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盛世》夏珞恪

7、右丞与左丞

　　三日后。弘议殿上。
　　九紫皇座余温尚存，但已无人。
　　早朝由内上监柳常学所宣读的诏书似乎还在群臣的耳边回响：
　　“间者前朝余孽会盟勾结，劣迹渐彰，罔顾先王圣恩，视王法为无物，屡屡举事，惊扰社稷，乱我太平，宫廷不安，布衣惶惧，朕甚忧之。今公然行刺王孙，折我星卫精锐。吾扼腕痛恨，叹息流涕。幸召得忠勇贤良数百，得以简拔茂才异等四人，赐予近侍星号。凡从我效朝廷者，吾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殿上已人影疏落，尚未离去的则在为今日所宣读的辟星十二卫的诏告议论纷纷。
　　辟星十二卫，建于颜明开朝，于八方能人异士中甄选出最出类拔萃的人赐予星号，是王朝中的最高侍卫队，直接受命于皇帝。虽不参与朝政，但平内乱攘外敌均离不了他们，不仅功比一品文臣武将，也是朝中皇室正统血亲的私室侍卫。
　　因十二星卫所侍之人多多少少代表了他们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曾一度在皇室中造成主以仆荣的现象。
　　自前不久发生前朝余党刺杀皇族及后宫的诅咒碑文的事件后，不仅御前侍卫军受重创，辟星十二卫也连损四星。
　　为安抚宫中上下的惶惶人心，朝廷重新整编御前侍卫军及辟星十二卫，而今日正是公布整编决议的日子。
　　此刻的议论声，除了十二卫的侍主外，还有新收入的四星。
　　一名着绯色朝服的中年男子说道：“史载，自我朝建元以来，辟星众卫从未侍过皇室正统血亲以外的人，此次却有二星侍臣子，一星侍庶妃，这于常理不合啊。”
　　另一名绛袍华发老臣点头：“且所补四星竟有前殿前司军虞侯司寇狮涯。之前辟星卫队几经整编，他本人及右丞大人都极力推辞，如今却成为了玄枵护卫，真是让人颇感突然。”
　　“这也是事出有因，而军虞侯获此星号也是名至实归。据钦天监监正秦大人的奏呈所言，莲花碑现，非天罡有变，估是人为。但直至今日施咒者仍未查明，依我所见，所咒者名单有碧淑妃及四皇子，恐怕这幕后指使是……”
　　此话甫出，老臣干咳一声打断了：“夏大人勿乱加猜测，免招杀身之祸。”老臣便是当今太子太傅符丹置，而这夏大人则是吏部左侍郎夏无眠。
　　“是是是，符太傅大人教训得是。”夏无眠唯唯诺诺地应着，随符丹置步下台阶。
　　距弘议殿不远处的汉白玉石栏杆旁，站着两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
　　两人均以玉鹊冠束发，身着紫锦朝服，上绣白色鸢尾花，只是两人花开的朝向为一左一右，双鬓垂下的金黄色绦带末端，各串了一颗光滑的东珠，这是颜明皇朝正一品官位的身份标示。
　　鸢尾朝左向开的男子肤色要较为白皙，宛若冠玉的脸庞线条柔和，直挺的鼻梁秀气而不失刚毅，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犹如笼罩了淡淡的雾，平添了一丝莫名的忧郁。然而正是在这阴柔中又有沉着威严的气息不经意地流露，倒让人捉摸不透此人的真正内心。
　　稍显黝黑却异常俊秀，鼻尖有些微微钩起的另一人，神色悠闲散淡，轻挑起的眉毛下是黑如墨玉的双眸，深邃锐利的目光望向弘议殿的门槛处。他就这么随意地站着，浑身却带着凛然桀傲之气，在这恢弘森严的宫殿中竟显得异样的和谐。
　　符丹置与夏无眠见到二人均拱手行礼：“司寇大人，靳大人。”
　　两人微躬身颔首还礼：“符太傅，夏大人。”
　　符丹置首先开腔：“不知右丞和左丞二位大人朝毕还未离去，是否有要事?”
　　司寇祥河回答道：“方才内上监传皇上口谕召了礼部尚书大人到御书房，让我二人稍候于此，等候传召。不知二位大人是否有要事一起面圣？”
　　符丹置摆摆手笑答：“老臣能有什么事。如今颜明朝一派繁荣昌盛之象，不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亦无外族侵扰，百姓安居乐业，早朝亦是喜讯连连。这一切都有赖圣上英明圣裁，管治有方。当然，其中还有二位丞相的功劳啊。”
　　司寇祥河谦然道：“符太傅过奖。祥河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承蒙圣上错爱及各位大人的礼让才得以今日之地位。”
　　符丹置朗声道：“司寇大人过谦，过谦了。”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与夏大人尚有棋局之约，先行一步。”
　　“二位大人慢走。”
　　“二位丞相请留步。”
　　符夏二人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中，在旁一直没有作声的靳珞杰立即发出忍耐已久的爆笑：“祥河哥，有时真的不得不对你说个‘服’字，面对老臣们永远都这么谦恭有礼，着实让珞杰甘拜下风。”
　　司寇祥河对靳珞杰话中所包含的“虚伪”的隐义毫不在乎：“官场如战场，与人交好总比与人结仇好。虽说霏泉与你年龄相仿，但在这一点上，他可比珞杰贤弟拿捏得好。做人要……”
　　靳珞杰再次笑道：“做人要玲珑是么？哈哈霏泉哥常这么说。所以我才说这司寇家出的都是一些不得了的怪物，右丞大人是如此，霏泉哥是如此，就连你们家那位打个喷嚏整个商界都得抖一抖的如霰姐亦如此。”
　　对于“怪物”的评价，依然是不在意的语气：“后面的这句话，你可别让我们家狮涯听到。”
　　“哈哈哈哈……”
　　奔放的笑声传得很远，一列前往皇太后寝宫——馨宁宫的宫仆都看向了弘议殿的方向。
　　“大内宫殿中，也只有二位丞相大人才享有这般待遇了。”为首的内奉监感叹到。
　　一名许是新来不久的偏令监好奇地问到：“什么待遇？”
　　“圣上曾下特旨，言明二位丞相可把皇宫当自家，自由晋见不受时间所限，举止措辞不受宫规所拘。”
　　“这等殊荣，可有先例？”
　　“何止无先例，即便是瞻观前史亦不曾有过。”内奉监摇了摇头，“需知右丞年仅廿五，左丞未满廿四，七年前的殿试皆是一举登科，特被圣上与太后钦点为双状元。四年前一直空缺的右丞之位授予司寇大人，而三年前前左丞意图谋反被诛杀后，靳大人便被授予左丞之职。内上监柳总管说，此次辟星的诸位大人，其中有两名分侍二位丞相，着实令众臣唏嘘不已。只能说，二位丞相确实是旷世难遇的奇才，圣上惜贤哪。”
　　“难怪在这巍峨森然的深宫中，还有人能如此肆意大笑而不被赐罪！”偏令监恍然大悟地说，旋即又提出另一个疑问：“只是这前人均说，一朝中的左右丞相素来势不两立，何故……”
　　“靳大人与右丞大人的弟弟，即是同朝为官的礼部尚书大人相识在先，最后还与尚书大人歃血拜了把子，这成了异姓兄弟，自然也与右丞大人亲密无间。”
　　“三位大人均居要职，能如此和睦，不得不说也是使王朝安定的一大因素之一啊！”内奉监再次感慨。
　　殿后的一众宫娥更是双颊绯红——仅是遥望两人模糊的远影，少女们早已春心荡漾，又唯恐被旁人发现自己的心思，于是螓首压得更低，亦步亦趋地随着内奉监穿过宫廊。

作者有话说

　　我说你们那某些人哪，别看得太HIGH了……每天吃饱了撑的就催文＝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