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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水乡苗寨(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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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瑛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正在和一个诡异的存在对峙着。
在他的视野里,除了队友身上显眼的生命轮廓外,对面还有半个人形轮廓,那个人形生命的轮廓迹象很清晰,看起来是个“活人”,但诡异的是,他身上有着和导游小杜一样的黑线环绕,不同的是导游身上的黑线是围绕在脑袋的位置,而这个人身上的黑线却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或者说半个身体,缠绕得很密实,偏偏他的生命又不像小杜一样是空白的,也不像死去的尸体让他完全看不见,真是奇怪。
人形轮廓身上的黑线是活动着的,犹如浮空游动的蛇,弯曲的黑色曲线在闻瑛的视野里动来动去,蠢蠢欲动地朝着他队友的方向,试探性地想要游曳过去。
实话说,这个场景在他的视野里,怪恶心的,如同活物一样的黑线,仿佛被吸引一样,贪婪地游动,伸出仿若躯体一样可控制的细线条。
这些黑线在试图靠近谁??三个队友站在一起,他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吸引到了它,但这三个人里,陈苗苗的反应是最大的,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能“看”到属于她生命的火焰摇摇晃晃,仿佛有无形的风在吹动她,她的情绪也是惊慌和恐惧的,即使被挡在最后面依然在微微发抖,手指紧握成拳,像在竭力对抗某些侵入和干扰。
“游客,你们掉队了。”
眼看着陈苗苗的情况不妙,闻瑛开口了。他不清楚陈苗苗的情况,至少在他的视野里她看起来还是安全的,他只能思考会不会像小杜的情况一样,假如他身上的规则权限够高,理应也可以解决掉这些特殊情况。
看起来是有用的,陈苗苗颤动的身躯停止了,他能感受到她向他投来带着感激的视线。
但其实闻瑛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句话而已,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直气壮地接下来她的感激,在这种暗潮涌动的时刻,他愿意开口就是在救她了。
确定她没事了,闻瑛重新“看”回眼前那半截人形轮廓,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对面这个人的轮廓只有半截呢?闻瑛的视线长久地挂在对面身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出错了。
“您不该在这里。”对面的人不吭声也不走,闻瑛只好主动开口了。
似乎是因为闻瑛开口打断了某种东西,半截轮廓的人慢慢将视线转移到闻瑛的身上,这一刻,闻瑛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也被“盯”住了。他的感知放开,和对面的视线轻轻相撞,同样外放的威胁感知触碰到一起,又淡淡地逸散在空气中,闻瑛醍醐灌顶,对面的人就是那个给他下命令,权力非常大的“老阿那”。
他也有和他一样的诡异感知!
老阿那不是瞎子,也不是哑巴,那为什么看到他不吭声呢?闻瑛不确定刚刚自己的举动是否有露-出破绽,但看来应该是没有,老头察觉到闻瑛身上的感知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很快,旁边跑出来几个寨民,像是很恭敬地对着老头说话。
“老阿那,您不应该在这里。”
“请您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们的语气很尊敬的样子,声音听起来也是有起伏的,和之前闻瑛遇到的寨民很像,但是——但是,闻瑛紧紧“盯”着这几个应该是寨民打扮人形轮廓。真有意思,他们真的很像”活人“,可是闻瑛”看“到了他们的内在,他们的人形轮廓里面看起来也是空空如也的,和那个风雨桥上的小杜一模一样,更有趣的是,老阿那身上的黑线缠绕着这几个人,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用黑线纠缠绑定在一起的木桩子似的。
闻瑛就这样看着这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黑线走远,不由自主地伸手挠了挠手上蔓延而上、相似的黑线。
如果继续使用这诡异的感知力,老阿那的现在会不会就是他的未来,他身上的黑线也会像这样外放出去缠绕到别人身上吗?
闻瑛不知道。
确定老阿那走远之后,闻瑛明显听到队友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出乎他意料的是,先开口的不是施琦或者蔺文宇,而是那个刚刚才从诡异里脱离的陈苗苗,这姑娘有股自来熟的劲儿,莫名其妙就有点激动地靠上来叫他,“闻……!”
真是大胆,也不怕隔墙有耳。
”游客,请不要掉队。”闻瑛仿佛没听到她要说的话,开口打断了她将要叫他名字的行为,微微颔首暗示,率先转身离开。
施琦果然是他的队友,反应很快,立刻就道歉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闻瑛没吭声,试图将感知的使用压制到最小,只关注自己眼前的路。
身后的施琦很快拉着两个队友跟上来,他们都心知肚明,现在是最好的交流时期,施琦也没有辜负此刻的时间,继续开口可有可无地扯着话。
直到——“我们准备在这里玩七天,听导游说我们今天的行程是参观风雨桥、古井和老银匠铺子,不过现在临时改来这里面参观了,不知道等下的行程还会不会照常继续。”
闻瑛精神一振,来了,队友开始传递消息了,他不动声色,在脑袋里快速提炼重要信息。
他们的身份是游客,这一点很清晰了,任务时间是相同的七天,他们还包含了旅游的行程安排,现在这个行程被打乱了,这个地方闻瑛已经知道了。
“嗯,”闻瑛应声,开始尝试交流,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我们这里和外面不一样,希望你们可以听从安排,不要擅自行动。今天的参观本来应该在后面几天,先来也没关系。”
遵从安排,不要脱离队伍,行程有变动,不确定是否会受到影响。
蔺文宇反应很快,“我们毕竟是从外面来的,有些规矩不清楚,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闻瑛的感知专注在眼前的路上,只用耳朵听着消息,他不确定会不会被规则判定到,只能隐晦又谨慎地提示道:“我们这里隐于山野,溪水寒冷,沾水受凉的话看病很不方便。”
这个副本限制在山里,溪水诡异不可触碰,受凉“生病”可能会触碰死亡条件。
施琦和蔺文宇不愧是和他合作过许多副本,立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等会会继续带着我们参观吗?我们对这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希望能听您多讲一些。”
“我只会带你们参观完后面的吊脚楼部分,其他的地方是导游负责。”
蔺文宇眉头微皱,明白了闻瑛的意思:他只能在这一块地方,不能离开。
施琦的脸色也凝重了,她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您身上的图腾刺青非常有意思,是在什么地方纹的呢?我们也想去参考一下。”
闻瑛脚步微顿,忽然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即使施琦知道眼前的人是闻瑛,还是不免肌肉绷紧,提起警惕。
其实是那属于“神”感知似乎在规则的词汇里察觉到一点异常,闻瑛没有尝试控制引起怀疑,而是让它自然地探了一眼眼前的普通游客,又很快被收敛起来注视回前方。
他确定了这个问题不会触发到死亡条件,斟酌了一下才用一种虔诚的语气说:“这是‘神’的恩赐,得到’神‘赠予的力量,自然会留下‘神’垂怜的痕迹。”
这话实在是酸,闻瑛说完之后,自己被恶心得打了个哆嗦。
施琦和蔺文宇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理解他的意思理解对了没有,总之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蔺文,高大健硕的身材瞬间紧绷成一张弓,又不情不愿地缓缓放松。
闻瑛说完这番话之后特意用感知感受了一下,很好,这句话很符合“阿那”平时的发言,“神”无动于衷,显然已经听惯了这些信徒的虔诚祈祷和阿谀奉承。
他们聊天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重新走回了吊脚楼前,一路安静沉默,听着他们发言没有说过话的陈苗苗忽然开口了,她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缓缓对着闻瑛说:“我很喜欢这里,如果可以成为你们的一员就好了。”
闻瑛的脚步停住了,他抬起头,黑布下的视线直直地锁定了陈苗苗,感知疯狂涌动起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神“在他脑袋里下的命令,同时也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察觉到了”神“的位置,就在后面,那片被称为禁地的地方。
他的嘴唇缓慢张合,声音机械而麻木地轻声道:“游客,欢迎你的加入。”
陈苗苗打了个寒颤,她的直觉从未如此清晰而又清明地告诉她,有东西在看着她,不是闻瑛,而是闻瑛身份背后的某样神秘的东西,祂对她非常感兴趣,神秘而庞大的呓语在耳边回荡着,带着一丝蛊惑和欣赏的意味,奇怪的痒意从耳后爬了上来,她强撑着笑了笑:“这几天我会再感受一下你们这里的特色,仔细考虑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在前面和那个老人的对峙那里她就发现了,她的直觉似乎一下子就吸引到了一些诡谲的东西,明明他们是三个人站在那里,如果触犯到了规则或者死亡条件,他们应该被立刻抹杀才对,但是没有——没有,却有针对她一个人的特殊感觉,想到这里她又打了个寒颤,她想试验一下,更想试着能不能分摊掉一点闻瑛身上的压力。
显然,她成功了。闻瑛身上的高阶规则,或者说高阶存在,果然对她身上的直觉很感兴趣。
闻瑛一时间心绪有点复杂。
在那短暂的交流时间里,他确实清晰地感知到了“神”的存在,祂对新队友陈苗苗很感兴趣,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祂对她感兴趣的原因:陈苗苗没有触碰到规则,却能感受到独属于规则的危险力量,这在之前的游客里是从未有过的,祂甚至觉得……陈苗苗更适合成为“阿那”。
施琦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虽然她和蔺文宇都察觉不到窥视的目光,但是闻瑛和陈苗苗的异常是有目共睹的。
她本该因为团队里互帮互助的表现而感到高兴,但现在她只觉得生气:“苗苗,你这样做太鲁莽了。”
“怎么了,琦姐?”
陈苗苗还沉浸在自己应该帮闻瑛分摊掉一点压力而高兴,闻言还有点委屈。
蔺文宇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隐晦提醒道:“你是个游客,你只是来旅游的。”
他特意咬重了“游客”这个词。
闻瑛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他的任务里有提到扮演自己的身份,那他们的任务里应该也会有类似的身份提示,例如扮演好自己游客的身份,但蔺文宇语气严肃,有可能说明不是扮野,而是比扮演更需要注意身份的一个词语。
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注意“替换”自己的身份?“强调“自己的身份?或者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份?
你只是个游客,你应该“保护”好自己的身份。
陈苗苗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鲁莽了。
“我……”她嗫嚅道,“我只是想帮忙。”
闻瑛不知道“神”是否还在注视这里,这里离祂存在的地方太近了,他打断还想说什么的施琦,把右手抬起来,在三个人的眼睛下晃了晃手上的银环,“游客,你们耽误得太久了,进去参观吧。”
陈苗苗不懂他的意思,蔺文宇和施琦却是懂的,况且这里也确实不是一个交流的好地方。
蔺文宇点头,“不要聊了,进去吧。”
陈苗苗不明所以,但是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明白了,这三个人一定是无声地暗示了什么,她只需要跟着就行了,于是她也不再说话,跟在后面,一起踏入了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