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118、吐心声新生黛玉惊宝玉 虎狼心两强争权初相对

　　元春料想的不错。宝玉在黛玉尽孝期满后即刻动身，一路直奔金陵而来，只是行进的队伍中多了十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也就是冷子兴为他着意挑选的十二个江南侍女；多出的那个，自然就是经过宝玉妙手改扮的林烟玉了。名义上林烟玉已死，如今黛玉又将出阁，林家嫡支已是风流云散，作为替身的小沙弥没有人过多理会；即便是有好事者查找其行踪，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国舅爷的车驾中。至于那两个精奇嬷嬷，都被宝玉砌词退回了。
　　一到金陵，这边早有贾家留守的人员前来迎接，对于他们两个贾家未来的主人主母自然是十分的用心。凤姐跟贾雨村修葺贾家祖坟尚未回来，宝玉便将这十三个小女孩全部交给黛玉，负责调@教她们的便是黛玉身边的三侍女；黛玉也非常喜欢这些聪明灵秀的小女孩，与其退回去被人糟蹋，还不如留在她身边的好。
　　“好妹妹，这些小女孩这么可怜可爱，不如就都留在你身边做侍女培养吧，顺便也能将烟玉掩饰在其中。将来她们大了，有了我们两人传给她们的本事，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不少呢！”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取过黛玉手里的手抄古本，“《李太公问对》？□□五大军事奇书？妹妹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珍本？还有，妹妹一向都是读诗读词，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军事书籍有兴趣了？”
　　黛玉微微一笑，偷偷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三侍女努努樱唇道：“岂止这个？便是那《孟德新书》《姜太公兵法》我这里都是百年前的古本，三位姑姑说是母亲当年陪嫁带来，如今又留给了我。你不是要我以后帮你治民整军吗？不提前准备些怎么可以。至于那些诗词话本，如今我心事已了，哪还用得上它们来遣怀；再说了，我这么着学习兵法战策，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宝玉老脸一红，他的那些个心思总是第一时间被黛玉识破。自从才选时发现黛玉在阵法上的天赋后，他便有意的在她面前多谈军事知识，更将他手头上的军务大部分交给黛玉来处理，对于黛玉的未来发展更有一个长远的计划。这件事他谁也没说过，黛玉也一直默默按照他设定的步骤用心学习揣摩，如今只是在一个适当的机会，适当的场合，以一个十分自然的话赶话的方式说出宝玉的用心。
　　“好妹妹！都知道你聪明绝顶了。既然你早知道我的打算，你且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黛玉任他抓住自己的柔夷，眼神晶晶亮的瞧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子，心神短时间有些失守，忽地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知道，做甚么的又来问我？你替我排毒，教我武功，目的不就是让我拥有自己的力量吗？二哥哥，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在这个世上只有情是不行的，还要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别人什么的，即便是对我再好的父母兄弟，甚至，甚至是你都不能完全依赖。二哥哥，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宝玉心神一震，两眼放光的看向黛玉，有些难以置信的瞧定黛玉堪比花娇的容颜，心内如怒涛翻涌五味杂陈。黛玉这样直愣愣的说出来，要说他心里没有些失落是不可能的，毕竟每个男子都希望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钟爱的人，至少表面上要维持这个荣誉。可是黛玉的话是那么的真诚，半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给他一种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有悖于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却丝毫引不起他的反感。
　　他有一种恍惚的直觉，眼前的黛玉已经由外表的变化延伸到内心深处的变化，不再甘于等待别人安排的命运，不再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她正跟他一起在逐步觉醒，一步步焕发出丝毫不弱于他的耀眼光芒。想想重生以来的这些个事情，虽然大部分是他在暗中策划，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他依靠黛玉的倾力协助才有今天。黛玉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库，无论他有什么需要，她都能以她渊博无比的学识和聪慧无比的头脑帮他解决；虽然她没有他随身宝玉那种神迹一般的力量，可是却比那块宝玉更适合解决这世上的大多数问题。正像当初他自己编撰的话一般：宝玉在身只可防身，黛玉在旁才能一生无虞。
　　如果说宝玉的变化是一朝之间，黛玉的变化却是一直在潜移慢化发展着的，起初或许并不打眼，可是一旦爆发出来，当惊世界殊！黛玉的这种思想，漫说是□□现在，便是放到后世也是很少女子能有，宝玉在其中的引导虽然不能忽略，黛玉自己思想的自由发展却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黛玉见他只管瞧着她不说话，还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是瞧那副神情却是有喜有忧，而且明显喜大于忧，便有些捉摸不透宝玉真正的想法。她还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子，即便是思想再成熟，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也是直线的下降，还以为宝玉的呆病又被她引发出来了。她心里着急，一时顾不得什么，急忙取下胸前佩戴的宝玉，鸡手鸭脚的忙着就去解宝玉的前襟。宝玉被她的动作唬了一跳，这林妹妹思想超前，什么时候行动也这么前卫了，只是黛玉这么主动的时候还真是他们十多年的交往中的首次。宝玉也不拦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黛玉在他胸前忙活，全然不顾三侍女从旁发射的道道眼刀——她们可从没见过宝玉发疯的时候，只当是宝玉又在逗弄黛玉。只是现如今黛玉父母都辞过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宝玉名义上的妻子，她们总也不好随意干涉小夫妻略微亲热些吧。好在这里已经是贾家老家旧宅，旁边还有她们三个看着，料想宝玉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黛玉先只是着急关心，待得离得宝玉近了，才发现宝玉眼底的那份戏谑与笑意，想到三侍女还在一旁看着，自己却这样不顾礼数，禁不住大羞，温柔的抚摸一下转变成温柔一刀，狠狠的在宝玉腰间软肉上扭了一把，忙不迭的就要将身子从宝玉身上撤离。
　　她想的倒是好，却哪里知道过来容易回去难。宝玉双手微一用力便制止了她的反抗，双手捉住了她的一对柔夷，将她精巧的小脑袋贴在自己胸前倾听那宏大稳重的心跳声，却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柔声道：“好妹妹，无论你需不需要，宝玉这颗心都只为你跳动，不管你有没有力量，我都是你最稳固的依靠。因为年幼无知，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这一次无论有什么阻力，都不会再将我们两个分开了。”
　　自从重返这个世界，宝玉虽然表面还保留些以前荒唐的样子，私底下却是基本将那些女儿习气完全收敛，俊美的五官，完美的身躯，接近成年男子的成熟气质已经将他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赳赳男儿。女儿家早熟，黛玉在贾府这么些年，又看过宝玉给她的那些个禁书，对于男女之事更已经不再陌生，这一靠近宝玉胸前，闻着宝玉身上醉人的男儿气息，听着心上人醉人的心声，一时心神皆醉，挣扎了两下便羞得将头埋进宝玉怀里，只巴望着这一刻能到永远。
　　一旁伺候的三侍女虽然未经人事，却也是饱经风雨，见了自然懂得分寸，一遭里拉了满眼好奇的芳官去了——这一刻的宝黛世界里，已经容不得任何他人的存在。
　　黛玉虽然沉迷，然而心细如发，这种情况下对于周遭的变化无比的敏感，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不知想到什么，俏脸如同一块火烫的红布，伏在宝玉胸前死也不肯抬起头来。宝玉也俯下身子，环抱着黛玉如同一对交颈的鸳鸯，低声道：“妹妹在想些什么？脸红成这个样子。我倒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也学坏了呢！”
　　黛玉知他打趣自己，越发的将身子缩在他怀里一言不发，一颗心跳得就像在耳边敲起了大鼓，直觉着世上的人都在笑话她似的；想要埋怨宝玉不该害她如此，满心里的幸福喜悦却将这点子小怨念冲得不知所踪。宝玉便也不再继续打趣她，一心一意的抱着这个自己一心想要呵护的人儿，享受着黛玉难得真情流露的一刻。两人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却已经十分的销魂，正所谓情到浓处，互相的一个动作已经胜却人间无数，这一刻的心灵交汇是两人多年苦苦相思的一个升华，又何须千言万语痴缠不休？
　　良久良久，宝玉总是怕黛玉长时间过于激动对身子不好，主动放开怀抱，依然环住她的身子道：“好妹妹，既然你已经有所觉察，那我也就不再有所隐瞒了。不错，我是想把你造就成一个能够统帅千军万马的巾帼女杰，而你本身也早就证明你有这样的天赋。你生性善良，比起出家人来还要不愿伤害任何人。如果你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这本来很好，可惜你我生存的这个环境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们不想伤害别人就要被别人吃掉，可我们又不想变成吃人的人，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甚而有我们来制定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所以我们一定要让我们变得足够强大，掌握着能够左右这个世界的力量，我的初步打算就是以后你主外，统帅千军万马去直面壁垒鲜明的生存斗争，进一步让自己的心也强大起来；而我以后则主内，给你创造一个供你发挥聪明才智的舞台和机会，我们夫妻两个双剑合璧，将来谁个还敢左右我们的命运！”
　　他话虽然说得轻巧，甚至说有点轻佻，可是黛玉却听得心神荡漾。宝玉的这个心思她也是早有觉察，只是实在不敢相信宝玉敢这么想也会这么做，毕竟□□几千年来的男女分工都是与此相反的；她自己因为自小父母的教育和影响，现在能有那些想法不足为奇，宝玉这个想法虽然平淡，但是如果说出去绝对是石破天惊！
　　她心里感动，也能感受到宝玉说这些话时的决心和信心，她不想打击他，却顾虑到宝玉以后要面对的更大挑战，是以勉强笑道：“二哥哥，你能有这份心，我，我已经是十分的感激了。以后我们，我们两个成了亲，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其实你不用太过在意我的。只要这辈子能够呆在你身边，能够帮你排忧解难，我已经是知足了。”
　　两人心意相通，宝玉自然也懂得黛玉的顾虑，当下也不逼她，站起身来躬身一揖笑着道：“夫人有命，为夫哪里敢不遵从？接下里夫人可是要为夫为你画眉，待会我们那个亲娘舅，可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呢！”
　　黛玉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却也乖巧的下榻，坐到镜前等待宝玉为她起妆：娘舅大如天，她可不愿意在王子腾面前给宝玉丢份。
　　王子腾是在他们抵达苏州时才来到金陵的，脚程上差了约莫四五天的光景，履新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一心等待宝黛回来路过的时候相见，这一则是作为最有份量的亲娘舅亲自鉴定宝黛这对新人，尤其是黛玉；二则最近关于宝玉的传闻在他耳里快磨出茧子了，他亟待见一见这个他一向看好的亲外甥。
　　说来可怜，他王子腾两个妹妹至今带给他带来两个亲外甥都是别人眼中的怪胎，其中更有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薛蟠；即便是对于薛蟠他也做到了仁至义尽，何况打小一直被他看好的宝玉。别看宝玉向来在贾政眼里同样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在他看来，宝玉实在是个能够拿得出手，时常可以在人前吹嘘一下的资本。
　　娘舅亲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对于一向要面子的王子腾来说，就凭宝玉那风神如玉的形象就能让他有一种血统上的自傲，更何况这个宝贝外甥最近很涨面子，不仅办了几件人人瞩目的大事，还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帮了他这个亲娘舅大忙。是以我们这位一到金陵便摆足监架子闭门谢客的监院大人听到宝黛过来，直接吩咐儿子大开正门，以迎接天使的礼仪来迎接自己的亲外甥，自己也亲自站在内堂滴水檐下手捻清髯，笑呵呵的瞧着宝黛一对璧人迤逦而来，丝毫看不出被贬黜下放的懊丧。
　　宝玉对于这位年少得志，在□□一度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亲娘舅感觉却有点复杂，可不管别人怎么说，这王子腾对他一向可是没什么说的，是以也做足乖巧外甥的样儿，带着黛玉大老远便施礼请安：“舅舅舅妈一向安好，外甥（女）专程拜侯您来了！”
　　“好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王子腾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收拾得精干利落，轻袍缓带，全身洋溢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高大的身材，谨严的仪度，放哪里都是一个让人轻看不得的人物，往近了细看，更是鬓若刀裁，宽额重颐，龙精虎目气势迫人，怪不得水晨能够一直对他宠信有加，就这副卖相委实拿得出手去。□□选任官员向来都有三分才能七分外表的惯例，上国衣冠嘛，总不能让那些蛮夷笑话了去，这王子腾应该就是占了这外貌的好处。
　　相比而言，他的妻儿就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去，前面出去迎接的是他的长子王义，跟在他身边的是次子王礼，都是随了他那个相貌平庸的妻子，倒是偎在他妻子身边的女儿王娉，遗传了几分他的俊美，面如秋月，含颦带笑，隐约有几分宝玉未语先笑的模样。可也是这个王娉，在贾王两家败落后沦落风尘，成为一名出名的戏子，专门女扮男装，迷倒大江南北无数名门闺秀豪门贵妇。
　　宝玉这边跟王子腾见礼，那边王子腾的妻子女儿也将黛玉拉了过去，一家人一般亲亲热热的走进内堂落座叙话，这一则这娘舅的亲戚的确很近，二则这里宝玉最大尚未加冠，王子腾的几个子女都比黛玉还要小，用不着避嫌。
　　金陵王家家大业大，虽然在神京落了魄，在这金陵老家还是往前数得着的人家，家宅院落比起神京里的宁荣两府还要大气，双方全部见过礼后，黛玉被引入后堂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去评头论足，三侍女在其后一步不落的跟着，宝玉则放心的和王子腾一起去他的内书房议事。至于大红二红，到了这里就像四儿回到了怡红院，宝玉便放了她们也去跟相识的小姐妹们去叙旧。
　　一进书房，王子腾一直笑眯眯的脸上很快凝重下来，挥手屏退了上茶添果的下人，转回身劈头就问：“宝玉，你真的要娶林如海的女儿为妻？”
　　宝玉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子腾头一句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想想刚才他也没有对黛玉假以辞色，心里便有些着急，下意识的看向后者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子腾见他神色有些慌张，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了，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也怪不得你，依你现在的年纪，又能知道些什么。算了，难得我们甥舅重逢，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越是如此，宝玉便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别个他可以不管，事关黛玉，他是一刻也放不下心来，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追问道：“舅舅知道些什么尽管说。黛玉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还希望舅舅不要有所隐瞒。”
　　王子腾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既然这样，即便是难以出口，为了你的将来，有些事情舅舅都要说给你听了。你或许知道你那位过世的岳父是前朝的探花，你可知道舅舅跟他却是同年，而且是跟他一起进入三甲的榜眼？你又可知当初排在我们前面的那位状元是谁？”
　　宝玉想不到他会提起这些个陈年旧事，却也没想到他这位舅舅还有过这么辉煌的时候，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王子腾俊美的风仪，暗地里腹诽当初那位先帝爷是不是完全依照外貌来排的名，这王子腾较之林如海的确帅得多了，那荣登状元宝座的可以想象有多妖孽了——
　　王子腾见他发愣，还以为他猜到自己下面的话，哪里想到他会想到容貌对比上去，苦笑了一下道：“你猜得不错！当年那位状元便是你那位好姑姑，当初名满神京的□□第一才女，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小妻子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