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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cha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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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她在金管局被扣着,老爷子也着急上火,醒过来又昏死过去。白武得了消息紧赶慢赶看到白老三在跟前守着,心里石头才落地。
白纪坤做到真正的病床前尽孝,熬得黑眼圈都挂在他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上,人也清瘦许多。白亦行语气这才软下来:“武叔回来了,你可以先回公司,我的意思,葬礼还是等爷爷醒来在办。”
白纪坤侧头瞧她:“小侄女好能耐,竟然能安全地从金管局出来。”
白亦行没计较他这话,结果他又说:“公司?哪里的公司?老爷子为了你都将那三家子公司抵押给别人了,我还能回哪里去?”
白妮看眼白武,俩人都没做声。
白纪坤一拍脑袋,恍然:“不然是之前你叫我收购的那几家为了精炼稀土的厂子,让我去做厂长?你跟香港那边不冷不热的应对,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想同他们合作,搞了半天是为了诈我们。”
“你把棕榈油市场闹翻天,扯出N1BLN旧事,拿我们几个做替死鬼。VP逃到美国被抓了,闻瑜敏现在在贪污局,银行高盛过去开除的人也都给搜罗起来,可他们都不是最关键的。你怎么不交出穆介之,还上演母女情深呢?”
他语中带刺,白亦行烦躁不悦,却笑:“最关键的林思维已经跑了,不过还好前任总理和布莱恩都抓回来了。”
白纪坤跳下椅子,双手插兜道:“美国选择赔钱息事宁人,你打算赔他们多少钱?”
“三家子公司现有资产的价值虽然比不上高盛一年400亿的净利润,但用来给你抵债也绰绰有余。剩下的你都要独吞么?”
“是共同经营,你依然还是三家子公司的董事长。”
白纪坤神色讥诮:“共同经营,说得好听。KP那么大债务也要用我的公司来做后方支援。你蜂堡高盛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力气都不出,只想捞好处?”
白亦行不耐烦:“你非要在病房里说这些么?”
“不是我非要在这里说,我是怕以后再想见小侄女金面都难。”
白亦行不做声,两人对视好久,病房内仪器的滴答滴答动静随着空气里危机四伏的沉默之火熊熊燃烧。
白亦行扔下一句:“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回蜂堡的路上,白妮还是问了:“法医那边已经就位,你真的要做尸检么。”
“都就位了,还说这些干嘛。”
白妮:“好,我马上联系媒体——”
白亦行没好气:“我帮他们提供了那么多头条新闻,是我养活了他们。人总要礼尚往来吧,现在轮到他们给我提供些东西了。”
白妮不解:“你的意思是,还是怀疑这件事是白三爷在背后操控的?”
白亦行并不答,问起业务上的事:“Jones什么时候回来?”
白妮神色黯淡,还是说起正经事:“BeeX上线第一季度用户量从10万涨到500万,照这个趋势很快就能突破1000万甚至更高,预估结束之后能达到1500万美元利润,头年净利润可在7500万美元左右。初步调查欧洲那边英国、法国、瑞士、意大利、西班牙、瑞典、立陶宛、监管相对明确,但严格;非洲阿联酋、杜拜、尼日利亚、南非、肯尼亚监管松泛,金融基础设施不够完善,不过他们总统的意思最好你亲自飞去详聊;亚洲这边日本香港泰国最意向给BeeX牌照让我们营业。经会议讨论,欧洲我们可以先采取提供技术服务再慢慢申请牌照,子团队就以BeeX.UK这种格式命名,非洲可以先吸纳用户和交易量,再考虑牌照和合规合作。美州就比较复杂了,监管态度也很强硬。”
白亦行笑:“监管严格并不等于阻碍赚钱,他们会给牌照的。”
白妮也认同,又说起:“还有天然气诱空的事,HRM价格拉得太整齐了,确定是刻意撑盘。这回我们...要不要先退出,或者从他们所依赖的上游供应链融资银行下手...”
“美国那家金融机构有什么动静?”
“没有撤,反而在加大远月空单,还用了期权锁保护让HRM以为他们上钩了。”
“不是双重仓位诱导市场做空,然后轧空出货么,他们机构怎么还敢加码,是想给HRM一个教训?”
“HRM主流合约上的确是做多,背后具体情况还在查,要是他们联合多头设局抬价,引空方爆仓,逼空的话,那我们还要冒这个险么?”
“HRM前期投入几十亿仓位大到不合理,你觉得他们后面补保证金压力大不大?”白亦行收到成祖的短信:「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她笑笑:“她要玩,我们不入场岂不是辜负她的期待。而且光我们陪她玩哪里够,麻将都要四个人才开局,丢手绢圈圈越大越好。”
“那你的意思是?”
“配合美国那家金融机构,再多找几个人来同她做游戏。”
她笑得明亮美好,那是未开化小孩子身上才有的特质,做游戏,多单纯,却隐藏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抵达蜂堡,她又去技术部想看看蜂堡第二套系统搭建如何,正因为有了这套系统的说法做保障,才没有外界咄咄逼人,媒体的文字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比起这个,技术部那味道隔老远都能闻见——洗干净的衣服碰上雨季,变得阴干馊臭,黏糊糊。
金琥远远瞧见自己老总,只扫了眼,手上鼠标敲得厉害,杨嘉澍就已经迎上去了,梁正宁都赶不上他的殷勤。
他讲:“你没事就好。”
白亦行笑:“我要是有事,你们的工资谁发。”
杨嘉澍:“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亦行觉得他也黏糊糊的,轴变糯了?
杨嘉澍欲言又止:“我见着成祖了。”
这倒是提醒她了,公司现在是招贤纳士的热潮,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兴趣。
见她没领会其中意思,这时梁正宁过来以为她是来视察工作,简单说起系统搭建的进度。
白亦行听了觉得没问题,又看到孙娅微在对项目进展,与测试团队确认验证指标。下午的时候香港KP的都砚开终于主动联系她了,对阿布扎比所发生的事聊表歉意,又言明负责ESG绿色债券的闻经理最近总是很晚才回复工作上的内容,导致KP业务推进有点滞后。并不单单是KP对闻瑜亮有意见,那几个改造精炼稀土的厂子也因为资金延迟有所耽搁。
白亦行内线call白妮:“闻瑜亮什么情况?”
白妮:“我正要跟你汇报,还是他姐姐的事。不过我已经找了其他人顶上,让人事去给他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资金使用披露要到位,现在三方都盯着稀土发展基金,咱们不能出一点错。”
“明白。”
这边孙娅微也得到消息,念在他曾经给她带过三明治的份上,犹豫许久还是给闻瑜亮打去电话,没想到一下子就接通了。
“什么事?”
嗓音无精打采,夹着不耐烦。
“你还好么?”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闻瑜亮才苦笑:“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问我好不好的人。”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孙娅微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是乐天派。
金琥看她对着手机傻乐问:“又换女朋友了?”
孙娅微瞪他:“说什么呢。”
金琥:“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手底下就有两对,人家都是光明正大的。再说了,白总都设立ERGs资源组了,公开承诺过提高技术岗位女性比例,尤其是女性理工科学生。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孙娅微白他一眼:“我是喜欢她,可那是倾慕,崇拜,我把她当大姐姐。你不要老用你扭曲的视角去看待纯洁的感情好不好。”
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金琥没计较,又道:“我承认她搞人心态这点是挺厉害的。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长得漂亮又有病,的确很吸引人。”
孙娅微:“................”
*
殡仪馆那边总算来消息。
她赶到的时候,除了两兄弟在,还多了一个Negan在。
事实上讲,她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感上讲,就像成祖说的,她们算不上亲厚。这种时候,白亦行还是没有刺她。
法医打破几人之间各怀鬼胎的古怪氛围,递给白亦行检查报告,Negan眼神流露出微末的疼痛,身体的各部分不自觉追随那张单薄的白纸,仅仅几排黑色的字体却能承载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精彩的生命。
碍于他现在的身份,许多作为女儿应该做的事说的话在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法医道:“请节哀。我们检查了死者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和器质性心脏病变。体内除了残留的精神药物,经排查长期服用也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体内没有毒物,头部也没有任何损伤。考虑是遗传性心律问题造成的猝死,我建议家族成员都做一下心电图和遗传检测,防止类似情况发生。”
Negan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报告:“你确定没有检查错!”
法医说完离开,成祖示意保镖跟过去。
白亦行:“你冷静点。”
他脸灰败,嘴里心里发苦,却笑得讽刺:“说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可事发至今,你也真够冷静的,居然还找人来解剖他的尸体。他生前活得那么痛苦,他都死了,你也没让他安生。”
“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十恶不赦。可是究其根本我又有什么错呢,你是觉得我想我二爷死么。”
他生理上虽是男儿身,心理状态及脸色身子单薄的宛若秋天的枯叶,好像轻轻一碰就能碎成渣滓。瞧着这段时间是没睡好觉没吃好饭,忧思忧虑。
Negan怒:“白亦行,你闭嘴。”
“闭嘴?闭嘴的应该是你吧。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我二爷又跟你素不相识,姑且你是以同行或者几面之缘生意场上朋友的身份来吊唁。”
Negan眼白赤红,仿佛把夜都熬穿了,他看向成祖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知道又怎样,你是会放弃对高盛对白家的绞杀滚回英国还是继续带着你庞大的计划占领新市。你们怎么都喜欢对别人的东西占有欲那么强。”
Negan笑容苍白,合该是她眼中含泪痛心疾首,她却头脑理智举动骇人。两相对比搞得他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他咬牙:“白亦行,你够无情。”
“我要是无情,你就没办法一二再而三地接近我二爷。槟城白家大院那夜门口的一抹白,医院几次三番的偶遇,你带我二爷去吃饭,还有在商场欺负我们的那些人,那小明星现在又是怎样的下场!”
“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穆介之是你放出来的吧!”
“是又怎样!”他冷笑:“你杀了她,你白亦行就是罪人。”
他话讲完,攥着那张纸,大步离去。
人类擅长纠结的烦躁的郁闷的情绪头一次因为一个活在文字表面的亲缘关系侵袭笼罩她。可见亲缘这两个字多么强大又拧巴,就在她没抱多少希望寻回白亦茹以为一切即将走上新轨的时候却给她当头一棒。
白亦行都有些想笑,又不知从何笑起,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
中途成宗也是久违沉默。
白亦行突然觉得房子安静得可怕,或许是习惯了白老二的疯癫,一瞬抽离,她后知后觉,浑身不自在。
她忽然问成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冷血?”
成祖却问成宗:“你在想什么?”
成宗只是摇摇头,走一半又折回来,对漂亮妹妹道:“...大哥说过,他喜欢你,你是好人。”
白亦行无声地笑了。
晚上,她招呼虎虎要剪指甲,它死活不肯,剪刀才拿出来,它就开始冲人哈气。成祖卷起几页法律资料轻轻敲它小脑袋,虎虎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它mommy,竟然不阻止。
它生起窝囊气,别开头,斜男人。
白亦行瞧他手边拉拉杂杂摆了一堆有关佛/宗教文化的书籍。
她问他:“你白天都带着哥哥去哪里了?”
“杀人凶手一般会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但我没有发现杀人凶手,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倒忘了,他原是检察官来着,想起诉成功也需要查案溯源加强证据。
他拿着一叠可以找到的监控照片,上面都有白纪坤的行为轨迹,“根据白妮转述你爷爷的说法,我还原了你三爷前后几天的行为路线,泡妞,赌场,公司,回家,这都没什么异常的。重中之重,你爷爷生日的前一天和当天,首先是买菜做菜经手那一桌子寿宴环节的每一个人,看这张照片。”
是个肤色黑极干瘦的老者,看上去并无奇怪之处。
白亦行说:“你不用为了免我烦恼而大费周章。这么热的天,你带着哥哥到处跑怪累的。”
成祖却笑:“我也不单纯为了免你烦恼。你三爷要不蠢,的确不敢做得这么明显。”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
白亦行也来了兴趣:“这不是同一个人么。”
“他是厨师也是在天福宫为你爷爷祈福的法师。”
“可法医的话你也不是没听见。”
“还记得穆介之死前对你说得关于你父亲母亲的话。倒是提醒我了。”
“你也信这个?”
“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跟你说过我曾经在泰国遇到一个阿赞,他看出来我们注定要相遇,注定要在一起,注定永不分离。”
白亦行笑他:“说正经的。”
成祖:“这怎么不是正经话。”
白亦行推他:“我信,你快说。”
成祖指着那张照片讲:“在泰国高僧被称为龙婆,民间大师被称为阿赞,阿赞又分黑阿赞和白阿赞。此人是泰国人,如果我遇见的是白阿赞,那这位就是黑阿赞。黑阿赞给人下降头需要收集那人身上的物品,比如指甲头发血液等等。”
白亦行强迫自己说出那句话:“你该不会想说我二爷是中了邪术才...”
“我只是觉得凑巧。因为在法医出具报告之前,我手底下的人说你二爷的指甲头发近期都有修剪打理过。试想一下,一个精神尚好,也算是乐观开朗,时不时又让你帮忙找女儿的人,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充满目标的人,按理说死得确实诡异。”
“可法医不都那样说了么,人还是我亲自找的,总不能——”
她话还没讲完,成祖推张照片到她眼皮子底下,那串阿拉伯数字她可不陌生,正是她三爷的电话号码。
她还替他解释:“就算不是生理上的亲人,也作为家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或许是想问问检查结果...”
成祖不置可否,摊手认同她:“你说得对。”
白亦行不去看他,低头给虎虎剪指甲。
成祖拉回到遗传史上:“这类疾病,哪怕是做了基因检测也有可能因为尸体的变异意义不明,需要结合家族史来看。你知道你二爷父亲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么。”
白亦行摇摇头:“这种事情可能只有爷爷那辈的人清楚...”
成祖瞧眼外边小花园,花卉灿烂,枝叶骨朵静止不动,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
他说:“这种天气,我的人去看你二爷尸体的时候已经有腐烂迹象,腐烂的程度可以掩盖一些不明伤痕。你仔细看看。”
照片上那些青紫都和腐烂的地方融合了,肉眼是很难发觉,成祖又道:“书上写中了降头的人会有皮肤异常,比如莫名皮疹,青紫,伤口难以愈合,精神上失眠多梦,四肢无力等症状。”
白亦行被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还拿着指甲剪,看了虎虎一眼:“怪不得我回来那天觉得浑身都怪怪的,虎虎也怪怪的。”
正说着,手机铃声轰然一震,吓她一激灵,虎虎也借故逃脱。
她抄起:“说。”
那边白武道:“老爷子说想见你。”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医院。
老爷子正在进流食,白亦行嘴一瘪急得快哭出来:“您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医生,医生怎么说?”她又着急问白武。
白尊华摸摸她的手有气无力喊她名字,白亦行嗯一声,“我...大家都好,公司也好,您别担心。”
白尊华却说:“我知道,绷了这么多天,现在才敢哭吧。”
越说越委屈,她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白尊华又看成祖一眼,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成祖陪在她身侧:“您慢慢说,我听着。”
白尊华看向他小孙女:“傻孩子,别哭,人老了,都会有这一天。你二爷生前受太多苦,死后就别折腾了,好好挑个日子安葬就行。白武都跟我说了,你要知道,他做再多混账事,也是白家人。一家人,总是要互帮互助,互相纠缠。”
白亦行抽噎鼻子:“可是...可是他明明知情N1BLN原委,却冷眼旁观高盛陷入纠纷。那边要是主谋,他们俩就是帮凶,伥鬼!现在高盛还没倒,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光靠BeeX发展难以支撑。您用三家子公司去弥补,结果他气得要死,丝毫不领您的人情。就这样,您还要为他辩解么。”
“傻丫头,我知道你生气。昔日荆轲刺秦王,荆轲知道刺杀成功几率极低,逼到绝境,以死相搏,是置之死地的决心。你以为如何?背水一战,成了就是玄武门之变,他顺理成章取代你,掌控高盛蜂堡。”
“那他不还是做了,他用二爷的死您的病去逼迫...发动外资和媒体对高盛的攻击。跟基金的事一样,他就等着我跟别人斗个你死我活,他好渔翁得利。”
白尊华深深叹口气:“N1BLN牵连甚广,到最后总是需要有人来担这个罪名。若是稀土发展基金期满,华商出具政策压制,马来会不会旧事重提?这招太险,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听话,好孩子,留他一命,交由法律去惩罚好不好。”
白亦行却说:“您别操心了,您就好好养病,我自有分寸。”
因为穆介之的死,白尊华也是担心,害怕她再做一模一样的事,但...最终不再说什么。
回家夜已深,成祖瞧她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牵住她的手:“这件事导致马方对美方信任有裂痕,不会傻到放弃你这个香饽饽。”
“我不是因为这个...”她反握住他的手,“爷爷那些话...实际是说给你听。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你信我,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三边?是他们不肯放人?我们是死敌,你还要带我加入?”
“又不是非生即死的地步。再说,你不进去,怎么在美洲顺利发展BeeX,最后吞掉他们。”
“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
“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总之,你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谁也别想将我们拆散。”
白亦行望着他的双眸泪花闪烁,笑容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