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往事并不如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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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回乾坤殿去？”碧萋萋略带诧异地看着若鸿。
“我没那么想过，他毕竟是我师父。可是，他应该相信我的。我本来就没有错。”若鸿低着头，无心去看朝夕阁中与乾坤殿内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只是双目含着倔强，嘴唇轻轻抿成一线，勾成一个坚毅的弧度。
“所以，其实是冷未归与任倾冤枉你，而任昉和看客们都是帮凶？而你师父居然也信了他们的话？”碧萋萋的眼睛里有几分难以置信，轻声道，“你说他们冤枉你我信，可仙尊不该这么没有判断力才是吧？”
“我不知道他究竟信了谁的话，可他竟然叫我跪下道歉。”若鸿握紧了拳，“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道歉？”
“算了，不说这个。这个结不在于你，恐怕是在于仙尊那里，我们再多说也无用。你就先在朝夕阁住下吧，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碧萋萋安慰似的轻抚了抚她的背。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要在结束以后对我说一件什么事情来的？”若鸿开口问道，“现在论剑大会虽然没有结束，但我的资格已经被取消，不能参与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用瞒着我了。”
碧萋萋定住，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出来也好。只是你须得记住，这件事情即便你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不可以露出半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也许这么做对于你来说，会很难……你知道曲思仙与秋千散吧？”
若鸿点了点头：“那该算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姐了。”
碧萋萋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师兄师姐……若不是因为你这师兄师姐，仙尊怕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鸿愣住：“什么样子？师父挺好的啊？”
“好是好。”碧萋萋忽又把脸转向了窗外，看着夕阳无限，轻声道，“就是没有半点人味。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他的血是不是冷的。”
还不等若鸿开口，碧萋萋就道：“其实曲思仙与秋千散本来都是凡人，听说是一个什么门派的弟子，两人本来就是师兄妹。后来仙尊下凡时看中了他二人的资质，才将他们带回楼中，悉心教导。这二人确实天资过人，所以很快就在仙界崭露头角。五十年前的仙魔大战之中，他们两人都被委以重任。可惜，两人最后都叛出了仙界，被尘霄师伯与我师父擒住，最后清理门户。”
若鸿想要开口疑问，却被碧萋萋接下来的那句话轰炸得体无完肤：
“他们之所以会叛出仙界，是因为秋千散喜欢曲思仙，而曲思仙……喜欢你师父。”
房中蜡烛的光芒悄然填满整个空间，火焰轻轻随风晃动。不知何时房内多了一个黑影，立在床旁，悄无声息。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目，看着来人却丝毫都不惊讶，反而轻笑起来。似是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带着疼痛的扭曲与笑混在一处，看来极为奇怪。
“怎么，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冷未归似乎很不满任倾的反应，撇了撇嘴。
“白天的事情我还应该谢谢你呢，惊讶什么？话又说回来，你也够狠的。”任倾的脸色苍白，唇角轻轻勾起，眸子微微眯着。
“我想你也不笨。不过很可惜，还是失败了。”冷未归叹息了一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奇怪的是，仙尊好像根本一点都不偏袒那个家伙，但为什么又说不肯再收徒弟呢？真让人捉摸不透。”任倾嘟了嘟嘴，“不过都与我无关了。经此一役，我确定兰若仙尊绝对不肯收我，你也一样。况且我伤成这样，没有办法继续比试了。在这里再休养几日，我就要动身回长真楼了。”
冷未归皱起眉来，打量了室内一圈：“你那无微不至的梅师兄呢？怎么不在。”
“东君哥哥他回去了，”任倾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来，“其实当那家伙的剑贯穿我肩膀的时候我就想，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我会不会死。如果我死了，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想通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没有必要去强求。今天那一试，算最后一次争取，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失败了，也就算了。”
冷未归的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继而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那个骄纵野蛮的任小姐呢。这样也好，我少了个竞争对手。你可以回长真楼，我却不能，各走各路吧。”
窗内烛火又轻轻颤动了一下，一瞬而后，房间内就没了冷未归的人影。
隔窗而立，颜潇山把拳头握紧，轻声道：“果然是他们两个搞的鬼，你为什么拦着我？”
梦疏皱起眉来，看着他道：“若鸿已经不再是你我的徒儿，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这些事情，你明白的。”
“什么叫干涉？！”颜潇山有几分激动，“明明是她被冤枉了，我们帮她澄清，有什么不对？！”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应该她自己去想办法，我们不该过多插手。若鸿于你我现在不过是毫无关系的路人，我们若要插手，说不定还会让兰若对她的误会更深。现在他们才是师徒，我们只是旁人。当局者迷是正常的，会好的。”梦疏轻轻拍了拍颜潇山的背。
颜潇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真的？”若鸿怔了许久，才痴痴问。
碧萋萋点了点头，而后道：“具体的不得而知，可曲思仙喜欢兰若是真的。似乎是求而不得，才因爱生恨，叛出仙界了吧。曲思仙一叛，秋千散当然也随之而叛。那一次仙魔大战仙界损失惨重，有一大半是因为他们的叛出。而仙尊也因为这件事，本不欲再收徒，可不知又为什么收了你。”
还想要再说什么，碧萋萋却被夕未的声音打断：“若鸿师侄女，该回乾坤殿了。”
天色已暗，外面碧影森森，看起来另有一番味道，丝毫不逊于人间夜色。悠悠的光芒里，不知什么时候，夕未已经立在那里了，悄无声息的。碧萋萋倒好像浑然未觉，又好像已经习惯，只是看着若鸿，丝毫没有惊诧。目光从碧萋萋身上移到夕未那里，不知是不是做师徒太久，连身上的气息都相似了。
虽然那些字切切实实地落在自己耳朵里，可若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师叔，是他……是师父让我回去，回乾坤殿？”
“是。”夕未无奈地摇了摇头，吐出这个字，继而顿了顿又道，“你们这又是何苦。他明知你没错，却还是这般苛责你，真是。”
不知为何，本来不是个煽情的人，可听了夕未这话，若鸿竟有想要掉泪的冲动。以为会相信自己的师父，却让自己为根本没犯过的错误道歉；反倒是平时交流甚少的师叔为自己说话，为自己鸣不平。无奈的笑了笑，若鸿轻轻施礼，道了句：“那……师叔，师妹，告辞了。”然后走出了朝夕阁。
“……师父？”若鸿走后，碧萋萋轻唤夕未，“我……”
“小家伙，你怎么也学着她，开始多愁善感了？”夕未拍了拍碧萋萋的头，一阵上蹿下跳逗乐子，“你要明白，为师我是和你二师伯绝不一样的，所以你也一定不会跟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一样。她啊……我看是注定了命途多舛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走，都是命，也要看她自己，你也不必为她担心。”
“是，师父。”碧萋萋看着带着笑意的夕未，心中悄然泛上阴霾。
或许她们身份不同，地位不同，面对的人不同，却会是殊途同归，一样结局。
“师父。”
兰若负手而立，面对着乾坤殿上那一池青莲，月色下幽幽渺渺，静如山水一处。若鸿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幽深绵长如清酒，淡淡地溶入夜色之中，不留痕迹。星斗变幻，时空静止，沧海桑田。
“师父？”
回过身来，看着若鸿的眼神不悲不喜，静默如远山。若鸿愣住，一时间只是对视，开不了口，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今日的事情，为师要你道歉，不是因为为师认为你偷袭了任倾，也不是因为为师认为你伤人是过错。”兰若轻启双唇，一字一句，声音轻却铿锵不已，“为师知道，你行事磊落光明，断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之事。为师要你致歉，只是要你明白，身在其位，不得已也要为之。你是我的徒儿，一举一动都是仙界榜样，哪怕你只是错踩死了一只蚂蚁，也会被说成是犯了杀人一般的罪过。而今仙界本就不安，再加上仙魔大战即将来临，不能够有半点差错。为师不想要你参加论剑大会，就是知道你若参加，这种事就避免不了。”
那目光里有慈爱有希冀，若鸿低下头去避开直视：“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兰若又微笑起来，勾起嘴角，轻声道：“不是师父为了你好，师父是希望你能懂事些。为师不能够教导你一辈子，不能够事无巨细，为师不在的时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你若雏鸟，迟早是要离巢的，必须学会独立才是。”
话中有深情，更多的却是鞭策，若鸿额上甚至隐隐有冷汗渗出。
“为师的心意，你可明白？”兰若走到若鸿身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若鸿仰起头来，看着师父：“师父，我可以……抱抱你么？”
还不等兰若回应，若鸿便扑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说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为了受委屈的自己，还是为了师父对自己的厚望，抑或是师父背后的伤痛。每个人的背后都有许多故事，隐没在笑容背后的故事，或快乐或悲伤。脑袋很乱很乱，若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哭泣，把从记事以来所有的不快所有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痛苦发泄出去。
“你啊……”
兰若微微有些惊愕，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待听到她的哭声，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轻轻感叹。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快些长大吧……”
静谧如斯的美好，与夜色合在一处，分辨不开。
闯入乾坤殿中，却有一声惊雷，让若鸿猛地从兰若怀抱里弹出来。
“禀报仙尊，不好了，五白楼，五白楼竟然被魔界所灭，楼中弟子全数被灭，颜潇山楼主与梦疏长老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029】往事并不如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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