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水乡苗寨(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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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国华教授回来了。
所有人都很吃惊，毕竟他疲惫惨白的神色是有目共睹的，更别提这才过去多久，一个生病的老人这么快就病好了吗？还自行走回来民宿了。
——是的，许国华是自己走回来的，没有任何人搀扶跟随。
蔺文宇三人已经下了楼，众人聚集在大堂里，惊疑的目光挂满在许国华的身上。
“他自己回来的？”施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她小声向站在身旁的赵磊明确认着。
距离他们下山，闻瑛将人带走，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小时。一个那样虚弱、濒临死亡的老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康复”并自行走回来？
“对，”赵磊明的声音肯定，“我当时正和我们团队的人在大堂休息聊天，就看到他走从外面走进来了。”
施琦和蔺文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警惕，陈苗苗还有点发懵，呆呆地看着许国华，嘴里小声说：“怎么可能……”
大堂的气氛比下山时更加沉闷。
许国华不再是之前被抬走时那副蜡黄死寂的模样。脸上的灰白褪去了不少，虽然依旧苍白，但竟透出一种异样的“健康”。那种几个小时前压垮了他精神的沉重消失了，佝偻的腰背重新挺得笔直，甚至比昨天初见时还要硬朗几分。浑浊的眼睛重新有了神采，只是那神采亮得有些不正常，像是强行点燃的烛火。
他就那么站着，身上还穿着登山时的冲锋衣，站着些许林间的泥土和草屑，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就回来了。
没有寨民的跟随，没有闻瑛的身影，只有他一个人，突兀地走了回来，接受着众人惊疑不定、恐惧探究的目光洗礼。
他的学生们离他最近，凑在他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
平时最热情的小林此刻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惊惧和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小杨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师，试图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些破绽。
之前说自己没扶住老师的小马最为激动，他虽然也有些惊疑，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惊喜，他主动走上前，声音发颤，连脸上的痘痘都红了几分，“老师！您没事了吗？”
另外一个内向些的女学生没有吭声，她看起来确实比较内向，不太爱吭声的样子，脸上也是一种庆幸和惊喜的情绪，大于其他人的惊诧。
许国华像是在小马出声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学生正站在他身边，他的目光缓缓挪到小马身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微笑：“嗯，我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的含糊和沙哑，但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语调却平直得如同念读文字，听不出任何劫后余生的情绪波动。
陈苗苗猛地打了个哆嗦，她用一种尖锐的力道，紧紧捏住施琦的手臂，低声道：“琦姐，这是‘祂’！”
她的声音不大，足够站在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身边的蔺文宇、赵磊明、何诗表情都微变，蔺文宇和施琦是见过她和闻瑛对话时的异样，立刻便知道她指的是谁，而赵磊明等人虽然不清楚，却也明白这个陈苗苗话里的ta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周雯站在刘富年身边，眉头紧锁，眼神反复在许国华身上扫视。刘富年则下意识将妻子往身后护了护，胖胖的脸上也不再带笑了，而是一种紧张的惊疑。那对小情侣紧紧靠在一起，杨萍萍的手死死抓住孙浩的胳膊。王海、李强、温玉，包括之前呛声的老方，此刻都沉默着，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警惕和审视。老方更是完全没了之前的跋扈，缩着脖子，眼神躲闪，生怕引起许国华的注意。
许国华的情况，已经明显到连“原住民”都能察觉异样了。
怎么会？明明只是第二天而已。
导游小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的边缘，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地打破了人群的沉寂：“各位游客！太好了！许游客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们的阿那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既然许游客已经回来，那我们下午的行程就照常进行，大家可以正常回房休息，下午两点半我们准时去参观古井！”
她的声音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轻微地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很快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没有人应和她的话，他们的注意力依旧牢牢锁在许国华身上。
“老师……您、您真的没事了？”小林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声音带着哭腔，“您是怎么回来的？您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许国华再次慢吞吞地转向小林，脸上依旧保持那副标准的微笑，这样子和小杜导游有种迷之相似，“我没事了。苗寨内的祭司大人医术神奇，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让我自己回来，说不要耽误大家的行程。”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却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陈苗苗暗暗盯着她和许国华的交流，她的直觉有种古怪的感觉，刚刚许国华一开口，她就感受到了那天的闻瑛说话时被呓语入侵的怪异感觉，她如临大敌地集中精神准备抵抗这种感觉，却不料一下子就消散了，显得她的警惕像个笑话。但她并不敢掉以轻心，许国华给她的感觉很怪异，似“祂”非“祂”。
神在注视你。
醍醐灌顶般的，陈苗苗忽然想起了闻瑛对她说过的这句话，正如今天她恍惚地听到闻瑛的声音，也许这正是闻瑛要给她的提醒。
“神在注视他……”陈苗苗不受控制地低喃出声，“‘祂’……就在他的身体里！”
施琦的手臂瞬间绷紧，蔺文宇的眼神也骤然变得更加锐利。
赵磊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他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个关切的笑容：“许教授，您能康复真是太好了！不过我看您这脸色还是有点白啊，要不要再回房休息一下？或者……方便跟我们说说，那位祭司大人是怎么给您治疗的？这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太神奇了！”
他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在试探。
许国华的目光转向赵磊明，脸上那副标准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赵经理有心了，我当时不舒服睡着了，醒来就没事了。你说的对，我确实还需要再休息一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学生，“你们都回房吧，下午还要跟团活动，别耽误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许国华说话的语气越发有感情了，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成不变，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他完成了一种“升级”，只是中间偶尔有一些不正常的停顿，和无表情的面孔，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师长的吩咐口吻，却透漏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不容置疑的感觉。
小林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上许国华那双亮得诡异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求助般地将眼神投向小杨，小杨的眼神也很难看，但他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许国华满意地微微颔首，不再理会任何人，迈开步子，朝着通往房间的楼梯走去。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完全不像一个先前虚弱无力到需要他人搀扶的老者，经过蔺文宇三人身边时，他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投来任何目光，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陈苗苗在他走过来时一直低着头，却依然觉得自己嗅到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死亡的气味。
又或者这不是一种气味——只是她的直觉无法分辨，于是只好这样告诉她。
她想起了先前蔺文宇对她说过的：“许国华撑不了多久。”
这一瞬间，她忽然毛骨悚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假如……许教授早已死去呢？
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通道，让许国华枯瘦的身影得以通过。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老者的脚步平稳，每一步落下时却是安静无声的，没有任何脚步声，但是只盯着他落下的脚步，却又仿佛在耳边听到了那种无声的敲击声，震若擂鼓。
直到许国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才稍稍减轻。但大堂里的气氛并未缓和，反而弥漫开一种更加深沉的恐惧和猜疑。
”我的妈呀……“杨萍萍拍着胸口，紧紧搂着男友的手臂，”吓死我了……这个许教授怎么回事，回来之后看起来好奇怪啊！“
孙浩另一只手搂着女友的肩膀，两人形成了一个半拥抱的姿势，他同样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杜导游！”刘富年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强烈不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怎么这么奇怪！？许教授感觉很不对劲！”
小杜导游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完全没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游客，请您放心！求神之地当然会有神迹发生！许游客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不对……这不对！我们不旅游了，雯雯，咱们退出旅游团回家吧！他们这里不正常！”刘富年激动起来，抓住妻子的手，大声对着导游说：“我们要退出！你们这里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我看你们都不是正常人！”
陈苗苗暗想，这刘老板的发言倒确实很符合“正常人”，察觉到怪异之后立刻要求退出并回家。
“对、对！你们这明显不对劲！我也要退出！”老方犹如听到什么指令，立刻大声附和起来。
小林又一次哭了出来，“老师这也太不对劲了……要不，我们也退出回去吧……”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大堂里闹了起来。
“不退出，老刘，”周雯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婉柔和，她拉住丈夫的手，语气却很坚定，“我们不退出。”
陈苗苗先前就有注意过她的表情，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许国华身上，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后面不知想到什么，又眉心舒展，眼神发亮了，她一直紧紧盯着许国华，眼神中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希冀，仿佛某种愿望即将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水乡苗寨(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