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油鱼和金疮药 ...
-
方东一清点了一番杨柳春采购的物资，奇道：“你这大手笔，看起来哪里像小家小户出身的，倒像是大户人家的……”采购。
出身餐饮世家的杨柳春，怕他说出什么自己招架不住的话来，赶紧打断他说：“哪里哪里，我这不是仰仗主家的威势吗？”
方东一摸摸下巴，思考道：“也是，我看你这脸蛋细皮嫩肉的，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越发辩解不清的杨柳春：“……”
见杨柳春没有回话，方东一只当自己开了个没有被接到的玩笑，随即想起自己这一路的“使命”，他说：“哎，这鱼儿要怎么处理？我来帮你。”
“这怎么好意思？”杨柳春怕麻烦方东一。
“看这数量，你肯定是给大家伙儿做的。你本来只要给主子做，现在又自己揽了这么重的活，我怎么能不来帮你？”说着，他又叫了几个属下来帮忙。
他还说：“兄弟们这几日吃干粮吃得有滋有味的，还是靠你呢！”
得到他对自己的厨艺的肯定，杨柳春回以腼腆的微笑。
方东一初见杨柳春时，杨柳春身受重伤，面色蜡黄，而如今的杨柳春，虽在赶路，但补药喝着，杨柳春也没有在吃食上亏待自己，也许还有那“咕噜”的作用，带着腼腆笑意的杨柳春不能说是改头换面，但也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了。
方东一迷愣了一会儿，后来想起此人已然成婚，是个两个孩子的阿爹了，便不再多想。
杨柳春从自己的刀具箱中抽出一把小刀，一边示范一边说：“这样开腮，去除内脏，再清洗干净，放到干净的鱼篓沥干水分即可。”
话音一落，他抬头一看，几个属下整齐划一地，几个呼吸就处理完一只小鱼。
很快干净新鲜的小鱼堆满了鱼篓。
见这事有更好的人选，杨柳春也不“多管闲事”，自有些活计事需要他先打个样儿。
他将锅热好，在锅底刷了一层油，将处理干净的小鱼一只只整齐地排列在锅底。
这鱼儿因为自身饱含丰富的油脂，在前世被称作油鱼，杨柳春想了想，在这世界也许可称为巴雨油鱼。
既是油鱼，自然需要用的油不多，待锅底的油鱼逐渐被煎出油脂，香气逐渐飘散，勾引人的味蕾。
“嘶！”
一个极烫的油花蹦到杨柳春右手虎口处。
正是要给下锅的油鱼一一翻面的时机，杨柳春不想错过，便没有及时处理待他一一翻完，手上已经起了五六个红点。
好在，扑鼻的焦香味儿逐渐浓郁，被风儿吹向远方，车队驻扎处的家丁随从们都被勾起了馋虫，一个一个积极地为杨柳春打下手。
待一个两个看熟怎么做了，杨柳春便不再沾手这活儿，交给那些人自己去炸了。
他自有本分的活计要做。
主家已经连吃了七日的白粥，想起主家越来越大的饭量，杨柳春心觉此时可以进入第二阶段：加入其他易消化的主食。
他打了半碗今天的刚买到的小黄米，洗净倒入白陶锅中，和入洗净的白米，加入清水至八分高处。
静待一刻钟，他犹豫片刻，加入了去核的红枣、枸杞等，既养胃，又滋补气血。
再等一刻钟的时间里，杨柳春想起前几日腌制的酸萝卜估摸着着了酸，是时候尝一尝了。
他切下一小块，清脆而微酸，入口开胃，可解油腻，却不易倒牙，是这道香炸油鱼的绝配。
他拿出一半腌好的萝卜，将这些交代几个家丁，让他们切成小丁，配着炸鱼食用。
随后他盛好红枣枸杞小米粥，放入少量的白糖，调配好后，犹豫片刻，他取了一条炸鱼，一小碟酸萝卜，将它们送到马车边。
“叮铃。”
“主家，今日是红枣枸杞小米粥，这香炸油鱼和酸萝卜，您略尝一口，若是肠胃有任何不适，便不要再用了。”
说着，他自己掀起了车帘，将托盘推进了马车里。
“主家慢用。”
说完就要走时，杨柳春被欣赏过多次的苍劲白皙的手，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那只手穿过车帘，露出玄色绣着祥云纹样的袖口，给他递了一个瓷白的小罐。
杨柳春疑惑：“这是？”
低沉的声音传来：“金疮药。”
杨柳春这才想起手上的烫伤，他轻轻地接过，说：“谢谢主家。”
“嗯。”
杨柳春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回到车队的用膳处，他怀着略带坎坷的心，咬下一口油鱼。
喷香，酥脆的外壳包裹着内里软嫩的肉质，油脂的香醇随着拒绝愈发浓厚，在入喉的一瞬间达到顶峰。
就在这时，一直在留意马车状况的杨柳春，听见雇主马车那传来了呕吐声。
不好——
杨柳春立时赶上前去，正要掀起车帘，却被马车内的人厉声喝止：
“你不准进来！”
杨柳春顿时被吓得呆住，浑身不敢动弹。
李大夫和方东一紧随杨柳春，两人顺利进入车厢。
杨柳春呆在马车旁，马车里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却好似没有进入他的大脑：
“主上！”
“大人，快服下药丸。”
“咳咳。”
“待老夫施针。”
……
“暂时无碍了。这两日只得进水，不得进食。”
听见李大夫的这句话，杨柳春才从提心吊胆中的慌张中回过神来，而也是此时他才发现整个车队的家丁都静静地呆在原地，没有任何言语、任何动作。
三个孩子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不敢有任何细微的动作。
杨柳春心想：
一定是自己擅作主张……
他还是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出乎意料地，当李大夫和方东一从马车中出来时，却没有一个人，来指责他。
李大夫拍了拍杨柳春的肩膀，大概是知道他胆小，顺带还安慰一句：“没事了。”
方东一见他脸色发白，双眼无神，想起刚刚竟是他先自己一步到达主上身边，心中起了疑心，却还是对杨柳春安慰道：“没事了。”
不对呀，他们应该都看见了那些不应该出现在雇主食谱上的食物才对啊，难道不应该责问我吗？
杨柳春心中疑惑，反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我做的膳食出了问题？
方东一却对他摇摇头，告诫般地说道：“关于主上的事，你不要打听。你只管做好每日该做的饭食就好。”
杨柳春启唇，还想再问，却被方东一警惕的眼神制止。
他只听方东一对他说：“关于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提及，若是被主上知晓，动辄打杀人的。”
“这……”这让杨柳春想起那日马车里这人身上的血腥气和随意的威胁，心想，这人果然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但是那人为何又要为他送上金疮药呢？
方东一见杨柳春一时郁闷，无法说出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再次好心提醒：“做好每日该做的饭食便好。别想着接近他。明白吗？”
他可不想主上失去救命的厨子。
杨柳春却想：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不对，那天雇主不是喝下了他的做的艇仔粥，按道理，也没有比今日午食的饭食好消化啊？
难道……可是主家并不让问明白缘由，那他如何为主家做好膳食呢？
“杨厨？”
杨柳春回过神来，只好忧愁地给个答复：“好。我、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的。”
方东一见他好似被自己口中话语吓到，又怕过犹不及，便再添些宽慰的话：“你也别太担心，只要你好好做好该做的，主上也找不到你头上的。”
杨柳春默默点头，只回他一声：“嗯。”
不如，虽说李大夫曾经与他说，主家的饭菜他皆可做主，但按今日情形，往后要为主家加菜，换换口味时，还是先问过李大夫吧。
想到这，杨柳春赶紧追上李大夫，问道：“李大夫，不知道这两日可否让雇主喝点米汤呢？虽说肠胃不适，确实不能乱吃东西，但是只喝水对病人的身体影响并不小。”
更何况是常年未进食的病人。
李大夫闻言默默注视杨柳春片刻，才问他：“米汤？”
杨柳春回道：“白米煮出的汤水。待好时，我端来请您过目一下。”
“好，”李大夫夸赞道：“杨小厨甚是用心呐。”
以他的性子本来便不敢邀功，更何况出了今日之事，他只回道：“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李大夫抚须一笑，与杨柳春暂别，回到了他自己的马车。
杨柳春惊魂尚定，回到三个孩子身边，还未继续用今日的午食，便冲了一碗温热的淡盐水，几番思索后，又带了一碗温热的白水，匆匆地端到雇主马车旁。
“叮铃。”
“主家，这是温热的淡盐水和白水。”
马车中的声音一如第一次见面那天那般低哑滞涩，暗中带着虚弱：“先下去吧。”
被拒绝了。
杨柳春呆站在马车旁，端着红木托盘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不出什么，也不知作何反应，端着托盘转身要走。
马车里再次传来粗粝的声音：“东西放下。”
红木托盘被轻轻地放在马车上，杨柳春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低垂着头走回了用膳处。
小乞丐刚来不明所以，被刚刚的气氛震撼，见杨柳春与马车的主人如此互动，自然有些许好奇，便问杨柳春：“刚刚怎么了？马车里那位……”
听他提起不该提起的话题，杨柳春从失落中脱身，严肃地打断他：“此事不得打探，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小乞丐：“……”
小乞丐无语且一脸疑惑。
杨柳春害怕这小乞丐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顺带与杨清河、杨清溪强调：“这事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向其他人打听，要把它烂在肚子里。”
小乞丐略有不屑：“行了，小爷我知道了，这达官贵人惯是如此。”
杨清河和杨清溪则乖巧点头应是。
气氛缓和下来，一大三小中最活泼的杨清溪打开了话头：“哎？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倒提醒了杨柳春。因为遇到这孩子时情况紧急，倒是忘了问这孩子姓甚名谁了。
小乞丐绷着一张脸，颇有一番架势，正经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名叫张云旗。”
杨柳春看他样子，像是前世消遣时所读的小说中，因不服家中长辈管教，而离家出走，最后落魄至此的小公子。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为三个孩子取来今日的午食，四人边吃边聊。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张云旗与杨清溪的一来一回，杨柳春和杨清河负责瞪大眼睛。
比如：
杨清溪惊呼：“什么？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
张云旗一脸正色，侠气道：“自然有，不过多亏了我祖上的先辈们才将这事摆平！”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油鱼和金疮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