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72、伤心事诗魔扰颦卿 比武场韩奇斗建辉

　　黛玉在凤姐处等到二更时分仍不见宝玉回来，心里有了几分牵挂，说起话来便有些心不在焉。凤姐心里明白，打发家里的小厮过去瞧了，才知道宝玉这会子喝多了，已经被接到贾母那里醒酒，黛玉忙辞了凤姐一路又往贾母处去了。
　　宝玉的酒量本就不大，以前就经常因为酒醉误事，袭人、金钏、茜雪的事情都是喝多了才会发生，后来知晓了通灵宝玉的妙处后才好些。今晚陪客的都是些酒场上的惯将，酒国里的豪杰，几轮子下来他就顶不住了，等到醒觉昨天将那玉石放在了宝钗那里时已经晚了。亏得贾母让人硬把他拖了回去，不然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黛玉过来的时候瞧见东府的尤氏也在，不免有些奇怪，两下见过礼后才知道尤氏是来提亲的。因了贾珍前日在演武场见到傅秋芳的容貌歌舞俱佳，打听下来又知道是通判傅试的妹妹，向来就有结亲之意。这下正好说给贾蓉续弦，按着她的年纪和出身，算来也不致辱没了她。贾母虽说不喜欢傅试的为人，毕竟瞧着傅秋芳人倒是个能生养的，贾蓉的名声又不好，两下里也就将就了。
　　因了国孝家孝的关系，这门婚事也要在来年秋天才能举办，正好和宝黛的婚期相撞，贾母觉得有些个不吉利，便想将宝黛的婚期押后一些，又怕黛玉不高兴，这下里正在犯难，故而拖延到现在不决。
　　黛玉心里确实也有些别扭，她从六岁就开始守孝，先是母亲再是父亲，可以说她自懂事以来就都在守孝，刚刚脱下父母的孝衣，好不容易盼来了嫁期，现在又来个什么国孝，守完国孝又碰上跟同辈的兄弟续弦撞期，她这前半辈子还真是没个顺心的时候。
　　她本来就在凤姐那里说起婚事时就不太开心，眼面前又是这样的事情，唯一一个可以指望的宝玉又喝得大醉躺在里屋，心里就越发的感到难过，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走进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宝玉，那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满腮。
　　二红虽然一直跟着她，却也猜不透她这些九曲十八弯的心事，又不好惊动老太太，便偷偷让雪雁叫了鸳鸯紫鹃过来，几个人嘀咕了半天也没个结论，到底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哭得这么伤心，想劝都找不出话来说。
　　第二天一大早宝玉酒醒了就去找黛玉散步，却发现黛玉没有像以往那样起来等着他。由于他们两个每天起得太早，便叫丫鬟婆子不用一大早的起来伺候，这会子房里只有紫鹃正捂着被子呼呼大睡，里面黛玉却一直睁着一双哭得像个桃子的眼睛发呆，就连身上的被子滑下去也不知道。
　　宝玉看着心疼，走上前将被子帮她拉上，拉着她冰凉的双手放在嘴边不住的哈着，一边忍不住埋怨道：“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即便是我们两个以后成了婚，我看也指望不上你来照顾我，好好的没事就伤心，要是闹出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让我怎么办？”
　　黛玉也不答话，凝视着他好一会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们从何处来？如今又要到何处去？”
　　宝玉听到她第一句话，差点吓得魂都飞了，接下来的几问倒让他放下心来，知道黛玉这又是心有所悟了，便也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是那补天的顽石，你也是那历劫的绛珠。我们两个都是从仙界而来，如今又要回到三生石边去，未来我们还有生生世世的缘分要结，妹妹你注定是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劝你还是认命吧。”
　　黛玉嘴里将历劫和绛珠两个词反反复复念了几遍，心有所感，又认真的瞧着宝玉道：“不管你说的这些真也罢假也罢，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前生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不然为什么这辈子就这么不顺呢？只是我们两个既然有那三生的缘分，为什么只这一世，我就觉得很难有个结果，一年之后，谁知道这个府里又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呢？你说我的名号是绛珠，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并不是什么吉利似的？”
　　宝玉这才明白她是又在钻牛角尖了，便笑着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那颗明珠道：“你且瞧瞧我头上的这颗珠子是个什么颜色的？这可是我从小带到大的，衬着我全身的红色，可不是颗绛珠吗？你前世的名字叫绛珠，说明我这辈子还记得呢，不然你几时听说过一个男子那么喜欢红色的？你这世的名字叫黛玉，可巧我身上就一直戴着一块玉，也就是说你是一直在等着我来娶呢，这下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是乖乖的起来跟我去吧。”
　　黛玉听他越说越像，禁不住听得呆了，细细琢磨着宝玉这些貌似合理的谎言，心里却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她是个率性之人，这心里的疙瘩一解开，面上马上就露出欢颜来，一股脑的推了宝玉出去，自己随后简单收拾了头面衣服，便也笑嘻嘻的跟着宝玉出去玩了。
　　等到他们离开，紫鹃这才睁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道这宝二爷还真是能胡诌，自己劝了一晚都没效果，他就这么三下两下的乱说一通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道理，偏偏自家姑娘还真就这么信了，看来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宝二爷还真就是自家姑娘的那个药。
　　她却不知道，这情人之间的话是最容易联系到双方自身的，往往别人听来一句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对方却能觉出三春的暖意来，其中细微之处可又说不出来。
　　今天是武选第二天，除了个别来晚的，大部分都已经进入射箭的环节，像冯紫英韩奇卫若兰他们都已经通过前两个环节，挤在焦大负责的特选处较真。
　　宝玉不耐烦跟两个大小狐狸闲磕牙，便也亲自下到场子里去瞧热闹，眼见得擂台上两个人正翻翻滚滚打得精彩，其中一个就是韩奇。
　　这次的特选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争夺宁荣铁骑两个副统领和十个百夫长名额的比赛，包括现役的几个京营军官和西北军的几个代表选手，都对这几个职位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比赛的方式是宝玉独创的擂主轮换制，台上放着十二把椅子，开始坐着的就是就是第一批擂主，谁能把他们打下去谁就是新的擂主，台上的人轮换着上阵，打完一场可以等到其余十一个人都打完才会再次上场。打到最后剩下的十二个人再争出两个副统领人选，其余剩下的作为十个百夫长。
　　韩奇是个武痴，京师有数的青年高手，为人也很仗义，其父锦乡侯韩俊是□□新近冒出的海军大将，不久前刚刚大败东夷水师，从锦乡伯晋升为侯，按照□□旧例算是属于东安郡王的阵营。
　　韩奇现在的对手是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也不是无名之辈，隶属南安郡王麾下。两人的功夫都属于阳刚一路，所以翻翻滚滚的看起来很热闹，只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戚建辉不是韩奇的对手，只是由于戚建辉武艺的路子比较正，也就是说守得很好，韩奇想要短时间取胜却也不易。
　　宝玉自然没什么兴趣看这些，打量着这些带着上等通过等级的人大约有一百位左右，这也是这次武选的最精华部分了，最让他奇怪的是柳湘莲好像也在其中，看样子准备活动都做好了，只等着上去打擂了。不过想想柳湘莲的那股子傲劲也就释然了——他不需要像宝玉这样藏拙，也不像薛蟠只想捞个名声，要想在军界站住脚，这表现的机会自然是越多越好。
　　函谷关大捷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开，不管岳明海服不服气，这场大胜都是宝玉牵头打出来的，又将军功一大部分让给了他，这宝玉在军界的名头现在也算不错了，在场的人也都客气的跟他打招呼。宝玉仍旧一副懒洋洋的架势，满不在乎的直接找到焦大的主席台位置，大模大样的坐在老人身边，笑眯眯的道：“怎么样老头？这些人还没让您老失望吧？”
　　焦大也不扭头，直接伸出手来在宝玉肩膀上拍了一把道：“好你个小猴儿，现在跟我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是。别说是你小猴儿，就算你爷爷荣国公也不敢喊我一声老头，别以为你做了什么国舅将军的，在我老人家眼里你也就是个雏。这些人里头也就那几个西北来的有点子味道，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火候还差得远呢。”
　　焦大的身材并不是那种特别高大的类型，只是脚大手粗，拍在肩膀上不用内力抗的话还真是有些疼。宝玉咧咧嘴巴，做了个鬼脸将他的手拍掉道：“怎么说您都是我太爷爷那岔子的人了，叫你声老头那是客气，不叫你老不死的你就偷着乐吧。话说你还真不给大伯他们面子啊，我看这拨子人里头竟是一个我们贾家的人都没有。”
　　说着话工夫韩奇那边就有点子急了，他可是京师前十名的高手，这么长时间还没收拾连排名都没有的戚建辉，未免太丢份了。双掌一收，拧腰错步离了戚建辉攻击范围，倏地拔地而起，两条腿连环踢出一片腿影，一如疾风暴雨般迎头砸下，正是他最得意的七十二路连环脚，向来少有失手的。那戚建辉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着似的，一个矮身双手支地也变换成腿法，却是这连环腿最忌讳的地堂腿法，表面看是落了下风，实际上却是料敌机先，抢先占据了下盘，一旦韩奇式子衰了落地，正好以强击弱，端的阴险至极。
　　那焦大瞧着不住的点头，伸手又拍了宝玉一掌道：“你小子也学着点，这个戚小子有点门道，守也守得住，攻又攻的准，跟他爹一样鬼精鬼精的，正好合了我们这甲丁奇兵的路子。只可惜身手上还差点，以弱胜强可不是次次都顶用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戚建辉一声闷哼，双手一软身子着地，那在韩奇身下快速踢动的双腿就像两条被打到七寸的毒蛇，怏怏的软了下来，显见是被韩奇强劲的内功伤了筋脉。他这里出了问题，上面的韩奇却收势不住，那连环飞动的双腿照旧疾风暴雨的砸下来，眼见得戚建辉在这轮攻击下难以幸存，大家都禁不住惊呼出来。
　　蓦地人影晃动，韩奇那暴烈的双腿忽然像是被点了穴道，整个人就像一个支在空中的雕塑，仍然保持着踢动的式子，莫名其妙的停在那里。人们定睛看时，却是宝玉笑眯眯的用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了他的身子，毫不客气的将他甩了出去，旁边将戚建辉拉在身前的却是焦大。
　　刚才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看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焦大却微红了老脸，气哼哼的瞧了宝玉一眼，自己抱了戚建辉走回主席台，后面宝玉将一脸狼狈的韩奇从地上拉起，笑眯眯的道：“韩老弟你可别怪我。刚才焦大那老不死的伸手就把我拽了上来，顺手又将你丢给我，我可没他那个能耐撑住你，要是伤着碰着了，你只管跟他要伤药费去。”
　　韩奇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他家跟戚家也是不错的交情，平时习文论武的戚建辉并不出彩，更不好斗，没想到今儿却是将自己逼出了真火，脑袋一热就收不住性子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他老爹非把他打死不可。
　　刚才的事情他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不像宝玉说的这么简单。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他家的武艺虽说不是顶尖一流，却有着秘传的一流内功长江三叠浪，夹在在疾风暴雨般的七十二路连环脚中使出来，力量叠加在一起，一式比一式更刚猛，就如同大海里的波涛一样汹涌难当。别说戚建辉这样的二流高手，就是京城里的顶尖高手也抵不到六七十路的样子，只有另用别的方法来破；刚刚他的腿法已经使到了第二十六路，要说焦大能够招架下来他还相信，能像宝玉这样子轻描淡写的将他生生制住，又像扔个破布片一样将他甩出去，便是他老爹那样的身手也是万万不能。
　　怀疑归怀疑，他却也不敢相信宝玉真有那么大的本领，只在肚里安慰自己刚才确实已经留手了，焦大也是老得成精的人物，应该另有别的高明手段将他制住。他这些想法要是被他老爹知道，非得气得打他几个大嘴巴子不可——就凭你小子那点子修为，还想将长江三叠浪的内劲收回来？即便是你真的收回来了，不等别人制住你，你自己就已经被逆转回来增加一倍的内劲伤得七窍流血而亡了。
　　宝玉可不管他心里这些弯弯绕，一边不耐烦的将他送回自己的座椅，一边对着下面道：“小事情小事情，大家不用介意，比武继续进行。小戚那边有你们焦老大照看着呢，大家不用担心，继续吃好喝好啊。”
　　哄得一声，下面立马笑倒一大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真当比武是喝酒吃饭了。
　　“你小子赶紧给我滚下来，少在上面丢人现眼的好不。”
　　焦大这嗓子还真不是盖的，被他这么一喊，场上很快就静了下来，虽说焦大只是个家将出身，那也是两位老国公的家将啊，场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他的重孙子辈的，还真没人敢跟他较劲，不然回到家里绝对是家法伺候。
　　宝玉一边下台，一边装模作样的自嘲自笑道：“他是粗人，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当尊老爱幼了。啊啊啊，大家千万可别这么看着我，我爷爷当年还被他打过屁股呢。别看他现在凶，到了军帐里面还不是由着咱使唤BLABALABLA——”

作者有话说

　　呃，这章就到这里吧，下回再让韩奇湘莲两个打，不打不相识，反正大家以后都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