，但他无暇顾及。很快，那些与寨民截然不同的“生命”在他的感知力出现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被奇怪的黑线缠绕着的生命轮廓——这个轮廓和寨民以及游客们都不一样，ta的人形轮廓空空如也，里面没有任何自然的生命迹象，像一具被限制的……傀儡。
傀儡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有既定的程序，她作为规则的一部分，权限和程序显然不足以应对“游客”的集体意志，又或者说，当“游客”的行为符合某种“探索”的隐藏规定时，这个规则就会出现模糊地带？
游客们中显然有玩家，甚至有可能在恶意地推波助澜，但他的感知里非常有趣，每个人的生命轮廓都是不一样的，至少和这里的寨民们不一样，他们在他的视野里都像是真正的“活人”，饶是闻瑛有了这种特殊的感知，都无法分辨出来。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分辨，也就不会给玩家们安排这么多副本里的“原住民”，单是这个旅游团就有18个人。
闻瑛几乎想骂出声，不管这些游客们有意还是无意——怎么这才第一天，就上赶着找死。
找死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和他有关，连他的队友都不可幸免，被强行拉入这个异常里，让他想不理会都不行，要是以前……
他紧赶慢赶，在感知全开、每一步都异常顺畅的情况下终于赶到了风雨桥，同时也听到了导游卡顿的声音：
“参观、参观、参观观观观观观观——”
赶上了！
“参观？当然可以了。“
闻瑛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接过了导游卡顿的话头。
也许是他身上的规则优先级比较高，导游小杜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而靠近了这里，他才发现感知里有另一个和所有人形轮廓的生命里都不一样的、小小的棕色生命轮廓，正异常激动的散发出信号，这信号非常有意思，像小米粒一样，在他的感知里聚拢又散开，撒欢一样地想要触碰他。
这是一个寻物定位的道具？闻瑛有点好奇，正想多仔细感知一会，就感受到这小东西陡然消失了。它的波动最后停留在了某个陌生，但又有点印象的生命轮廓里，好像是蔺文宇他们的新队友……他无暇再顾及这奇怪的小东西了，感知扩张到了极限，他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了，用尽全力才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次他更清晰地察觉到了身上的黑线，它们果然和他使用这诡异的感知能力有关——他没办法再思索更多了，将全力散开的感知慢慢收拢，这是一股外放的力，像一把张开的巨伞笼罩了所有，他需要先把伞合上……这比想象中的困难，外溢的感知抵触般和他剧烈对抗着，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它们在探索规则，似乎因为规则先前被触动了，它们探索出来的规则竟然是安全的。
“但是参观这里是有要求的，你们是游客，也请你们遵循我们寨子里的规矩。”闻瑛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明明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可是声音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到。
他丝毫不在乎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只是保持自己的节奏，一边感受着规则的提示，一边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着，“进去以后上锁的地方不要随意闯入，寨子里有些地方是不允许游客进入的。不可以拍照，保持安静。后山的祭坛虽然没有上锁，但是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也不可以进入。”
感知渐渐模糊，闻瑛知道自己的精神达到极限了。
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涌上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力量。他没有那么崇高伟大救助全部人的想法，这些安全的规则探索是被感知强行拉扯过去的，就好像有人翻开了一本书，强行把这本书的内容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即使他无意去接收，也因为不受控的感知而被迫镌刻进了思维。
这才是真正的“神谕”。
“神”不希望游客触碰到禁地里的死亡条件，所以“阿那”需要听从祂的命令。
“阿那”献祭眼睛得到的不只是“神”的能力，还会获得“神”的认可，成为存放“神意”的容器。
闻瑛的心情非常不爽。他厌恶被控制。
这种不爽的心情，终于在见到平安无事的队友时稍微松懈了一点。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但他们总算汇合了。
在一群游客战战兢兢地表态后，闻瑛的视线终于到了自己熟悉的人身上，施琦两手一摊，一副无赖流氓样，蔺文宇更是搞笑，刻意慢吞吞地表演翻口袋，闻瑛看着他们，不由得放松了一点紧绷的心情。
他们都在刻意作出轻松调笑的样子，告诉他不用担心。
有那么一瞬间，闻瑛甚至有点委屈，想过去和他们聊聊天，怎么就自己分配到了这个身份，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施琦和蔺文宇故作轻松的姿态感染到了闻瑛，连精神上的疲惫都好像被安抚了一点，不再那么难受了。
闻瑛转开目光，用格外挑剔的视线“看”向新队友陈苗苗，这姑娘他前面就已经注意到了，很年轻，也很有眼力见，在民宿时就已经跟在施琦和蔺文宇身边了，凑过来的时间非常早，说明她要不然就是认识施琦和蔺文宇，要不然就是……看人格外准确？直觉？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就这么凑巧的合了施琦的眼缘，他可是有注意到这姑娘一直粘着施琦。
新队友身上似乎有个寻物类的道具，刚刚用来定位过他，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以这个道具为借口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里，不难想象，一进游戏就和他分散的施琦和蔺文宇肯定会想办法找他的。
她反应倒是挺快，察觉到异常的情况，寻物的道具立马收回去了。在刚刚那种不受控制的感知情况下，闻瑛不确定，假如她没来得及收回去，这个寻物道具会不会被判定为“寻神”，毕竟他的身份是“阿那”，如果被“神”察觉到了探索，就像他的异瞳一样，可能会立刻触发死亡条件。
但即使如此，闻瑛还是刻薄地点评她：拖油瓶。
于是在最后扭头的时候，他故意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恐吓她。
嘿嘿，那姑娘果然吓得要命。
闻瑛郁闷的心情都变好了点。
那诡异的感知能力似乎因为他前面的精神力损耗太多，现在处于飘飘荡荡的状态，一会儿扩大到游客里的全部队伍，一会儿又缩小到只够他“看”清眼前的路，他心神疲累，也没心思仔细去感知了，脚下这条路算起来就今天这点时间已经走了三四次了，足够他记清路线了。
穿过一片藤蔓丛的阴影，前面就是那群游客叫着喊着非要去看的古老吊脚楼，也是记忆里和寨民提到过的“禁地”，在他的视野里是只是用扭曲线条组成的深色轮廓。一路上沉默安静的游客们在靠近这里的时候明显又躁动起来了，其中以一个老头和几个年轻人为首。
“这、近看更震撼了……这古老的工艺和建筑对称的美感，经历了这么多年岁月依然没有腐朽……”这老头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叨啥，他身后几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很激动，倒是记得他的嘱咐没有掏相机来拍照。
“是啊，真美……”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呢？太好奇了！”
闻瑛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听他们聊了一会，直到——
“哎，咱们团里是不是少了三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的男游客忽然不经意间地开口，和旁边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说话。
闻瑛：？
他终于发现，他的队友，施琦、蔺文宇和疑似新晋队友的陈苗苗，他们仨，掉队了！
闻瑛真的觉得好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水乡苗寨(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