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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另一个情郎 ...


  •   “要是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了,我去了也没用,不如你快马回去给他收尸。”程阙将千秋抱上马,勒紧缰绳扬长而去。

      信忠胸膛剧烈起伏,连马都感受到了这份躁动,踢踏着步子离他远了些。

      “哇呀呀呀呀呀~气煞我也,看俺拿大刀砍了你这家雀!”拽完这句不成体统的戏文,雪上空留马行处。

      未几,一行人再次来到卫国公府后门,在门外等候的人依旧是怀志。

      不同的是怀志身后不再是满庭白雪,而是一群手持长刀的府兵和管家吴平。

      “国师踏雪而来,我等有失远迎。”吴平上前对程阙作揖。

      “病人在哪儿?”

      “请您随我来,”吴平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边却把千秋拦在门外,“闲杂人等就不必了。”

      “吴叔,这是为何?”信忠先一步跳出来,“这大夫可是她请来的,这样做不妥吧?”

      “我就是为了世子的安危才会拦下她。”这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

      千秋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一言不发的怀志,嘴角挂着笑,视眼前人如无物般往前走。

      在府兵亮剑之时,千秋停了下来。

      吴平斜睨一眼,屈指弹了弹剑刃:“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女子的心思你怕是不懂。”千秋丝毫不惧,双手抱肩踏出步子,却又没迈过门槛,稳稳地在上面站住了脚,登时比所有人都高了一头。

      “你你你!你竟敢!立不中门,行不履阈,你放肆!”吴平气得目眦欲裂,跺脚间踩在冰上,双腿差点儿拧成麻花。

      千秋满眼都写着无辜,歪头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客随主便吗?”

      好一个客随主便,这是在说你们不守礼也别怪我不恭谦。

      程阙没忍住笑出了声,恰如鸟雀落足枝头,拍散一枝白雪,十里清风动春寒。

      “小心点儿,别摔着了。”他贴近千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

      这下千秋站得更稳了,腰板也挺得更直。

      “你可知这是哪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妓子敢在这儿撒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吴管家认为这是哪儿?”千秋暗自使力压下了程阙那待势而起的怒意,那意思是看我的。

      “你当门外的开国柱石四个字是怎样写的!”

      “是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望吴管家不要狐假虎威才好,不然我怕污了圣上清听。”

      千秋指尖拨动着程阙脸侧的银蛇发扣,听敲冰戛玉,让人心尖儿微颤。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回到程阙身上,一时都明白了这话是挑明的威胁,毕竟她身边的人可是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

      “何况我是良民,你要是随意污蔑我,我可是要告上衙门的。”

      “是都不想让世子活了吗?”闷葫芦终于出了声。

      “我反正是挺着急,但你们自己人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千秋回想了下一路的经历,得出了这么一个自己都想不通的结论。

      “别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怀志令所有人收了剑,“诸位请随我来。”

      “不必了,我改主意了。”程阙一点儿面子都不想给。

      “为何?”

      “就当我不识时务。”

      “怀志代为请罪,二位大人有大量,还请息怒。”

      千秋不置可否,低头缠弄着自己毛躁的发尖儿。

      程阙更是配合:“她不去我也不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僵立在此,后门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最后还是吴平先松了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给二位赔个不是。”

      “你说说,早这样不就行了,整这一出干嘛呀。”千秋跳下门槛,要不是扶着程阙的手,早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程阙不解地朝千秋的双腿看去,见她衣裙上一层冰碴。

      在他发作之前,千秋先行一步,牵着程阙的手轻车熟路地向里走。

      没了积雪,这条路好走得多。

      程阙虽然面上不爽,但只要接了这个病人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自觉也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一伙人急哄哄来到雪竹居。

      “闲杂人等都在门外等候,屋内只留我与千秋两人。”

      “这不合适吧?”信忠站出来反对。

      “怕我害了他不成?”

      “行行行,你进,你进。”

      千秋看着信忠搅屎棍的样子倒生出了几分钦佩,所有人为着阿阙国师的身份就算演也得演出一份恭敬,可这个憨包真是一点儿不作假,难怪阿阙愿意同他斗几句嘴。

      二人入得屋内,便见岳啸虚弱地躺在床上。

      程阙掀开他染了血的里衣,床上的人虽然昏迷却仍在抽动着,可见伤口之疼。

      千秋也探了个头过去,只看见了几个血窟窿便被程阙捂着眼推了回去。

      “非礼勿视,自己烤会儿火去。”

      “不要,那火烤得我伤口火辣辣地疼。”千秋边嚼五香丸边冲着手掌哈气,凉风一吹,手心的痛痒减轻了些。

      “这伤是他弄的?”

      “是啊,所以你待会儿扎他的时候多用点儿劲,说不定力气一大,他就被扎活了。”

      “他的伤是你——”

      “不是,不是啊!”千秋一个劲儿地摆手,“我从来不亲自杀人。”

      “行吧,放心,他死不了。”

      “当然了,阎王要他三更死,你也能留他到五更。”

      “你还是别说了,现在正值五更。”

      是吗?她不记得了,这一夜她都忙疯了,根本没心思去听晨鼓报时。

      说到五更,她好困啊,不坐下还好,一坐下身子就好沉,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床畔,程阙聚精会神地把脉。

      “经脉受损导致的阳脉下遂、阴脉上争,会气闭而不通,色废脉乱又兼气虚,估计没少受风寒,身子都这样了还往外折腾什么呢。”

      他最讨厌的就是病人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但该救人还是得救,他叹了口气,取来一根银针刺激岳啸百会穴。

      中途岳啸似乎清醒了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瞳,以及金发男子眉心一点红:“你是菩萨吗?”

      “……白救了,”他手动将岳啸的眼合上,“不用谢我,谢神去吧。”

      中途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地在门外打转。

      “你说他能不能行啊?”信忠强忍住了在窗纱上抠个洞的想法。

      怀志抠着指甲道:“他要是不行就没人能行了。”

      “这人就是脾气不太好,其他都还行,不过我看话本里不都说能人异士脾气怪吗,现在想来是真的。”

      “你是不是又偷我话本了?”

      “我拿的都是你看完了的。”信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自觉后退两步,结果劲儿使大了,一下子把门撞开了。

      他控制不住地向后栽去,下盘发力,将身一扭,正好停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程阙正往岳啸伤口上敷降真香末的手一顿:“把门关上。”

      “嗷,我就是来看看我们世子醒了没?”

      信忠身后突然传来了千秋略带沙哑的嗓音:“他没醒,我醒了。”

      “你还在啊。”

      “不啊,我其实已经飞走了,顺着你刚刚开门的那阵大风飞走的。”千秋骤然被冻醒非常不爽。

      她看向床上的人,岳啸似乎呼吸更匀了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他怎么样了?”

      “已经稳住了,伤口处理得也比较好,再服些桂枝汤就没事了,中途还醒过一次,”他说着往床上看了一眼,“现在是第二次。”

      千秋赶忙凑上去:“岳啸,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岳啸两眼昏沉,直直地瞪住程阙:“你是谁?”

      程阙没答,他又转问千秋:“他是谁?你的另一个情郎?”

      “你是属狗的吗?”

      “滚出去,别到我的面前来恶心我。”

      “不识好人心。”千秋白眼一翻,转头就要夺门而出,走到一半却突然歪倒在地上。

      “千秋!”程阙赶忙上前将人接住。

      他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怪不得她会觉得冷。

      这两人怎么齐齐在一天晚上发烧?

      他意识到了有些巧合的不对劲。

      千秋被打横抱起放至榻上,也是在这时候程阙突然发现她膝盖处洇透的几丝血迹。

      “是不是你?”他一把拽住了岳啸身前的被子,眼中似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是又如何?”

      “我就不该听她的话来救你,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比活着好!”

      “我就该带着她一起下地狱。”岳啸咬紧牙根,不让那声咳嗽坏了气势,脸都憋红了。

      “不急,你会的,总有一天。”

      程阙夺门而出,不知对吴平说了句什么,吴平便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屋内的两个病人,一个刚晕过去,一个刚醒过来,剩下一个大活人还没反应过来,气氛一时十分凝重。

      “原来你叫千秋。”岳啸苦笑一声,眼角一滴泪流入鬓发。

      他强忍着痛背过身去,不再往外看一眼。

      到头来,他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

      十年来,她一直以清秋自称,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她叫清秋,可唯独程阙喊她千秋。

      终究自己在她心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是假的,连名字都是。

      不多时,程阙返回屋内,一把掀了岳啸身上的锦被给千秋披了上去,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领口都透不进一丝风。

      他一言未发,抱起千秋就往外走,门外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信忠忙又拿了一床被子给自家世子盖上:“世子,他们走了。”

      “切断我们与清秋……林家的一切往来,从此她们的生意与我们无关。”

      “您真要这么做吗?”他实在是怕世子以后后悔。

      岳啸沉默半晌:“一座大山压在我心上,若是强行劈开,我也会死的。”

      信忠不懂,但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比豆腐脑都还要稀碎,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碗里的勺子,任人拿着搅和。

      又是国公府后门,一辆被封严实的马车停在门口,门外还站了一人——卫国公。

      “国师远道而来,岳某有失远迎。”

      “福满堂与这卫国公府是不近,毕竟我不像国公爷一样能在这大宅子里安享盛世富贵。”

      “都是为圣上办事儿,住哪儿都一样,我也只是受祖宗荫庇而已。”

      “国公爷自谦了。”

      “我见国师脸上似有怒意,可是我家有什么怠慢之处?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您勿怪。”

      程阙不想多费口舌:“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能走了吗?”

      卫国公抚髯一笑:“自然,岂有拦着人不让走的道理,只是国师可知自古红颜多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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