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案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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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08
戚少商按响顾惜朝门铃的时候，那家伙正倚在阳台上吹风。
进门后，戚少商拦住还要往阳台走的顾惜朝，硬是拖着他给自己上药。
“你不会自己去医院？”顾惜朝很烦他，可惜戚少商毫不在意，无比自觉地撩起上衣，趴到了床上。
“医院的味道多难闻，不要这麽小气啦，你就当我是想回味一下以前的日子好了。”
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顾惜朝拿着药瓶原地定住。五秒后，如他所愿，拿起药油擦上去。
一如既往，戚少商叫得极没面子，抽气的间隙不忘指责顾惜朝的不求上进，“喂，这麽多年了，你的手法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惜朝蹂躏得正开心，听了这话突然笑出声来，“说了让你去医院啊，小护士看你长得英俊，会很温柔的。”话音没落，手下一个用力，不出所料，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下意识地停了下来，顾惜朝皱眉，“这伤怎麽来的？”总算肯正眼查看患处，嗯，确实，伤得蛮惨。
戚少商扭过脑袋，幽怨地看他，“现场有个小朋友告诉我，说是案发当晚睡不着，偷跑出来玩模型汽车，结果看到雷腾从卷哥家里出来，那我当然就去找人了，没想到那小子看到我就跑，我追了他好几条街。最后追到西九龙的水库边，他倒犀利，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
顾惜朝挑起眉梢，“小朋友几点看到他的？”
“九点多吧。”戚少商下巴枕在手背上，声音闷闷的。
顾惜朝若有所思，“九点？小朋友真够创意的，外面那麽黑，借着路灯玩模型？”
戚少商更加幽怨，“喂，你就不关心一下我？看看看，我被人踹成这样了你怎麽……”
顾惜朝笑笑，伸手在他腰间拍了一下，“你自己技不如人还能怪谁？”眼角接收到戚少商受伤的眼神，顾惜朝整了整神色，“喂，说正经的，雷腾那里有没有线索？”
戚少商无奈地摇头，“没有。那小子最近手又痒了，在夜总会卖□□，以为我们去找他麻烦，所以看到警察就跑喽。”
顾惜朝拉上他的衣服，作势要起身，还不忘吩咐他按时走人，“行了，你回家躺着去吧。”
戚少商拖长尾音“唉”了一声，把头埋进手掌，喉咙里咕哝道，“以前上完药不是这样的。”
顾惜朝走去洗手，戚少商在床上大叫，“不然我们来玩自由搏击吧，好久没练了。”
水声哗啦作响，顾惜朝带笑的声音飘过来，“戚Sir,我没兴趣和你这个被小贼伤到的警官比啊。对手太弱，胜之不武。”
最后还是留下来了，说是戚少商脸皮太厚也好，说是顾惜朝今晚意外失常也对。总之，他们现在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知不知道我为什麽选这份工作？”顾惜朝仰面躺着，窗外霓虹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侧脸，一半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戚少商轻笑，“总不会是因为我选了警察，你要和我情侣档。”
顾惜朝早已习惯他的不着调，没接他的话头，自顾说下去，“你当我不想进傅氏？可你信不信，傅宗书愿意出钱让我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念书……”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只要我不学管理学，将来不会同姓傅的一家人争地盘。”
他的声音仿佛低沉了不少，衬着无边的夜色，幽幽的耐人寻味。
“他说随我挑，我就选了鉴定这行。呐，就因为它够专业，够让一个没身份、没背景、没地位的毛头小子只凭自己的本事爬上高位。”
戚少商万分理解，很多时候顾惜朝像个孩子，他会特别认真地告诉自己，我要的就是这个。坚定得仿佛他从来如此，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要的就是这个。
“其实我原本选的是法医学，但是有个老头对我说，‘Hey,小子，我喜欢你，来我这儿吧。’他是物证方面的专家，我那时想，这样也不错，跟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做事，怎麽说都不算坏。他带了我三年，喂，你知不知道，别人搞一个小时的实验可以得A+，我就只能得B.然后我跟自己说，没关系，别人用一个小时，我可以花三个小时。呐，后来我得到全班最高分，但是他对我说，这样做根本不够。”
戚少商支起胳膊，试图看清他的表情，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对。
顾惜朝一动不动，径自说下去，“第四年的时候他回港了，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来。我没答应，香港的鉴定技术，和那边没得比。他笑了，说我留下根本不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懂他的意思。他走之前我去机场送人，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你得B已经够用，拼了命得个A+又能怎麽样？”
“呵……”戚少商忽然轻笑出声，“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顾惜朝闭上眼睛，戚少商说出那个名字，“诸葛正我。”八年前他去美国做客座教授，没想到顾惜朝跟的导师会是他，当真是，世事难料。
顾惜朝仍是闭着眼睛，轻声问出一句，“不问我为什麽得分那麽烂？”
戚少商的笑声更大，“那不是你的问题。”
缓缓睁开双眼，顾惜朝的眼神一时迷茫难辨，“三年后，我选择回来。因为他对我说，法证科缺人手，我回来的话直接代理主管职位。”
“我以为只要够努力，够拼命，在那边就可以得到一切。但我拼了三年，还是个跟小乱一样的菜鸟。然后我回来，戚少商，我回来之后做了阿头。你知道我以前不愿意回来，是因为看不上这里。但是在这里，我是他们的阿头。更可笑的是，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其实香港的鉴定技术不像我想像的那麽差。”
戚少商笑笑，握住他置于身侧的左手，“回来就好了。”
顾惜朝忽然反手抓住他，“跟着我发现我要的远不止这些。戚少商，我选这行跟伸张正义、为民除害那些根本没一点关系。我以为只要我够专业就可以，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根本不是这麽回事。我只是自以为够专业，可事实上我大概就跟小乱是一个级别的。”
戚少商在心底叹气，顾惜朝的确很反常。以往，他三天说的话都不会有这一晚上多。俯身拥住他，“你说的那种不叫专业。”
顾惜朝轻声反问一句，“是吗？”
啄吻他的唇角，戚少商轻柔耳语，“那是冷血，没人可以真正冷血，别这麽刻薄自己。”
次日，戚少商和顾惜朝驾车驶进警署地下停车场，两人各自下车。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顾惜朝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极快地说了句，“Don’t worry.”
警署停车场的灯光一向很足，戚少商的整张脸映在光亮中，嘴角轻微上扬，带出随性的笑容，“I’m not worried, I’m concerned.”
这天值的是下午班，法证二组的人员继续化验模型案的现场证物。顾惜朝将第二个模型和第一个模型细细比对。扫描进电脑的结构图找不出一丝破绽，如果凶手另有其人，这麽短的时间就模仿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似乎太不合理。
而如果是同一个人，那麽，凶手选择受害人的标准又是什麽？
顾惜朝拿起手边的受害人资料报告——岑川，男，中国籍男子，摇滚歌星，41岁，死于住宅书房；雷卷，男，中国籍男子，□□背景，45岁，死于别墅客厅。
受害人之间并不认识，硬要说共同点的话，都住别墅区倒算是一条。不过总不能把这一点当成线索，根本站不住脚。
思索未果，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顾惜朝接起来，“……明白，二十分钟后赶到。”
2001年10月27日，17：00pm,太古城商场
警车呼啸而至，法证抵达现场的时候，商场外面已经堵满了记者。
“一个月之内，本市四名儿童遇害，上周还有个叫陆遥的女孩失踪，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本台刚刚接到消息称，半小时前，位于西九龙区的太古城商场内，一名女童失踪，现在警务人员陆续抵达现场。观众朋友，我们将留守现场……”
一身职业装的女主播对着摄像镜头滔滔不绝，警员拉起黄色警戒线，放法证人员进入。
进入商场大厅，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一则通告：请各位来宾注意，我们将立即封锁商场，请听从执法人员指示，我们为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大厅里来往人群穿梭不息，商场保安和附近警力都在尽力维持秩序。老人和孩子体力跟不上，很多人就地坐下，制服警员四处寻找板凳、椅子之类的坐具。
顾惜朝带领法证科人员穿过熙攘的人群，直奔重案组所在区域——一楼休息区。
戚少商迎上来，顾惜朝脚下未停，边走边问清基本情况，“孩子几岁？商场封锁多久了？”
“六岁，封锁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即要求封锁现场。”
顾惜朝点头，“飞虎队怎麽会来？”
戚少商回头看了眼门外全副武装的飞虎队成员，“一个月之内四起案件，上头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顾惜朝不置可否，“孩子的父母在哪里？”
戚少商指了指坐在休息区的一对男女，“就是他们了，男主人叫郑立宗。”
“OK,重案组现在进行到哪一步？”顾惜朝停下脚步。
“正在分析究竟受害人可能被藏匿在哪些地方。”戚少商示意他看向不远处四处跑动的C组人员，“保安要带他们去看地点。”
顾惜朝干脆地问了句，“怎麽确定孩子还在商场内部？”
戚少商扬声叫过一名保安，转头对顾惜朝简单介绍，“他叫大华，负责这间商场的安保工作。”
大华大概三十多岁，肤色偏黑。顾惜朝伸出手，“你好，请问你们怎麽确定孩子仍在卖场里？”
“哦，是这样。我们商场的每个出口都装有摄像头，监视录像证实孩子进入大楼，但是没拍到她出去的画面。”大华认真答道。
小乱在顾惜朝身后出声，“上周在沙田区的案子，凶手直接从商场带走了受害人。”
鲜于仇点头，“那是因为凶手需要和受害人单独待在一起。”
顾惜朝略一思索，即刻吩咐工作，“如果是同样一个罪犯，他的作案手法应该不变。郑雅诺还在这里的话，绑匪一定也在。荷姐，你去跟大华去调监视录像，记住一定要仔细。虾头，十五分钟，我要保安队的所有搜查记录。小乱，你跟着我。OK, 按区域分开行动，现在出发。”
英绿荷跟鲜于仇利落地照办，顾惜朝转向戚少商，“去看看孩子的父母？”
“郑太太，我是法证科的顾惜朝。现在想向你了解一下，孩子失踪前一刻你们在哪里？”
女主人哭得精疲力竭，依偎在丈夫怀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惜朝和戚少商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郑先生，，麻烦你跟我到这边来。”
郑立宗不解，搂着妻子不肯放手，“为什麽？”
顾惜朝直接给他答案，“发生绑架案的时候，父母需要分开询问，这样做更为有效。”
郑立宗点点头，试着松开太太的手，但郑太太却怎麽都不愿放开。
顾惜朝蹲下身体，身旁的吵杂声太大，他尽量提高音量，控制着不至于太刺耳，“郑太太，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尽快找出你女儿的下落，我们现在要……”
女主人猛然间抬头，两眼又红又肿，语调哽咽，“诺诺被他带走了是不是？诺诺很快就会没命了对不对？”
顾惜朝忽略她的问话，“郑太太，现在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为时尚早。我们需要你女儿的影像资料，也许你的手机上会有郑雅诺的照片？”
郑立宗抚着妻子的背不住安抚，“怎麽会有那麽多飞虎队人员？”显然，郑先生心中也对案件先入为主。很多时候，自己吓自己是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标准程序。”戚少商扯谎的本事越来越高杆，“标准程序”几个字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行为分析组已经开工，如果这次绑架案的作案模式和上次相同，他们很快就出结果。”
郑太太烦乱地翻找手机，顾惜朝皱眉看她。最终，总算从提包里找出来，郑太太颤抖着双手调出女儿的照片。
顾惜朝转头将手机交给小乱，“把照片打印出来，要快。”
“郑太太，我们还想知道郑雅诺失踪前……”
话没说完，身后一声熟悉的“情况怎麽样了”传来，顾惜朝疑惑地转身——老板也来了？这件案子的确够分量。
诸葛走近，顾惜朝起身，“还在例行询问。”
点头示意他继续，诸葛站到一边。
戚少商凑近郑立宗，小声说道，“早点开始，找到郑雅诺的几率才会更大。”
不想这句话竟被郑太太抓到，她忽地甩开丈夫的手臂，“她怎麽样了？啊？你们告诉我，她怎麽样了？”
顾惜朝皱眉，“救援工作目前……”
郑太太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满脸的泪痕融掉了精心描画的妆容，“我说的是上周从商场失踪的小女孩，你告诉我，她怎麽样了？”
烦躁感忽然而至，顾惜朝音调高了几度，“既然知道她的事，做父母的怎麽还这样不小心？”没经过太多思考的话，就这麽冲口而出。
他小时候也有一次被妈妈丢在超市的经历，不到九岁的孩子蜷在角落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被放出来的时候都站不起来了。顾雅岑抱着他嚎啕大哭，顾惜朝就那麽任她抱着，整个人僵在她怀里，木木的没有一点表情。顾雅岑习惯了顾惜朝一个人自生自灭，面馆打烊之后回到家里，从来不会去他房里看一眼，自己随便洗个澡就去睡了。在顾惜朝眼里，有妈妈等于没妈妈。戚少商说过“顾惜朝至少还有妈妈管”，不过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冷暖自知了。
郑太太听到顾惜朝这句话，顿时泣不成声，一头栽进丈夫怀里，嘴里不住低喃，“诺诺没了，阿宗，诺诺没了……”
戚少商不动声色地走到顾惜朝身边，轻道一句，“他们不想的。”
顾惜朝沉吟不语，逐渐平复下来，忽而转头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叫阮明正过来问话，都是女人，大概沟通方面会好一点，我现在去荷姐那里看看。”
监控室
十分钟前，英绿荷甫一踏入监控室的大门，即刻大声吩咐道，“我需要全部的监控录像，还有……”
商场工作人员吃惊，“全部的？”
英绿荷已经将带来的设备摆好，一一插上电源，边开机边继续说道，“没错，我要一帧一帧地查看录像，以防你们漏掉什麽背景内容。还有，请再给我准备操纵杆和视频发射机，加上同轴电缆跟一部多端处理器。”
十分钟后，顾惜朝进来。英绿荷已经准确定位到郑雅诺最后一次出现的画面，指着屏幕上的一点，英绿荷对顾惜朝解释，“这里，看到两根辫子了吗？”
顾惜朝俯下身体，微微眯起眼睛，画面的清晰度不够，女孩的轮廓太模糊了。“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郑雅诺的身体，她旁边好像有个人？”
英绿荷耸肩，“看不清。”
顾惜朝摇摇头，“可以增强画质吗？”
英绿荷转头盯着他看，“可以，但是我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重案组那边的情形同样不容乐观。
戚少商看着面前摊开的商场平面图，大华站在身侧简单讲解，“卖场共有119家商店，71间储藏室以及75间更衣室。男女卫生间各八个，南北楼梯都可以通向顶层，9家餐厅，都有独立厨房。最后，还有6部电梯。”
小孟急躁地抓头发，“除了楼梯间跟储物间，我看我们脚底下的地方也有可能是藏匿地点。地下层、通风管、锅炉房……”
穆鸠平也急了，“这麽查的话，至少得三个小时！”
鲜于仇在一边接话，“但我们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大华疑惑，“为什麽这麽说？”
戚少商一边卷起平面图，一边向大华解释道，“一般来说，99%的被绑架儿童在最初的24小时内会被杀害，75%在三小时内被杀害。而据警署内部资料，上周被绑架的陆遥属于剩下的44%，一小时没到即遇害。”
“老大，我们现在怎麽办？”穆鸠平一巴掌拍在桌上。
戚少商瞪他一眼，语气不善，“通知飞虎队，先按照地图进行排查，我去看看法证那里有没有线索。”
戚少商正要踏进监控室，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顾惜朝言简意赅，“需要郑先生郑太太过来认人。”
两人都不罗嗦，快步向休息区走去。
路上遇到霍乱步，他正召集保安分发刚刚影印好的照片，顾惜朝拉住他，“尽量保证在场每个人都有一份，潜在的证人需要知道我们究竟在找谁。”
“我明白，阿头。”霍乱步今天表现尚佳，做事不再拖拖拉拉。
戚少商抬眼扫过大厅人群——有人在不耐烦地叫嚷，“为什麽不让我们出去？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见过这个女孩！”警员大声叫这群人不要吵，却只是徒劳地增加现场噪音。
有孩子被吓哭，父母急忙安抚，无奈一个哭，个个都跟风似的哭起来。
一时间，场内吵杂不堪，实在叫人头大。
不错，证人需要知道寻找对象，但——
“问题是……”戚少商下意识地解开几颗衬衫纽扣，“不明嫌犯有可能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新案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