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76、忠顺王大摆迷魂阵 灵麝月妙解风月镜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场比赛罢了，你错过了这次机会，说不定下次机会才是你最想要的。”
　　宝玉不以为然的看着远处台上龙争虎斗的样子，安慰着一脸沮丧的戚建辉道：“一帮大老粗，只知道舞刀弄剑打生打死的，一点子情趣都没有。要我说，用心参加后面的才选才是正经，我送你一套才选秘籍，那里面才叫精彩呢。”
　　戚建辉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宁荣铁骑实际上的领袖，本次武选的主持，用这么不屑一顾的语气评论他的铁杆王牌部队，心道人人都说这位少年得志的国舅爷雅好在女儿堆里厮混，没事就吟花弄月的果然不错。他难道就不知道，他现在手里掌握着的可是□□武力的未来？
　　再往另一边瞧瞧，甲丁奇兵的老大焦大爷听了他这些话，却一点子反应都没有，似乎宝玉说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戚建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刚才北静王爷不是说了，咱们□□大部分的武将都是出身宁荣铁骑，能在那里面开始自己的军事生涯，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北静王爷说的？北静王爷说的不错啊。”宝玉仰天打个哈哈，让人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肯定水溶的诚意，
　　“我也听我爷爷说过，这宁荣铁骑从成立那天开始，就不是一支纯粹的作战部队。戚同学，选择参加一支军队，却不从了解它的历史开始是不对滴，是严重不可取滴。宁荣铁骑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是完成了一次次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在血与泪的惨痛教训里不断积累不断成长起来的。它名义上只有一千六百人，实际加入的人数应该有这个数字的几十上百倍，杀过的人更有它的成千上万倍。”
　　“北静王说的没错，□□大部分武将都是出身宁荣铁骑，可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只是过来镀镀金，是来学习宁荣铁骑的成军秘密和战斗诀窍的，没有几个真正研究过这支部队的真正力量来源，这种力量只靠学习是学习不到的。”
　　宝玉说着瞧瞧另一边的焦大，后者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他看过来牛眼一瞪道：“臭小子你只管胡说你的，没事看我做什么？我倒要看看当年荣国公最为推许的孙子，到底继承了他几分把式能耐。哼，只不过虚长了一副老国公的样子，就一天到晚的凤凰蛋一样的捧着，到头来还不是绣花枕头一个，没的辱没了二公的名声。”
　　他话里不屑，却是难得能跟人多说这么多话，人也赖在一旁不走，摆明就是要听下文的模样。戚建辉搞不懂这一老一小放着武选大事不管，齐刷刷的跑到他这个伤号这里做什么，却也明白两人没什么恶意，正要问个究竟时，边上的人传报说忠顺王到了。
　　焦大端坐不动，宝玉只好自己迎了出来，搞不懂这□□最有势力事务也最繁忙的两位王爷，为什么就这么缠着他不放：一个霸占了武选场地，另一个又阴魂不散的找上来。
　　这北静王和忠顺王也是很有意思，正经场合里一个玩笑不禁一个一本正经，私下里却又倒了个个：北静王就是对着文人墨客也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忠顺王却能对着男人说女人对着女人讲男人，两人整个都是精神分裂研究的好对象。
　　依照京师秘闻，当今的皇帝水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台面上厉行节俭勤政爱民，私底下男盗女娼荒淫无度；当着众臣每天端着一张冷脸，自己的密室里却养着前朝的皇妃和死去兄弟们的娇妻美妾，就连生出的孩子也在里面一起养，所以到现在子嗣不旺，都被他自己糟蹋了——
　　这些传言的内容是每天更新，到现在也不知道全国到底有了多少个版本，于是全国上下几乎都认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今的这位皇帝上位不正，冷面冷心，品德败坏，荒淫无度等等等等，几乎一个人能有的恶性恶行这位皇帝都占全了。
　　宝玉是皇帝的小舅子，自然知道自己那位便宜姐夫还不至于坏到那种地步，见过几次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荒淫怠政的皇帝；只是这传言多了也由不得你不信，况且水晨的仇人也实在是太多，他的个性也实在是太过难以捉摸，所以每次一见到忠顺王那张还算端正的脸上堆起习惯性的谄媚讨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会往那些传闻上去想。
　　“国舅爷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却让小王好找。”
　　一看到宝玉，忠顺王的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满面，亲热的上前打断宝玉的见礼，“好小子，昨天还在我面前藏奸，今天就忍不住跑下来照顾你的小情人。快给老哥老实交代，这戚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说那小子怎么总是对我带答不理的，却原来早就上了你的贼船，老弟的本钱很足嘛。”
　　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还在宝玉下身打量个不停，看得宝玉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这哪是什么□□最体面最有权势的王爷，分明是个欲求不足的怨妇嘛。
　　“呃呃，王爷谬赞了，我这不是见他受伤不轻嘛，再怎么说他都算得上因公负伤，我们不过来关心一下也说不过去。您瞧，主持特选的焦大爷不是也来了吗？”
　　“是是是，因公负伤，这词听着倒是挺新鲜的，却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借口就是借口，解释就是掩饰嘛，大家心知肚明的不是？
　　“只是国舅爷还是太过小心了。你上台救他拉上焦大也就算了，现在看顾伤情还要拽上他，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有点文过饰非了吗？”
　　忠顺王拉低了声音凑近宝玉耳旁，一副我俩很熟的样子道，
　　“不用太过担心水溶那小子。表面上总是一副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架势，回到家里还不是都一样？话说他养成的那对双胞胎委实不错，这要是送了别人，我一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如今是国舅爷你得了，也就相当于我得了一样。等哪天带了她们到我府上，咱们一起享用那才有味，国舅爷不会不舍得吧？何况我们也不是头一次了。”
　　宝玉心中大骂，鬼才跟你共享一个男人呢，耳边颈项传来忠顺王温热的气息，不由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见鬼一般火速逃离开去，变了脸色道：“王爷自重。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也就罢了，何必拉三扯四的纠缠不清，要是被人传了出去，丢的可是整个□□的面子。王爷要是喜欢那两个丫头，我直接送了给王爷便是，不需要这样向我身上泼脏水。”
　　忠顺王一怔，面上掠过一丝失望，却马上显出很受伤的样子，重新靠过来可怜兮兮的道：“国舅爷，您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又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人家的喜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过来了也是摆着浪费，不过是挫挫水溶那小子的面子罢了。这下人家知道了，国舅爷原来两面都是攻，不知道哪天国舅爷高兴，也把人家收了可好？”
　　“呕”的一声，宝玉只觉得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胃里面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再也无法面对忠顺王那张装成女儿娇羞的老脸，踉跄着跑到廊柱下面“哇”的一声吐出来，那感觉如同在千军万马中厮杀了几天几夜，要扶着廊柱才能站住身形。
　　忠顺王瞧着他抽搐不停的身子，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却又马上转回原状，颠着脚上前娇声道：“国舅爷这是昨晚劳累过度了吧，刚才又给心上人疗了内伤，看着可是让人心疼呢。只不知道昨晚和国舅爷在一起的，可有琪官那个不知餍足的冤家？国舅爷心里就是再疼他，也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是？”
　　他嘴上说着，一双手却也不曾闲着，一边温柔的帮着宝玉捶背，一边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宝玉强健的臂膀，一副痴迷的样子叹道：“卿本佳人，何必要趟这片浑水？原本我就是用那琪官给你一个警醒，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你也不用给我解释了，这□□的事情又有多少能够瞒得过我呢？那个琪官你若喜欢，只管放心的收用就是，犯不着再让紫英他们提心吊胆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家现在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再添上紫英他们几个也就够了；千万不要再野心勃勃，现在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改变的，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直到忠顺王走了好大一会，宝玉才从他那段话带来震惊中醒觉过来，明白自己刚才是着了他的道，心里又羞又恼。
　　这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强大以来第一次明着吃亏，竟然输的毫无招架之力。向来都是他站在命运的制高点上俯视别人，这一次竟然有了被别人完全看穿的惶然，这忠顺王掩藏在一副男盗女娼下的真面目，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
　　想想镜子里忠顺王害死妙玉的片段，却感觉印象越来越模糊，这忠顺王要是不好女色，又怎么可能会□□未遂，害死妙玉呢？这冯紫英蒋玉菡他们又跟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那个一直在背后注视着他的人也是他吗？
　　一脑袋迷糊，宝玉瞧瞧左右无事，便悄悄回去自己房里洗漱更衣。现在的宝玉每天早出晚归的，怡红院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非凡，大部分的小丫头都被黛玉遣散，留下的只有袭人麝月她们八个老人，一应的事务也都是和潇湘馆一起办理。
　　人少了，屋子里很静，但是却比以往干净利落多了。宝玉一路走进去，除了跟外面的宋妈妈打了个招呼，里面却只有麝月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做针线。听到宝玉熟悉的脚步声，麝月转过脸来笑道：“呦，这还真是稀罕了，二爷这会子还记得这个家啊，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轻车熟路的上前帮着宝玉卸去外面的大衣裳，闻了一下皱起鼻子道：“你这是在哪里沾染的这股怪味，难怪不敢去林姑娘那里。赶紧的一遭里把里面的衣服也脱了吧，这味道闻着怪让人恶心的。”
　　宝玉笑道：“是被外面的一个死人妖恶心得吐了。你快些拿杯香茶来，我这嘴里快难受死了。”
　　麝月倒也不再多问，转身就从外面将茶端了进来，却发现宝玉自个将帐子放了下来，一个人在里面窸窸窣窣的脱衣服，便上前撩了起来道：“在这屋里你还有什么好藏的，你这身上又不是谁没见过，怎么这会子倒害起羞来？快用茶赶紧漱了是正经，不然连着这帐子都被你沾染了。”
　　宝玉这里刚脱了一半，双手接过茶来，倒有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羞得满脸通红，一经里喊着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沏了茶来，难不成还一直留着不成？你快赶紧的放下帐子，小心这外面的风吹着了着凉。”
　　麝月也不理他，径自上前帮他褪下裤子鞋袜，连胸前的肚兜也没放过，一遭里拿出来放在外面春凳上，又翻开被子帮他盖上，这才拿过盖碗在他嘴边接了茶水，连同茶杯一起拿了出去，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就连宝玉会漱几下都考虑在内。宝玉这边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放好茶杯盖碗，抱了衣物一声不响的走出去了。
　　宝玉愣愣的瞧着她出去的背影，听着她跟宋妈妈交接衣物的声音，一转眼的她又转身抱了一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走了进来，禁不住彻底无语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自己是个男人麝月是个女子，明明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感觉上却像是家人一般的亲密无间；就连麝月温柔体贴的在他身上摸索整理，他也生不出什么别的想法出来。那感觉就像是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同性姐妹，偶尔麝月还会说上一句你这儿又廋了些的家常话语，浑然没有丝毫的尴尬不适。
　　倒是一切打扮妥帖，麝月在镜前帮他整理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道：“袭人姐姐你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要负责给她找个好的归宿。咱们打小里一块长大的，你总不成让她就这么着落在空地里不是。”
　　宝玉从镜子里盯住她一直闪躲的眼神道：“那你呢？袭人的事情我自然心里有数，我这会子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早些说出来，我也早有个准备不是。”
　　麝月笑了，不假思索的道：“这些事二爷哪里用得着来问我们，你就只管问问你的心就是了。在你心里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就是你的什么人。左右不过就是这一世的缘分，二爷你又何必那么介意呢？”
　　宝玉听了禁不住又是一呆。这话要是从黛玉嘴里说出来，他是丝毫不觉得奇怪，可是麝月这么说出来倒让他心头一阵迷糊，忽然无意识的发觉眼前的镜子渐渐模糊起来，里面却只有他一个，浑然没有麝月的身影。宝玉禁不住心头大骇，再仔细揉揉眼睛细看时，麝月却又好好的在他背后帮着整理衣服，难不成刚刚是自己眼花，或者是麝月刚巧转到他身后挡住了不成？
　　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宝玉勉强压着自己的嗓子道：“那姐姐以为，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呢？”
　　麝月嗤的一声笑了道：“你的心在你肚里装着，我哪里又会知道？我不过就像这镜子一样，照着的只不过是你的外表，你里面是金是银，又哪里管得了我的事情？”
　　宝玉心里一动，试着道：“我听说外面的瑞大爷死前，曾经照过一面奇怪的镜子，说是正面照真背面照假的，你说是不是真的？”
　　麝月道：“二爷今天真是奇怪。这些真呀假呀的问题你不是最喜欢问林姑娘的吗？怎么这会子反倒问起我来了？瑞大爷的事情好多人都看到了，应该是个真的没错。要是哪天我们得着了，我也想借来照照二爷你一次，怎么这段时间变得一点都不像之前的你了呢？”
　　她这话完全是玩笑的口吻，宝玉听了却是心头惊心不已，想想又觉得心有不甘，禁不住又道：“今儿我还就问着姐姐你了。那镜子听说是叫什么风月宝鉴，说是背面是些风月情事，反面却是个红粉骷髅，姐姐可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麝月这次倒是愣了一下，歪头想了一下方道：“管它正面反面，左右它都是一面镜子。虽说能够照到外面的东西，实际上还不是跟我们这个镜子一样，照出来的都是虚的，只要我们转身离开，它还不是照样空空如也，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宝玉细细一想，不觉其中大有道理，禁不住拍手哈哈笑道：“我倒一直还不知道，原来我们的麝月姐姐一直是真人不露相来着。这件事情都已经困了我好长时间了，倒让姐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说开了。管它什么风月情事，还是红粉骷髅的，说到底都是些外来的影响而已；道之为道，玄之为玄，没有了我们这些道体，这些虚幻又算得了什么？所谓太虚幻境，原来也不过是我们施加的镜像而已，又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所谓的情天恨海，也不过是道之演化而已，演化到了极致，自然就可以重归于道，哪有什么难填难补之说？这最后一块补天之石，原就不过是那道中遁去的一而已，缠绕着推动轮回演化的无穷业力生生不息，这就是道啊！”
　　麝月见他又有些癫狂之态，急得忙抱住他道：“我的呆爷，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玩话，你怎么就这么较起真来？你这才好了没多少时间，要是再犯了什么病来，可不都是我的罪过吗？”
　　宝玉止住了笑声，任麝月将自己抱着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这里不但没病，你这一席话倒是把我的病根都除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原来你真的是我那面镜子，心里的镜子。如今既然你已经照出了我心里的阴霾，想来你的心里也不再是空空的了，什么时候有了想法就对我说吧，不管怎样，我都会满足你的愿望的。这是一个承诺。”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