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98、知稼穑黛玉获新生 暗流动宝玉布大局

　　一连几日，黛玉都被“邪魔附了身”的宝玉和芳官“逼着”一起出而撒网捕鱼、入则修补渔网，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宝玉竟然要她学着杀鱼，这对自小笃信佛学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不劳动者不得食！”
　　这时候的宝玉哪里还有往日那种怜香惜玉的样子，亮如秋水的眼睛里隐藏的都是阴谋得逞的促狭和得意，“既然想做渔婆，那就要有个渔婆的样子。这些天不习惯的话就要每天写一首名诗给我看，要不就要写上一篇石头记。”
　　黛玉恨恨的白了宝玉一样，她还只是个小萝莉，对上宝玉这样的绝顶高手，反抗的心思想也别想，嘴上却是不肯服输道：“那就请问二爷你这名诗的标准是什么？你是真当那好句子是凭空得来的，那都是要有实际的体会的。比如当年我替你写那首杏帘在望，就是我在进京的途中心里早就有了灵感，才正好解了你的围。”
　　“所以我才带着你一起干活谋生啊。不亲自经历一番，你又怎知这人世间的苦难？”
　　宝玉一副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的模样，恨得黛玉牙痒痒的，却又不好在芳官面前对他怎么着，只好狠狠的甩动手里的扦子，仿佛那被扎的就是宝玉那张可气的脸——眼下她能做的也就是补补渔网了。可怜她往日一年也做不得一只荷包，如今却要每天都要缝补好那些宝玉好像故意扯烂的渔网。不过话说回来，她补得那些个渔网还真是绵密结实，宝玉要不是用上些手段，别说现在破破烂烂，就是能有些脱线也是难得。
　　不大的舱房里，宝玉盘腿坐在黛玉对面，一身的青布直缀，头上也只是用簪子歪歪斜斜的打了个结，一边装模作样的检查黛玉缝补的渔网，一边偷偷的瞧着黛玉心里好笑。黛玉身量娇小，又是个洁癖成型的人，现在身上穿的是大红二红用她旧时衣服改的一身短襟小袄，名贵的衣料却是渔娘的样式，为了哄她穿上，宝玉不知道用了多少甜言蜜语。
　　“我现在是渔翁，你是我妻子自然就是渔婆，若是还是一身大小姐的样子让人看着更加笑话。”
　　穿是穿上了，可恼的是无论是宝玉还是芳官她们，一见到她这身打扮还是禁不住要笑。
　　“这哪里是渔娘穿的，简直就是我们老家的地主婆穿的，一点都不好看，白瞎了那些好料子了。”
　　“地主婆？嗯，这个主意好！”
　　宝玉瞧着黛玉不住的点头，眼里闪闪烁烁的，按照黛玉最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脑袋里又在想着什么“折磨她”的新办法了。
　　“你，你还想怎么样？我现在也算得上嫁什么随什么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等过些天我见了凤姐姐，说你欺负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宝玉对她的“折磨”不仅仅是要她穿布衣干粗活，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凤姐和平儿的船只就在一旁，他却不仅不让她过去看，听说连凤姐要过来也不同意，说什么现在琪官的事情还要保密，还不是为了“折磨”她——
　　“怎么？我们这还没正式成亲，你就学会打小报告了？凤姐姐现在也是忙得很，为了你能成为咱们□□最大的地主婆，她现在正在跟平儿两个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呢。”
　　天啊，一直对她如珠如宝的宝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小恶魔的样子？黛玉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心里的疑团逼疯了。说起来，要做渔翁渔婆最初还是她的主意，如今每天虽然忙忙碌碌的，却也没了时间去想往日那些烦恼，又是跟最喜欢的人在一起，黛玉一直玩得还是很开心的。话说回来，依照她的性情脾气，若是心里不愿意，哪里会有现在做的那么好，便是宝玉也不会真的勉强她的。她心里不乐意的，不过就是看不惯宝玉现在总是对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罢了。
　　“切——，才刚还说要做渔翁渔婆的，如今怎么又要做地主地婆了；你隔年就加冠成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长性？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你让我跟凤姐姐将京里的田地都处理掉，是不是京里这边要有什么变故？”
　　黛玉现在也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这些日子跟在宝玉身边，对于□□现在的局势和贾家的处境也有了很深的了解；虽然她不像宝玉看得那么悲观，心里也越来越相信京师这边迟早会出些变故。
　　“城头变幻大王旗，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们现在年纪都还小，即便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家族里老祖宗也不会放手让我们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应变的准备罢了。”
　　宝玉一把抓过她手里的渔网放在一边道：“好了，剩下的叫芳官大红去补，都像你这么的补下去，又不知道明天要耗费我多少工夫；现在到了哥哥讲故事的时间，不然你明天能写些什么。”
　　黛玉早就知道他搞鬼，嘴上抿着笑尽着他拿去，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像一个贤惠的小妻子一样给他倒了杯茶，笑意盈盈的歪在榻上，因为她知道每天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才开始。
　　“嗯，上次讲到哪里了呢？是某位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大小姐跑去葬花，还是那位大小姐又在跟顽石兄怄些没头没脑的气？”
　　一点创意都没有，每天第一句话都是对她夹枪带棒的，黛玉依然冷笑一声道：“要不是某位无事忙的公子哥连自己房里的丫头都管不好，人家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小姐怎么会去伤春悲秋？要不是那位石兄总做些不着调的事情，谁有闲工夫跟他怄气？”
　　随着故事的场景越来越多的转换到大观园里，黛玉早就明白宝玉向来说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一直强撑着不愿意承认罢了，况且宝玉说的那些个事情有些她知道，倒还有大半是她不知道的；她往日里小心思里只有宝玉一个，哪里会有心理会别的事情，现在想想宝玉那时候也的确挺委屈的——
　　宝玉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瞧着她道：“这事情又怎么会怪到石兄身上，他毕竟只是块灵智初开的顽石，仙子妹妹那些七窍玲珑心，又哪里是他能够猜得透的？人家黛眉娘娘能够引导商汤成为一代明君，你这位黛玉娘娘难道就不能主动点引导顽石走上正路，每日里只用些花花草草做暗喻，等到石兄醒过味来什么事都耽误了。”
　　黛玉啐他一口道：“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了不是？我只是个平民家的野丫头，如今更是跟着你做了渔娘，将来你还要我去做什么，什么地主婆？我何德何能，哪里又能跟黛眉娘娘相提并论了？再说了，便是我没有及时提点你，你现在不也是醒悟过来了吗？”
　　宝玉摇头道：“那不一样的。就因为你总是这么隐隐约约的，让石兄一直放心不下，终究还是又经历了一个轮回才得醒悟。可怜绛珠仙子也流尽了她一生的眼泪，最终更是不得善终。”
　　黛玉怒道：“你平白没事的咒我做什么，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转而又醒悟过来宝玉说的是故事，反是她沉入太多了，联想起一个月前的自己，怔怔的心中难过，那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宝玉温柔的偎过去将她拥在怀里，掏出帕子细细的为她拭去泪水，叹息道：“那一世的绛珠仙子本来就是为了还泪而来，泪尽了自然就要回返天界，至于什么善终不善终的，对于一个神仙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倒是那石兄懵懵懂懂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们早就被金钱物欲蒙蔽了理智人性。石兄一个心智单纯的人，在那里受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经历过的那些朋友叛离，亲人反目，孤立无援等等一切人世间的苦难，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终于还是回来找那个真正爱他的唯一的女子。相比起绛珠仙子，你不觉得石兄更让人心疼吗？”
　　黛玉本是个关心他人多过自己的人，听了宝玉这些故事心里对那位石兄更是怜惜万分，抬起头急切的道：“那他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发现绛珠仙子已经不在了，那样岂不是更加伤心？二哥哥，你哪里编的这么凄惨的故事，只是听听都让人心里难受的不行了，更何况要去亲自经历？”
　　宝玉抚着她明山净水一般的娇俏容颜，悠然道：“大道如此，谁又能解？妹妹且不闻苦尽甘来的典故吗？那石兄既然能够回到原来世界，绛珠仙子自然也能回来，所以我们两个现在又在一起啦！”
　　黛玉气道：“你刚说了点子正经话，做甚么又编排到了我们身上？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一辈子不安生，想让我对你心里有愧疚，才会编出这些故事来欺负我，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写下去了。”
　　宝玉无奈，只好又赌咒发誓的表白绝无此心，黛玉才回嗔作喜道：“那好，等写好了这一本，你就要把石兄在那个世界的故事也讲给我听。不，我要你将所有关于石兄的故事都讲给我听，我，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你不能有半点隐瞒。”
　　宝玉做状道：“喔唷！石兄历经轮回差不多要有五千年的时间，你要我一一的讲来，那样岂不是要我讲上个永生永世？到时候只怕我们百子千孙都不止，要是传出去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这些情呀爱呀的故事，你不害羞我还不好意思呢。”
　　黛玉大羞啐道：“谁要跟你百子千孙了，你当人家是什么了？我不管，我就是要知道石兄的所有事情，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每天哭给你看！”
　　宝玉就是喜欢她撒娇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叹口气道：“谁让我这么命苦呢。等明儿有时间，我就写个我们两个前世万世的约定，你要是赖账的话我就拿给你老师去看，看他教出的都是些什么好徒弟！”
　　黛玉奇道：“我师傅？这里哪里会有我师傅？你该不会是把那个贾雨村也带来了吧。”
　　宝玉笑嘻嘻的一点头道：“正解。若是没有他，这次江南的大戏我可唱不响，只等着琪官那里学得跟你一模一样了，我就让他们两个见面，你们家的那些个秘密可都等着他来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