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傻不多

4、四、废庙听雨

　　我见事情处理妥当，人群渐渐散去，正拉着小琪的手，打算离开。揭之靖却走了过来：“我和少侠一见如故，我看二位也不像是此村之人，应该是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我的随从已经打扫好了前面一座废庙，如不嫌弃，与我一同，将就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太子美意，不能拒绝，何况经此变故，再去叨扰此地村民多有不便，便对着揭之靖道：“那就多有打扰了。”牵了毛驴，跟着太子车驾而去。
　　一阵山风吹过，硕大一朵乌云从西北方慢慢压了过来。一层凉意透了上来。天色顷刻就灰败下去。光秃秃只见一座孤庙立身在这山谷之中。庙内已经灯火通明，虽然经过打扫，还是看得出破败景象，早已被废弃不用，香残火冷。
　　太子随行的几辆车驾内都备有炊具锦被，甚至还有露宿的帐篷。食材厨子也一应俱全。沿途有店住店,无店就山野村边露宿一宿，并不扰民。等我们到了山庙，已经全部都张罗好了。太子的厨子早已备好众人的素食，虽然简单，却也可口。
　　正吃着，大雨就倾盆而下。小琪经过一天劳顿、新奇、紧张、兴奋之后，开始犯困，用过晚膳之后，竟倚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向太子告退，抱着小琪坐到角落休息去了。寺庙里面起了个大火堆，几个破窗户也用东西挡住了，虽然外面凄风冷雨，里头倒也暖和。此时雨势减缓，只是仍淅淅沥沥的不曾停顿。

　　揭之靖自下车驾起，就一直面露愁色，沉默不语，似在谋划什么。此时见苦修大师已经用完晚膳，闭目打坐，终于走上去，恭敬的说“师父。”
　　苦修眼睁一线，了然道“靖儿，是为南越罗门挂心吧？”
　　“正是为此事担忧，我得蒙受师父指点，速度已经快过常人，今时到达上元期。而一个年纪轻轻，二十出头的女子，便能达到准武圣级，更有一冲而上，达到武圣的境地。罗门积蓄力强，只怕整个武林天下，都免不了一场浩劫。”揭之靖停顿之后又接着说“而且沿路来，陆续有发现罗门的联络暗号，怕是，罗门势力，渗透我国甚广了吧。想到那些惨死孩童，就忍不住痛心！”
　　“靖儿，南越罗门，涉猎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分支别类，只有教主可以全盘修炼，其他人只能选修一、两种。况且，像方才那位女子，能够修炼罗门最隐秘的内功罗刹心法，想必地位只在罗门四大长老之上。”苦修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而且此门心法固然强大，但是短时间迅速提高内力修为，体内阳损极大，所以需要服食男性婴孩心脏以维持练功。走邪径而短时间练就的功力，基础不实，损耗阳灵，破解倒也有方法。”
　　“如何破解？”随着揭之靖问出口，我也竖着耳朵一旁倾听。
　　“只需用至阴之物—漠北玄蛇之血汁，化入饮食，让他们服食下去，他们的内力便施展不出，反而会全身发寒打冷颤不止，直至阳灵耗尽，全身僵冷而死。除非又吞食一枚钥婴儿心脏，方可复原，然后发功。”苦修说道这，却叹息一声“破解之法虽有，只是这漠北玄蛇，却是百年难遇，若是可得，罗刹邪功，就不足惧也。还有，听闻越王练祺祥之弟练祺瑞与罗门渊源甚厚。沿途又见罗门痕迹，怕是越国将要有所图谋。这倒是该引为注意，小心提防的。”
　　“练祺瑞！”这三个字带着一股愤怒，忽然从揭之靖嘴里蹦出来。
　　我想到早晨殷都听来的市井传言，揭之靖的姐姐，吴国公主揭亦佳正是嫁与瑞王为妃。吴国内乱发起之时，揭亦佳正在随侍瑞王床笫之欢，完事之后，即被瑞王亲手掐死，公主金枝玉叶，可怜却在死后春光潋滟，无一缕薄纱遮体。吴国宫廷引为奇耻大辱。
　　“靖儿，眼下还有一事，你回宫之后，务必奏明国主，急需妥善处理。”苦修平和的声音，不知不觉缓减了揭之靖的愤怒。“西枭属地，原本民心就不稳，慕容烈旧部也一直都在活动,意欲复国。现下吴国派去的一些官员兵士，听闻鱼肉当地百姓，横行妄为。再这样放任下去，怕是民心激荡，仇怨加深，若到时候南越发动战事，再加上枭地人民奋起，怕一时之间，局势会难以收拾。若不将枭地治理事宜安排妥帖，又有南越在边上虎视眈眈，怕这天下，只会动荡不安。切记切记。”
　　揭之靖却在沉默之后问出“师父，你不随我回宫么？父王很是挂念师父。弟子也一心希望可以侍奉师父余生。”
　　“我已是出家之人，尘缘尽了。本不该对吴国政事妄加指点。只是顾念我吴国先祖百年基业，又担忧万一发动战争，生灵涂炭，罪莫大焉。望你惜民如子，勤政廉明，便是对为师敬孝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是疑窦丛生。难道说，苦修大师是吴国皇室中人？看着他慈眉善目的，揭之靖亲和温煦。风骨中有似曾相识之处，容貌上却看不出半点牵连。
　　“靖儿”苦修接着说“你只要记得，天下，乃有德者天下。德在，民心来。民心在，天下自然得。当年你父王一意孤行，不听从我劝告。贪图功业而对枭出师，却落得如此局面。尤其是攻占了西枭后，却不妥善加以管理，更是罪加一等。人民生活安定，富足，市民之间平和、谦让。是一国君主的首要任务。然后再图发展，强盛，方能保不受他国欺负。”
　　“弟子谨记教导。”揭之靖说着抱拳行礼。

　　正说着，秦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公子，事情俱已办妥。只是殷都有件大事发生，因为我们一直走山野小路，又刻意隐瞒行踪，到此刻才得知消息”他抬头看了揭之靖一眼，接着说“太师府已于昨夜化为灰烬。清理工作到晚间方才结束，府内众人，均葬身火海，已无活口。”
　　我的心忽然漏跳一拍，下意识看下小琪，还好，她睡的很安稳。我放下心来，耳朵却开始紧张听到的每一点消息。
　　“知道是谁干的么？”揭之靖沉着声问道。
　　“传言很多，确切的没有。而且传言对吴王和公子很不利，现下殷都内人心惶惶，尤其是一些朝臣，私下都在窃窃议论。所以属下送梅香等人去到官府，才知道吴王急令，召公子回宫。”秦风说完，垂下了目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为今之计，先稳住自己，稳定民心，戒除急躁，不要枉生猜测。”苦修合上双目“靖儿，看来你父王急着见你，为师明早就此与你分别。武学之道，唯靠勤奋渐进，根基才会夯实。切不可懈怠。你身上的担子重了，务必记着要胸怀宽厚，广纳贤才，以德治国。善哉善哉！”言罢，开始入定休息。
　　揭之靖对着闭目打坐的苦修行过礼之后，退到一边，也开始休息。一时之间，庙内安静之极，只有外面的秋雨，一下一下，落在众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