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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

  •   容静知回到容家匆匆洗了澡, 便睡下了.她脑中一片混乱,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项治宇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晓得.那人为了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手里沾了多少血腥,怕是要把黄浦江也翻个颜色.项治宇这样的明目张胆,她怕都来不及,她想方设法就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可老虎偏偏没有发怒, 反而轻捋虎须,不仅对她和颜悦色,还请她吃了两颗糖.现下,那两颗糖正躺在梳妆台上.容静知在褪下玉扣的时候发现,原来细看那玉扣并非通体樱粉色,其中竟然淌着丝丝瑰红,似血一般,十分悚人.

      其实,项公馆也有人一般难眠.项治宇燃着烟,坐在壁炉前.人来人往,生辰派对就这样结束了,其实,作足场面只是给别人看而已,给别人看现如今自己是过得多么的体面.人烟散尽,才觉得寂寥噬骨难耐.
      “备车,去夜上海.”

      夜上海靠近十六铺码头,夜夜车来人往,喧哗繁华.夜上海和百乐门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斜跨了大上海遥相呼应. 百乐门主事是谁倒不晓得,可夜上海的后台老板却是项治宇.
      项治宇自幼被两个舞女带大,他唤他们大姆妈和小姆妈.大姆妈说,他是被遗弃在十六铺码头的, 被她的一个客人带到了夜上海,从那以后,码头舞厅便是他的住家.大姆妈交他跳舞,小姆妈教他麻将,十岁前,他目不识丁,整日混迹在十六铺的各个角落, 被人叫”小赤佬” “小瘪三”.其实,他是有名字的,他识得那三个字,也晓得怎么念.他知道,他叫项治宇,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三个字背后究竟是何意义,直到金爷的出现.那时,清帮只是码头上一个刚起头的小帮派, “漕” “齐” “韩” 各占据码头一方,有道是,合久必分, 分久必合.那一年,三个帮派蠢蠢欲动,只等着一场又一场的杀戮,一波又一波的腥风血雨.
      项治宇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杀人,那年他十一岁.在一场帮派暴动中,一人生生朝他砍来,他看到那人满脸血迹斑驳纵横,自己却握紧手中的铁棍,毫无反应,眼见刀就要落到他头上,突然脑中闪过金爷头先的那句话: 要出人头地,就要靠自己; 怎么靠自己,在码头,就是一个字,狠.谁狠的过谁,谁就是老大.项治宇颤巍巍地举起铁棍,不停地对自己说,靠自己, 仿佛那是一句咒语,他在给自己下降头.他握牢铁棍,重重地朝那人脖颈处劈下,那人应声倒地,真真是死不瞑目,还没等那大片的猩红铺开,他又抡起了铁棍,朝另一个人劈去.从那以后,他明白,自己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他也不知道为何金爷会看中他,偶尔一问,金爷便道, “你小子姓项,估摸着也是项羽的后代,有乱世枭雄的血脉.” 金爷派了师傅教他断文识字,叫他枪法,拳法,教他弄权之术,教他如何交际应酬,教他如何运筹帷幄.最后,金爷的清帮一统码头,他才知道,原来金爷姓项,金爷说”治宇”二字便是一统天下的意思,他们项家的老祖宗项羽没有做到,他自己也只是这十六铺一亩三分地的小王,他期望自己的儿子做上海滩真真正正的大佬.项家门一定要掌权上海滩.

      项治宇踏进夜上海三楼的舞池, 艾丽便迎了上来,为男人脱了风衣点了烟,又递上一杯热清茶.今天艾丽老清老早就和经历打了招呼,夜里是不上班的.大家也晓得她今天的时间都是归项三少的.
      艾丽穿着素色旗袍,坐在化妆间上了粉,描了眉,抿了胭脂,等了这个男人足足五个钟头,总算是等到了.她其实是害怕,害怕他不来,害怕哪一天真的如小报上所说,容项两家喜事将近.她爱这个男人,可他也知道,无论何时,这个男人总是将身价利益摆在最前头; 可她就是爱了.
      男人在十多年前还是清帮金爷手下一个侍从时, 而她还是夜上海门口的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时,他们就认识了.他们彼此拥抱取暖,在这世道妄图得到一丝半点的暖意,可隔日醒来,却发现终归要回到现实.侍从成了清帮主事,卖花姑娘下海成了歌女.
      那一夜,男人拥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阿丽,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你自己要想清楚,不要和我一样. ” 艾丽攀附着男人的肩膀, 盯牢他的那一双眼睛, 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一般, “你晓得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吻住男人,那并不是一个吻,她那样用力地撕咬男人,他的眉眼, 鼻梁,下颚,喉结,肩膀,她只想融入到男人的身体里,企图留下些痕迹,就算是一道疤也好.男人抱着她,任由她颤抖着在肩膀留下齿印,这个印记仿佛是两人对青春的祭奠,祭奠之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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