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锦鲤和小乞丐 ...
-
这一路，有时颠簸，有时平顺，杨柳春被两个孩子看顾得很好。
简朴的马车内部被柔软的织物包裹，是两个孩子忙活了某个下午的杰作，就怕再次伤到杨柳春后脑的伤口。
颠簸的路段，他们一家三口，或闭目养神，或眺望车窗之外的景色。
到了平稳的路段，杨柳春找准时机，对杨清河说：“清河，可以教我和清溪认字吗？”
“当然！”杨清河很是惊喜。
“你看，这本好不好？”杨柳春从车厢底座内拿出了一本《千字文》。
“好！我已经学完这本了。夫子考校时我还得了夸奖。”
其实，杨柳春已经大致翻阅了杨清河所读的书籍，里面的文字与繁体汉字大致相同，他大多认得，但原身不认得，因此，还需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会这些字才不会被怀疑。
而杨清河也可以通过当小先生的方式，复习以前的功课；并且可以为杨清溪去学堂打个地基。
杨柳春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年代，教育都是顶顶重要的。
现在他有了这样的好工作，一天能赚三两银子，当然有能力供两个孩子上学。
“好，那路上教我们认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杨清河脸上染上红晕，却没有推辞，大方接受了这个被安排的差事。
“阿爹，小溪也可以读书吗？小溪以前也想去读书，但是阿父说双儿不用读书。”杨清溪略微不高兴地说。
杨清河把杨清溪抱进怀里，摸摸他可爱的后脑，温柔地说：
“我们清溪当然能去了。以前你阿父不让你去，是因为咱家没有足够的银子，现在阿爹能赚银子，清溪想去就去。”
“可是不知这烈都，有没有收双儿的学堂呢。”杨清河微皱眉头。
杨清溪低头叹气。
杨柳春轻轻一笑：“实在不行，咱打扮成男子，又如何？”
杨清溪绽放笑容：“嗯！我也喜欢上学，能念字，哥哥念字的声音可好听了。”
“好，路上的时间够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学字了。”
“这是‘天’。”
“天”
“天。”
……
“这是‘菜’。”
“菜！”
杨清溪欢快的认字声回响在耳边，杨柳春露出内敛的笑容。
从南屏前往烈都，因为带着货物，虽然都是好马、健壮的家丁，但此行仍需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今日，正好是第七日。
杨清溪也认到了“菜”字。
车队启程前，杨柳春尚且在卧床养伤，路上所用食材皆是方东一这个对烹饪一窍不通的人所备，因此赶路途中，杨柳春常常捉襟见肘。
比如，杨柳春想着雇主吃着白粥配调料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要为雇主的肠胃着想，但若是吃腻了要硬吃下去，心情不好，对肠胃也是一大损伤，想要做做其他粥品时，却发现车队所备粮食竟只有白米。
又比如，杨柳春想为两个孩子烹煮些入口的肉食，却没有可用的八角之类的调料，只有简单的盐与白糖。
不过，今天到了第一个正式补给的小镇，巴雨镇
杨柳春决定向雇主申请再采买些必备的食材。
进入小镇前，车队寻找合适的处所扎营，杨柳春则在观察此处的水土，推测此处盛产的食材。
前世的杨柳春虽然没有怎么出过门，但阅历丰富的爷爷，常常与他说起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最重要的是为他介绍每个地方的独特食材。每介绍完一处，便让人空运一份食材，手把手教他如何处理、烹饪。
这小镇靠着一条大河，岸边都是枝干崎岖，树叶茂盛的矮树，有些竟生长在河中央，这显然和前世的他在网络上看见的红树林有些类似。
河边停靠着些许渔船，看来应有河里有些许渔民，靠打渔为生。
他心思一动，如果这里的气候是适合红树林生长的地方，那这里说不定同样会有那里绝顶的美食。
他进了小镇，便打听着，带着几个家丁，前往小镇的鱼市。
果不其然，他在几处摊贩那儿发现了那些小巧灵动的鱼儿。
这些鱼儿体型虽小，但肉质鲜、嫩、甜。它们自带油脂，将它们简单处理，炸至金黄，就是一道上好的美味。
来之前，在杨柳春向方东一请求经费时，他大手一挥，随意给了他几张银牌你，和一袋重重的碎银子，说：“随便花。”
大手二挥，招来几个属下：“这几个你随便用。”
那么，杨柳春也在这阔绰一回，没有问价格，他开心地朝那些渔民说：“这样的鱼都要了。”
他笑眯眯地付钱，渔民们乐呵呵地收钱。
几个随从忙不迭地把鱼儿送回车队驻扎处。
只留下一个跟着他。
一抹红从杨柳春眼前闪过。
他仔细一看，是一只小锦鲤被圈在一个小小的鱼篓里。
锦鲤的肉质并不好，但这锦鲤看起来煞是可爱。
似是感受到杨柳春的打量，再次一跃而起。
可惜即便一跃而起也没能跳出鱼篓。
这摊主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见他有意，便颇有兴致地为他介绍起来：“这锦鲤也是老头子我偶然所得，这花纹漂亮着呢。你看那片鳞红得发金呢。”
“这要是好好养养，说不得要鲤鱼跃龙门啊！”
杨柳春有些招架不住这摊主的热情，他悻悻地说：“怎么卖？”
“一两银子。”
“呷！那么贵，谁买？”一个与杨柳春一同在看这尾锦鲤的大汉说。
一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杨柳春现在一日能赚三两银子，但烈都可是东烈的首都，按他在前世的常识经验，到了烈都，花销估计会变大，还要供两个孩子念书。
这要是为了可怜这一条锦鲤，而花这一两银子，倒是有些浪费了呢。
预支的工钱，因为杨大锤那群人已经被雇主收拾到了衙门，便只还了该还的钱财，除了为一家三口购置的衣物，以及路上所用的物品，还剩下不少，杨柳春摸摸袖袋中的银子，心里默默盘算着。
正拿不定这个主意，那跟着的下属递了一两银子给那老摊主，将那鱼篓拿了，递给杨柳春。
“哎。贵客贵客，祝您鲤鱼跃龙门。”老摊主喜滋滋地接过这银子，朝着银子咬了一口。
杨柳春惊讶道：“哎？这，我把银子给你罢。这本来是不值当的。”
下属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不用。”
“怎么不用呢？”
下属依旧面无表情：“主上说了，杨厨想买就买。”
主家？
杨柳春疑惑地问：“为什么？”
下属依然很冷淡：“主上说是赔礼。”
“赔礼？”杨柳春二丈摸不到头脑。
下属回道：“主上说你想买就买。”
杨柳春：“……”
算了，自己再用心一点就是了。
他纠结犹豫，其实是有原因的，他想要放生这条小锦鲤
“万物有灵，好的厨师不会敷衍每一样食材，不能愧对大自然的馈赠。”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条小锦鲤的时候，爷爷的谆谆教诲回响在杨柳春耳边。
可锦鲤虽稀罕，却不是合适的食材，没有必要因为人的私心，拘了一条生灵的自由。
因此他想要放了这条小锦鲤。
但现在又不是前世那样生活优渥了。
胆小的他不敢花掉手中的银子，因此犹豫了些。
但既然已经钱货两讫，便不再犹豫，他预备待车队行至无人烟之处，再找合适的水域放生。
被锦鲤的插曲打断，杨柳春中断了要为雇主购买一些新食材的事，现在自然要继续下去。
他随即去了镇上的米粮杂货店。
精米、小麦、藜麦、芡实、小黄米、花生等等，这米粮店的谷物也着实齐全。
他同样大手一挥，带着几个伙计，把这家店的各类米面，都买了些，还包圆了这家杂货店的少许调料。
最后，还是分出一名家丁，赶了一辆车来，才堪堪把新购置的食材装下。
采购终于结束，杨柳春带着家丁们就要返回车队驻扎处。
“抓住他！”
“敢偷东西！”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跌在杨清河旁边。
他身上的衣衫没有一处不是烂的，黑乎乎的双手上捏着两个馒头，把雪白的馒头都染黑了。
看着和杨清河差不多大。
一个矮胖的男人提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就要往这孩子左小腿上重重地打一棒。
这架势把杨柳春吓到，他发出一声尖叫：“啊！”
那矮胖的男人，便不知怎么了，突然喊起来：“疼啊疼，是谁在暗处耍阴招？”
重重往下打的一棒便失了力道和准头，但那粗棍长着倒刺，不仅在小乞丐腿上留下深深的红印，还划破了血肉。
那小乞丐双手拿着馒头，抱住被打的小腿，疼得说不出话。
杨柳春猝不及防看到鲜血，就要晕过去，幸好被下属扭转了视线，又稳稳扶住，他撑在下属身上，不敢回头去看那小乞丐和大汉，怯怯地说：“这、这馒头多少钱？我、我为他付钱就是了。”
那矮胖的男人，大发脾气地转了一圈，见没人理会他，倒是来了个散财的。
他随意一说：“十文钱。”
抱着伤腿疼得说不出话的小乞丐，用气音反驳他：“你这奸商，可真是不要脸，别说这馒头一文两个，你本来答应我帮你搬东西就给我两个馒头的，后来又赖账。”
杨柳春离他最近，自是听见了。
“哪里的馒头有那么贵，”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两个铜板， “一文一个，多了不给。”
“拿来吧。”
杨柳春没反应过来，便被抢走那两枚铜板。
“切。”他打量一眼杨柳春的衣着，不屑道：“穷鬼。”拔腿就走了。
杨柳春心里不适，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不过，此时的杨柳春和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后来的下场。
此时的杨柳春更担心这小乞丐的伤势怎样，但是他也不敢去看那小乞丐。
好在几个属下好似知道他的毛病，一声不吭地把小乞丐一起带了回去。
这要是被打断了腿，这小乞丐，在这样的环境下该活不去了吧。
他想着这小乞丐和杨清河差不多年纪，当然没办法把他放着不管。
他让家丁们将这小心孩子扶到了车队扎营处，请求李大夫为他医治。
李大夫不忍道：“这是哪个天杀的，下这样的狠手？”
他不管这孩子身上的脏污，徒手为他挽起裤腿。
“唉，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幸好只伤到了皮肉。”
“我为你开个药方，接下来这几天不要用这只脚走路，好好地静养。”
小乞丐听到这样的医嘱，自嘲地说：“不用这只腿，我怎么活？”
杨柳春见血已经被处理干净，他向小乞丐提议道：“不如你和我们先同行一段路？”。
小乞丐意动：“你们去哪里？”
杨柳春回道：“烈都。”
小乞丐沉默片刻，说道：“我也要去烈都。”
杨柳春回以笑容：“那正好，你与我们同路。”
他还宽慰道：“这路上，有我家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小乞丐回他：“我可不吃白饭，有什么事我帮得上的尽管说。”
倒是颇有一番江湖豪气的样子。
“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吧。”说着，杨柳春就要为他脱去衣物。
“啊，别，我自己来，我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手不能动。”小乞丐突然扭捏起来。
杨柳春见他拒绝，便尊重本人的选择，只嘱咐杨清河说：“清河，烧多点热水。”
“好。”杨清河利落回答。
幸好这会儿在镇上补给，可以多逗留些时间
小乞丐洗干净是个周正的孩子
小身子骨倒是挺硬的。
方东一早发现杨柳春带回了这小乞丐，待杨柳春忙完便找他闲聊：“杨厨，你这出去一趟，就收了两个小的啊。”
“啊？”
“这锦鲤和这小孩啊。”方东一指着那鱼篓和小乞丐说道。
杨柳春笑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锦鲤和小乞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