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向》勿扰吾心

2、交友

　　桦竺的指尖悬在半空，看着朝桢熟练地把玩那支彩铅。阳光在铅笔的棱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随着朝桢手指的转动忽明忽暗。

　　“我随便画画...”桦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蹲下去捡散落的铅笔，却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比他更快地动作着。

　　“你画得肯定很好。”朝桢把收集好的铅笔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桦竺的手背，“用这么专业画材的人都不简单。”

　　桦竺触电般缩回手，铅笔又撒了一地。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他的耳根烧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我——”

　　"是我的错。"朝桢笑着打断他，这次小心地把铅笔放进笔盒，“我太冒失了。”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开始上课。桦竺低头整理桌面，余光瞥见前排的朝桢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后颈处有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翘着，随着他记笔记的动作轻轻摇晃。

　　下课铃响时，桦竺的素描本还摊在桌上。他刚要去合上，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按在了纸页上。

　　“这是开学典礼？”朝桢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桦竺的画，“你把我画得比真人还好看。”

　　桦竺倒吸一口气。那页纸上不仅有礼堂的速写，还有好几处朝桢的特写——他演讲时微微抬起的下巴，手指敲击讲台的弧度，甚至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的光影。桦竺自己都没意识到画了这么多细节。

　　“抱、抱歉，我只是...”桦竺手忙脚乱地要合上本子，却被朝桢轻轻按住手腕。

　　“别啊，真的画得很好。”朝桢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桦竺的手腕内侧，又很快松开，“你学过美术？”

　　桦竺点点头，感觉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烫。前排几个女生频频回头，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太棒了，我们班黑板报正缺人手。”朝桢突然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下个月有校际评比，你来负责主画好不好？”

　　“我不——”

　　"就这么定了！"朝桢已经转身去应付其他围过来的同学，只留给桦竺一个后脑勺和一句飘过来的“放学等我一下。”

　　整个上午的课，桦竺都心不在焉。他的素描本被朝桢强行"借走"传阅，现在正从前排一个个同学手里传递。每次听到有人发出惊叹声，他就想把脸埋进臂弯里再也不抬起来。

　　午餐时间，桦竺躲在美术教室角落啃面包。门突然被推开时，他差点被噎住。

　　“果然在这里！”朝桢拎着两个便当盒大步走来，“我找了你三个食堂。”

　　桦竺瞪大眼睛看着朝桢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打开便当盒推过来一个：“我妈做多了，分你一半。”

　　饭盒里整齐地码着玉子烧、炸鸡块和章鱼香肠，还冒着热气。桦竺盯着那只用海苔做出笑脸的章鱼，突然鼻子一酸。转学前的学校，从来没有人找他一起吃午饭。

　　“不合胃口？”朝桢已经大口吃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桦竺摇摇头，小心地夹起一块玉子烧。蛋皮的甜香在口腔里扩散，他听见朝桢说："你画得真的很好，我们班这次评比稳了。"

　　阳光透过美术教室的纱帘，在朝桢的校服衬衫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他说话时眼睛会微微眯起，像只晒太阳的猫。桦竺突然很想把这一刻画下来——便当的蒸汽，朝桢袖口沾到的一点颜料，还有他嘴角粘着的饭粒。

　　“你这里有...”桦竺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快要碰到朝桢脸颊时猛地停住。他在干什么？

　　朝桢却主动把脸凑过来：“嗯？”

　　桦竺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处温暖的皮肤，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饭粒。”他小声说，迅速缩回手。

　　“谢啦。”朝桢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马克笔，“这个给你，就当是预支的报酬。”

　　桦竺认得这个牌子，专业级的马克笔，价格不菲。“我不能收...”

　　“别客气，反正我也不会用。”朝桢强硬地把笔盒塞进桦竺怀里，“放学后留下来商量黑板报的事？我值日，教室就我们两个。”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桦竺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上课铃就响了。朝桢匆匆跑出去，又折回来扒着门框：“对了，你素描本在我这儿，画得超棒！”

　　桦竺这才发现自己的素描本不知何时被朝桢塞进了书包。他望着那个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摸了摸刚才触碰过朝桢脸颊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下午的体育课，桦竺因为转学手续不全被准许旁观。他坐在树荫下，看着朝桢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每一次跃起投篮，衣摆都会掀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

　　桦竺悄悄从书包里拿出那盒新马克笔，在便签纸上快速勾勒起来。阳光、汗水、飞扬的发梢，还有朝桢进球后朝他这边比出的胜利手势——这一切都太过明亮，让他不敢直视却又移不开视线。

　　当夕阳把操场染成橘红色时，桦竺已经画满了整本便签。不知道的是，此刻朝桢的书包里，那本被借走的素描本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新鲜的字迹：

　　“今天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朝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