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女日记》沧海末崖

7、第 7 章

　　他在脑内构思了无数凶狠的措辞，胸腔内憋着一口气，准备像珠帘炮弹一样痛骂师离秋，但慵懒的男人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漾出了点凝重的喘息，电话另一端传来□□拍打的声音。

　　师离秋低哑的声音朝他那边的另一个人喝了声安静，蓝绮盈听着更想哭了。

　　凭什么别人在那里颠鸾倒凤，他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寡到发霉。他找师离秋失败的原因，是对方太具有任何现实意义上的优势，而本人又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

　　无数男女在他面前当个待价而沽的货品，选择权无限之高的师离秋，自然看不上蓝绮盈这种路边称斤两的货色了。

　　多偶男来者不拒，入选门槛低，到底是谁发的洗脑包。蓝绮盈在安慰洗脑自己，大布男不比剪子男，之前考察期长很正常。师离秋到底是ESFJ还是INTP，那些关于人格的分析，他早忘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地球人月球人还是火星人，在没给他掏钱的时候，统统都是烂人。还是直抒胸臆吧。

　　“你……你、你去死吧。贱人！死在床上，马上风！以后、以后肾亏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蓝绮盈原本设想里饱含攻击力的咒骂，因为哭哭啼啼地声音夹杂，听着只像怨妇在控诉抛弃自己的负心汉。

　　所有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都是看对自己态度不好的女主角就会产生抖M的爱好，发现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特殊，从而情根深种。

　　师离秋的声音夹杂着笑意，高扬到仿佛在演奏着乐曲般，蓝绮盈都能想象出他挑眉的神情，好像身在世俗红尘中，神魂游离在躯壳外。

　　“怎么？在其他的男人那里碰壁，跑来给我撒气。”师离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人误以为是冤种了。

　　□□的交织声在听筒边又开始了，师离秋给自己挂上蓝牙耳机，不妨碍他的动作。他抽了一下身下人，让底下的人自己活动。

　　陪他的人容貌精致身形纤瘦性格温顺，和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那个人有天壤之别，很明显，蓝绮盈摆不正自己的身份。

　　蓝绮盈继续咒骂着，“迟早有一天，你那玩意儿会骨折。”他上次在玄学神婆那里花高价请了个咒小人的黑色神油，还有个招桃花的红色神油，全部摸到自己的印堂上，过了三天，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师离秋的动作又在继续，他能做到一心二用，实属不易，对蓝绮盈冷言冷语地说：“你没试过，就不要对我下面那么关心了，我对你没兴趣。”

　　“你都不愿意试试我，心眼这么狭小，明显三秒钟就投降的货色，是不是怕我被看穿。我要对全世界宣告你是个快枪手。”蓝绮盈说是为了自荐枕席，实际表达出来的意思，和挑衅抢火差不多了。

　　师离秋继续在通信设备旁边轻啧了声，他太高估蓝绮盈的档位了，他都给了这么多的台阶，还是不愿意下，“要是你打电话就想让我陪你打嘴仗，我挂了。随便乱吠的小母狗。”

　　蓝绮盈在嘴皮子上的打仗，已经浑然忘我，“我要是狗，你就是肉包子，一出门就逮着你咬，记得打狂犬疫苗。”

　　师离秋把音量调小了点，面对过于激动的蓝绮盈，他不想冲伤自己的耳膜。他睡过的人都能组成一个连队，那些欢场短暂真假的情感反复，师离秋心里熟门熟路。蓝绮盈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既然玩物主动送上门了，哪有不玩玩解闷的道理。

　　手机另一头，蓝绮盈哭得更大声了，颇有些看到了观众不肯浪费泪水的意味，他要把自己的每一丝情绪，都扔给别人消化。自己倒霉了，那就要把别人也扯到一团糟污的状态里。

　　他所做的行为，不过是在沼泽烂泥坑里手舞足蹈，以为能把污染传递到别人身上，谁知只能让自己陷得更深。

　　“你那么坏的人，光折个下面太轻松了，应该满地飘零菊花残。”

　　“就算常喂你的人没粮了，你也不能乱咬人啊。”师离秋从冷肃的语调变得柔和，似乎稍微做出了点让步的姿态，哄了下人。但那吊儿郎当的姿态还是不改。

　　要是蓝绮盈为他而哭，那还有点意思。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蓝绮盈哭得比现在惨千倍万倍，当成打扰他寻欢作乐的精神损失费。

　　□□欢爱的乐趣随着次数的增多而逐渐稀薄，当刺激对师离秋变成了日常流程，他花点时间和以前没见过的类型玩玩，就当换种口味。

　　蓝绮盈闷闷的声音传来，他决定润色一下自己直白的来意，“我……我觉得你格外地迷人，我被你的魅力折服了。”本来想说的是，“我找不到其他男人了”，话到嘴边，他迟钝的大脑久违上线，酝酿出格外僵硬的马屁。

　　“然后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师离秋不满蓝绮盈的弯弯绕绕，让他吃够软钉子。

　　这时候，按照勾引男人的指南来说，应该委屈无辜装可怜，抓紧时机表情意。问题在于他面对的是师离秋，上到当红明星，下到青涩学生，全都玩过的老油条了，以前使过的小心机，全部没用。他刚说一个音节，师离秋就知道接下来的台词。

　　在刚刚经历过惨痛的失去以后，蓝绮盈也懒得装了，声音都不像平时对还没到手的金主一样娇滴滴。

　　事先考察男人的诚意度是最重要的，要是已经送货上门，对方拒收，那他不是最亏了。

　　蓝绮盈一直对自己到手的价格有些不满，市场价来说，鸭比鸡贵，鸡一天能来十几次，鸭通常三次就再起不能缴械投降，职业寿命也远比鸡短，做两年就会身体亏空。他身兼鸡鸭两职，买单者却不考虑给他支付额外的损耗费用。

　　一招鲜吃遍天，万般技法不离其宗，他还是直接要吧。

　　“信用卡账单到期了。”蓝绮盈迅速地吐出一句话，说得有些含糊，终于吐出他真实的想法。陈尽冽上次给的，刚够他这个月的生活费和房租，但他需要更多的钱，却没有着落了。

　　自从有了信用卡和网贷作为他可支配的数字，他理所应当地把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钱，也当成他的小金库。

　　平时他觉得自己很节省了，都不会置办什么大件。只是忍不住这买买那买买，分期付款，分担下来，看起来每期的数字不多，他再办了许多张卡片。

　　越处在年岁渐长，不知道明日上哪讨食的的焦虑状态下，蓝绮盈越做不到量入为出。等真正连年轻这个优势都不具有的他，还能做什么，去剖腹卖肾吗，要是他的心脏能卖出傲人的高价，下一秒就是他自己的世界末日，他也乐意接受。

　　他的大脑被逃避现实的需求压垮，不断地购买新的东西，给自己许诺一点明天的盼头。别人有的，他要有，别人没有的，他还要有。

　　那不是他特殊性的勋章吗。

　　不知不觉中，他哪怕不吃不喝流落街头，每个月光要用于还账的额度，都高到吓人了。

　　蓝绮盈久久地在手机这端，没听见师离秋的回话，过了片刻，电话那边由人类躯体演奏的乐曲节拍加快，他听见师离秋吐出了有点快意的慵懒声音，蹿入他的耳中，过于刻意，是有意无意的勾引。

　　那一刻产生心动的错乱，还是抵不过对金钱的渴望，师离秋没有彻底拒绝，不允许他登堂入室，给他送上了窥视的钥匙。

　　蓝绮盈终于诚实地吐露自己的真实情况，师离秋满意地拿捏起了猎物送上门的软肋。

　　“既然是主动推销自己，你要有点诚意，来求我啊。你不是挺爱拍视频的，给我原地跪下爬几圈，同时汪汪叫几声，录上来发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给你扔点骨头。”

　　蓝绮盈光是往他身上嘴上贴得殷勤，真要做点什么实际行动，简直就是敲打无数遍也不会响的石头木鱼。对蓝绮盈他可算仁至义尽了，把要求摆到台面，其他人，哪个不是争相揣摩他的心思，做无数遍个方案讨他欢心，就为获得他一点青睐。

　　连蹭破皮毛的要求都不想做，还想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蓝绮盈的梦未免做得太美。

　　“不要脸！”蓝绮盈怒骂，师离秋的要求，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师离秋不出所料地嗤笑一声，他就知道，朽木不可雕也，蓝绮盈要是能开窍懂情趣，也不会混到这么惨淡的地步。他是真不知道蓝绮盈这么莽撞暴躁的性格，是怎么把皮肉饭吃到现在的。

　　“别人都是先给我打钱，我再上门。你一毛钱都还没给我，居然要求我给你私人订制，你个白嫖怪！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我就会给你当白送的肉。”

　　师离秋丝毫没有因为被夸好看而得到开心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的条件，对别人有多少诱惑力。不论他的家世，光对他的脸表示出倾慕痴迷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他早就习惯了。

　　“哦，那算了。”言尽于此，师离秋挂断电话，他身边的人那么多，也不是非这个人妖不可。

　　蓝绮盈反思，一不小心把自己真实的心意，加倍向师离秋吐出了，果然男人是不能夸的。好吧，他承认，他在陈尽冽把他删了以后失魂落魄，再到盯着师离秋穷追猛打，不就是馋了那一口美色。

　　非要纯搞钱吧，出手最大方的还是秃头啤酒肚的油腻老登，年纪足以当他爹甚至爷爷了。蓝绮盈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穿着基本上只遮住关键部位的紧身连衣裙，让胸前本就汹涌的波涛挤的骇人，去过低端的场子陪酒。他想去高端的场子上班，无奈身高和颜值双重不够。

　　高端场子都是些年轻水□□人的小妹妹，个子像竹子一样高，再穿着恨天高的细高跟，衬得腿无比纤长笔直。一个人是他的二分之一，他光在面试的阶段就被无情刷下。

　　蓝绮盈腹诽，没有我这样的，怎么能显示得出其他公主的鲜嫩可人，招他进去当个对比参照物多好，要不然一眼扫过去，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衣服差不多的妆容，顾客早就挑花眼了。

　　反向的鸡立鹤群，怎么不算一种足够显眼。但可惜，没有待他施展自己的理论，领班就走人，把他赶了出去。

　　场子昏暗的灯光下，浓妆艳抹，光影迷离，是个人看着都比日光下好看得多。低端场和高端场的区别就是客户素质，蓝绮盈抹上足以当唱戏假面的浓妆，在包房里随便摇两下，重点是把汹涌澎湃的胸前当个水球一样弹起来。

　　他还是有一些行情的，就是怎么伸到他身上的手，多是枯枝老树皮。他只好安慰自己，肉感的身材是经历过资源匮乏年代，创一代的审美，从小资源满溢的二代，更喜欢瘦得跟人体衣架一样纤弱身材。

　　人总是喜欢没有的东西，那他也喜欢天生丽质的男人。

　　被老头摸几把就算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身体就每时每刻在于空气接触，把老头当成触感强烈些的空气，没什么难的。客人在他胸前塞入一把钞票，蓝绮盈都欣然笑纳，直到他回到家中，清点自己收获时，脸绿得跟钞票的颜色一模一样。

　　老头塞钱的时候说这是美金，给他画饼说以后带他出去玩用得到，等曲终人散后，蓝绮盈仔细清点，以为自己这波赚大了。

　　等他去银行兑换以后，才发现他的梦又是一场空，那老头给他的是乌拉圭比索，都是洋鬼子的头像和字母，蓝绮盈也分不出和美金的区别。和银行的柜台人员争执了好久，他才接受自己被骗的惨淡现实。

　　其他的事情，比如说喝到兴头上，客户把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一扔，蓝绮盈赶忙去抢上了，客人说这就算是给他的小费，乐得蓝绮盈直接坐客人腿上，听见客人一声内伤的闷哼。

　　等他兴致勃勃地一查当时金价，以为捞到肥鱼时，他灵机一动，拿火烧了一下。

　　那个链子外层褪色了。

　　自此以后蓝绮盈就不太愿意去场子里上班，他宁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挑准肥羊使劲薅，做一波吃三年，也不愿意在场子里上班拓宽人脉，细水长流。

　　当然，真正让他被场子拉黑的是，他在喝了一瓶酒以后，控制不住，吐客人身上了。且他在事后理直气壮拒绝道歉，说要不是客人长得太恶心，像个青蛙的亲戚癞蛤蟆，他不会忍不住吐出来。

　　客人的其他朋友拦住了动作，让他没被打，但他引发的纠纷，已经让他被所有可上班的场子，列入黑名单。

　　什么时候能有英俊多金痴情专一爆金币的白马王子来把他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蓝绮盈继续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大梦。温韵庭短暂符合，但成为过去时，证明还是不符合他全部的梦想。

　　那还是先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灰姑娘再受虐待，她的父亲是公爵，她才得以知晓王子举办舞会的消息，又接受过良好的上流社会淑女教育，才在舞会上惊艳四座。

　　水晶鞋要是给他，他走不了两步路就摔个大马趴了，直到现在，蓝绮盈都没学会用高跟鞋走路。

　　嗯，对膝盖不好的审美，要予以剔除。他已经是大基数的体重了，更需要注意膝盖的养护。

　　在没完没了的自我幻想和自我安慰以后，吃着给自己画的未来大饼，焦虑入睡。

　　水电费和房租犹如朝他索命的要债阴鬼，不容许他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自己的空间里，呼吸得每一分一秒，都是需要金钱支撑的。

　　明天醒来能够想到的最好消息，是他瘦了十公斤。如果中了五百万彩票，他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