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九疑

30、【030】往事并不如烟（二）

　　闯入乾坤殿中，却有一声惊雷，让若鸿猛地从兰若怀抱里弹出来。
　　“禀报仙尊，不好了，五白楼，五白楼竟然被魔界所灭，楼中弟子全数被灭，颜潇山楼主与梦疏长老不知所踪！”
　　兰若的眼神中闪过惊异，然而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带路！”
　　五白楼被灭的消息如同召集的号角一般，很快以六司为首的各楼都派了人来，在三千楼的议事厅当中相商。五白楼找不到一个活口，颜潇山与梦疏已经失踪，甚至楼中的藏书都被一把火焚尽，子弟的名录也无所踪。满地的尸首倒是好点算，却无从得知五白楼究竟是所有弟子都已罹难还是有人逃出而不知所踪。
　　“仙尊，你看这事当如何是好？”郁木楼楼主冷如丁开了口，对兰若期望甚重。
　　“此事已然发生，五白楼覆灭一事是无可挽回了。”兰若轻声叹了口气，眉间也有淡淡惋惜，却还是波澜不惊，“事已至此，一则说明仙界防备有待加强，敌人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强大，另一方面则说明敌人对我们知之甚深，甚至有可能在仙界之中有他们的内应。”
　　兰若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仙家们议论纷纷，惊疑不定，却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皱了皱眉，兰若继续说道：“从今日起，大家若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定要万分小心，此是其一；仙界须要加强防备，互通有无，一旦有事可以相互求援，此是其二，望大家谨记。继续在这里商议，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来。五白楼一事，我们三千楼联合其他几司，派人追查。加强防备与提高警惕，就要请诸位仙家自己出力了。力所不能及的，六司也会尽力帮助。”
　　众仙纷纷点头，相互议论一番，也就散了。
　　等兰若转身过来，看见身后的若鸿眉头紧皱，表情凝重，便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若鸿抬起头来，勉力一笑：“师父，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疼。”
　　兰若皱了皱眉，然后轻声道：“早些回去休息吧。”
　　若鸿走到门口处，却又被兰若叫住：“对了，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我们要下凡间一趟。”

　　虽不知道原因，若鸿第二天一早就起了，行李也没有多少，只是一把无心剑随行。
　　“你是否疑惑在此仙界危难时刻，我们为何要下凡去？”兰若轻轻勾起笑意，对若鸿道，“关于神剑之事，你大约还不知晓吧？”
　　“是。”若鸿仔细回想自己阅过的书，其中确实没有什么关于神剑的记载，也就不知道神剑所指究竟为何。
　　兰若皱了皱眉，说道：“那是仙界不录之秘，书中当然没有，为师现在便说与你听。天地创始之初，本为混沌。后由创世之神手持巨刃将混沌劈开，轻者升而为天，重者沉而为地，自此天地初分。由是创世之神本欲隐没世间，由天地自行运转。然奈何手中巨刃不便，便将巨刃以烈火岩溶将之，遂成九剑。此九剑是为天地神剑，有神之力，乃神器。”
　　若鸿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尽管想不太明白。
　　“这九剑为创世之神洒落各地，有六柄落于九重天上仙界六山之中，故六山六司，各配一剑。三千楼所配即为师之沧浪剑，五白楼所配为墨阳剑，普照楼所配为棠溪剑，青冥楼所配为合伯剑，丹霞楼所配为邓师剑，瑶光楼所配为宛冯剑。此六剑，由各楼楼主世代相传，或随身而配，或藏于楼中。而除此六剑之外，九剑中还有三剑不知所踪。为仙界所知的，只有其中太阿、龙渊两剑曾于人界出现，而剩下那一剑不但行踪无凭，且连名字都不为人知。”兰若接着说。
　　若鸿也是聪明，举一反三：“师父，莫非魔界进犯五白楼，所为的就是神剑墨阳？”
　　兰若颔首：“正是。传言若有人能齐集九剑，溶为巨刃，便能有创天地、毁天地之力，无异于创世之神。”心下却是暗想，这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此事，也是为了私仇罢。好在若鸿已然不记得当初之事。“所以而今当务之急，便是寻找失落在人间的太阿、龙渊两剑，以免魔界捷足先登。”
　　兰若面容是少有的严肃神色，若鸿低下头去，眉头皱紧。

　　而今凡间天下，共分为八道。整块陆地除了极北之地的诸夭之野以外，都属于宁泰王朝版图。京城所在乃是以京师之名命名的承庆道，首府是京城承庆；承庆道以北为漠北道，首府北州；承庆道以南为江南道，首府江州；承庆道以东为河朔道，首府庆州；承庆道以西为清水道，首府青州。这五道也是宁泰王朝最为繁华的五道。剩下的曲阳道位于版图西南角，首府曲州，为瘴疠之地，有蛊人居住，中原之人极少涉足；而绝域道内几乎皆是昆仑山，终年大雪，人迹罕至；大陆之西是苍茫道，为幽冥鬼蜮，有同往魔界之通道甘渊，也有同往鬼界之通道鬼城丰都。
　　“鸿儿，把剑收入袖中吧，以免惹眼。”
　　“鸿儿，小心些，莫要被人挤伤了。”
　　“鸿儿，慢些吃，别噎着。”
　　说是来寻剑，可一点头绪没有，又不能明目张胆。除了以一叶障目的幻术来伪装为凡人，再去到京城之中最热闹的地方打探打探消息，恐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一路上，到处都是新奇的东西，倒是把若鸿的小孩子性子给勾出来了，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卖狗皮膏药的、吆喝大力丸的、街头卖艺的、勾栏瓦肆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看得若鸿是眼花缭乱。苦了兰若，愣是从高高在上的仙尊师父变成了忽然回归童年的若鸿的大保镖。
　　“师父，我们可不可以不住客栈啊？”若鸿一下子没了在三千楼时的那股清冷与内敛，如今纯然是一副可爱小孩的样子，倒让兰若一时间无法适应了。
　　“那你想住哪？”莫名的感觉涌上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大事，就由她便是了。
　　“我们露宿郊外吧，那多好玩啊～”记得京城的南边有一大片林子，好像还有瀑布，风光很是不错呢。
　　“也好。”避开俗世喧嚣，也还不错。
　　两人也不使仙术，只缓缓行到了林中，寻了一处山洞，生起火来。坐下来若鸿才发现自己整晚都没吃东西，于是在兰若的默许下若鸿抓了两只林中的兔子，扒了皮就生火烤了起来。兰若摇摇头，其实自己很少吃荤的，杀生之事，终是造孽。可而今若鸿做了，不吃便是浪费，也就不得不吃。

　　火中之柴毕拨地响着，时不时窜上来几点火星。若鸿的手艺当然是很不错的，兔子肉被拷得外焦里嫩，香气悠悠。兰若始终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忙碌的小徒弟，心想过这样的日子，也不亚于神仙罢。只是魔道未清，六界未净，没有办法躲在深山密林之中如此逍遥自在。
　　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师父，若鸿自己也坐下，预备朝着自己的兔肉张口。才刚咬了一口，就听到洞外似隐隐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像是老虎的吼声。又有一阵狂风略过，风中还带着野兽的气味。若鸿皱眉，看来是自己的烤肉把林中的野兽给招惹过来了。兰若却一笑，想不到这孩子还有此奇缘。
　　“师父，你坐着，我来就好了。”若鸿夸张地把袖子往上捋了捋，等着野兽的出现。
　　“好。”兰若也不多说，只是仍旧带笑看着她。
　　月色之下，一双野兽的眸子闪烁着冷冷的辉光。从山洞内望过去，大虫的身形隐没在草丛后面。不使用术法，使用剑法也可以。若鸿心想，这刚好可以拿来练练刚习得的烟雨剑法。于是随手抄起一根枯枝，便上前去了。
　　“小心些。”兰若轻声道，“也切不可杀生。”
　　“是。”若鸿应过之后，便轻轻迈步出去。
　　轻妙的步子靠近了树丛，而老虎却似没有动作。若鸿猛地出手，一枝就拍在了虎头上，老虎吃痛，猛地跳起，竟把身子都直了起来站立着。月光照到野兽的脸上，倒把若鸿吓了一跳，怎么老虎还长了张人脸？再仔细一看，老虎不但有人脸，还有九条尾巴。
　　“陆、陆吾？”若鸿想起在《神兽志》中看过，立刻停下手了。见她停手，陆吾也不动了，只是盯着若鸿，鼻翼还在抽气。
　　“你是，饿了？”若鸿尝试地问道，然后将自己的那份兔肉向陆吾面前递了递。
　　陆吾嗅了两下，然后一大口咬下，没几下就将兔肉吃了个精光，然后又盯着若鸿。
　　“可是已经没了……”若鸿嘟嘴，居然把自己的晚饭都吃光了，简直太让人郁闷了。不满地瞥了一眼陆吾，若鸿慢慢地踱步朝山洞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陆吾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自己往哪走，它就往哪走。
　　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确认那家伙是跟在了自己身后不走，若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莫不是跟定我了？”若鸿试探性地看着陆吾发问，却想不到陆吾居然能通人言，还点了点头。
　　“师父……”若鸿只得把黏着自己的陆吾带回了山洞中。好在山洞够大，容得下它。
　　“它自愿跟着你？”兰若笑着看着若鸿，把手中的兔肉递给她，就知道她会把自己的那份给贡献出去。
　　“可是，难道我们要这么牵着它走街串巷？那不是太壮观了？”若鸿想想就觉得头疼。
　　“陆吾乃是神兽，是可以变化的。”
　　应着兰若的声，陆吾首居然还就真得缩小了。原来老虎一般大，现在却能立于手掌之中，更像一只小猫。为了免得吓人，人脸也收起来了。于是，两人行就这么变成了三人行——不对，应该是两人一兽。化成小宠物的陆吾平时就待在若鸿的袖子里或是衣襟里，也不占地。

　　在市集各处打探了好些天的消息，却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寻觅隐匿的神剑如大海捞针一般，没有踪迹。几日在野外露宿，倒也腻了，若鸿又转了胃口想要住入客栈。兰若倒也好说话，这次下凡以来几乎都是顺着她，连半句反对都没有。客店正堂书着宾至如归四个大字，也还贴切。若鸿与兰若要了两间上房，略微歇息了一下便下楼来大堂吃点东西。
　　“来人，给爷我上几个好菜一坛好酒还有几个小倌儿。”刚下楼，便听见大堂正中所坐一个红衣公子，将一大锭银子拍在了桌上。
　　几个小倌儿……若鸿闻言一汗，这姑娘，个性也忒奔放了一点吧。兰若则一脸平静，似什么也没听到。
　　“好咧，您等着，马上就来。”小二哥一看就是极会做生意的主儿，只要是有银子，哪怕客人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上不是。这供来往客商歇脚的地方，青楼楚馆自然也是不少。不一会儿，精致的酒菜就上来了，几个长相俊俏的小倌儿也围到了公子身旁，有的喂菜，有的喂酒，有的捶背什么的。
　　若鸿坐在那人的身后，盯着那人看了半晌，只觉得好玩。一下子把若鸿的玩心也勾起来了，跟兰若说了一声便起身坐到了那个“公子”的身旁。
　　“公子，看你面相不同凡响，可否让在下为你批一命数？”若鸿稍稍压低了些声音，缓缓道。
　　“好啊，批吧，批完了我给钱就是。”那人倒是爽利。
　　“公子你可是大福之象。”若鸿认真地盯了她的脸看了半天，然后一拍桌子，下结论。
　　“哦？何以见得？”那人的兴趣被若鸿勾了起来。
　　“嗯……”若鸿故作深沉，沉默了一会，然后正色道：“老人曾说，面相如猪则有福——公子绝对是大福之人。”
　　“这话不错，本公子爱听。”旁边的小倌儿们都笑了起来，公子也笑，又撂了一锭银子给若鸿。若鸿也知趣，拿了银子就回来了。
　　“你啊。”兰若看着她玩闹，轻轻一笑，也不多说。
　　又过了半天，红衣公子那一桌爆发出惊天吼声：
　　“你祖母的，你居然敢玩我？骂我像猪？”
　　店内哄笑之声四起。
　　“你你你你……我要跟你决斗！！！！”
　　咦，我做了什么了么？若鸿无辜地抬头，看着面前盛怒当中的红衣公子——不对，是女扮男装的红衣姑娘。

作者有话说

　　看着第一篇文里的第一个楼是这样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然想起来，那次开车的时候，我绿灯，侧方有一个摩托车闯红灯撞到我车上，居然还说是我的责任。面对着交警我根本是一点愧疚没有，但回到家以后，心里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郁闷，总是几天都不想碰车。现在同样也有一种冲动，弃文算了，那样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大部分写手应该都把写东西当成是业余爱好吧，毕竟不是职业的，放弃一个爱好而已，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无论如何舍不得。开这文是去年十一月底的时候，因为一件……大概可以算小事的事情吧。从来没有尝试过写长篇，更从来没有尝试着把写作当成是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或者说一个心愿。无数人劝我放弃，说你写得这个题材太冷了，放弃吧，另开吧，把《官人我要》扶正吧。可惜，最终我选择了暂停《官人我要》，而不是暂停这个修改了无数次的《经天》。有几个读者有耐心，在我反反复复大修那么多次以后还在看？我不知道，但我很谢谢他们。《经天》是我的寄托，就算是一个读者都没有，我也一样会把它写完——但有人看，我总是开心的。
　　也谢谢对我提出各种各样意见建议的人，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或许你们说的对，我真的不应该再修了。大修的次数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修改的字数累积可能比这部小说预计的总字数还要多的多。是的，读者也累了，我也累了。当初因为处女座完美主义的执念，修来修去，现在看来，还是达不到自己要求的那样。也罢，本来就是个连看小说都不喜欢的人，何苦要求自己去写一部自己能够认同的小说？把心里堆积的东西发泄完，也就算了。
　　面对别人的质疑，有时候自己真觉得委屈。这几天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时常碰见让自己难过的东西。前几天看《雪花神剑》，看最后一集的时候眼泪哗哗往下掉，为一份求而不得爱情，或者是同病相怜。今天看到底下评论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掉眼泪，却也难受得不行。我能说什么？说我为了一章几千字连着磕三瓶咖啡，不吃不睡？说我为了大修，为了读者能早点看到我能早点修完解锁一个又一个通宵不睡？说我忍着腰伤复发几个小时坐着不动只为码字？请原谅我的吐槽吧……我是真的需要发泄了。
　　前几天重看论语，发现第一章下面有一句注解，叫做“学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确实是至理。我想有些事情，我努力过奋斗过，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晋江这么多写手中间，我最佩服的是谈天音，虽然我并不很喜欢她的小说，可她总让我看见一种淡然，好像只为自己而写，只跟着自己的心走。看着容易，自己做起来才发现有多么的难。作者有话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忽然发现，自己说那么多，有没有人看，又有没有人在意……何苦呢。有时候耕耘没有收获，即便是你斟字酌句回答一个读者的留言，却有更多的人不在乎。
　　最后说点高兴的事情吧，今天出门买书的时候路过一家玩具店，忍不住就抱回来了一只很可爱的毛绒狗狗，最后给他取名叫“老爷”。加上我床上已经有的“乖乖”和“丑丑”，大概我要没有地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