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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眠魁月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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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司寇家的庭园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清静,星光璨即使在夜里观赏也独有一番韵味。
都城的豪门大宅、王公府邸不少,但司寇家的园林却不是此等建筑能媲美的。这座被命名为“魁月园”的庭园,极尽匠心,回廊迂曲,流水回旋。假山、凉亭、小桥均布置巧妙,似环环相扣,精雕细琢之处更显巧夺天工,完全不失天然山水的本韵,丝毫不露半点富贵人家的俗气。虽然这时候看不清园中栽种的百花夜下之姿,但仍可嗅得着时而伴风而来的清香。
这月色再怡人,园林再美,却不能填肚子——对着窗外美景毫无感觉的司寇狮涯抚着饿得直叫的肚子想道。
“四哥,你说要是这花啊叶啊都能吃,该多好啊——”司寇筱蜜对着一众花木叹息道。
司寇狮涯忙把手放上筱蜜的额头探试着:“虽然不是第一次呆在诲音室,但这次不会饿得神智不清了吧?”
司寇筱蜜脸一扭转,摆脱了司寇狮涯的手:“少来。以前可没饿这么久,往常子时一过,七七他们就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三三姐今天好像过于劳累,七七在一旁侍着呢。”
“我们说些别的来分散注意力吧,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不行了。”司寇筱蜜有气无力地说。
“啊对了,给我的新佩剑取个名字吧,今天忘了问那老人家这剑的名号。”
“剑什么的,随便就好。”
“怎么能随便,我的剑名字一定要响亮!”司寇狮涯说到自己的剑,似乎真的忘了饿这回事。
司寇筱蜜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馒头剑?鸡蛋剑?牛肉剑?算了,反正这剑很快就会被四哥的蛮力弄断,我觉得名字起不起都不打紧。不然还是狗肉剑好了,四哥你爱吃狗肉嘛。”
感觉到有不祥的气息靠近,司寇筱蜜睡意顿无,就差没整个人跳起来分辩道:“我说笑的!四哥你知道你是兄弟中最有冲劲的人就像火炎一般今日我们在自家院子里为它起名字那就叫它‘魁炎’吧!”
司寇筱蜜一口气把话说全,见四哥闻言后眸中怒色有所缓解,才轻轻呼气,暗想终于解决了危机。
“不错!哈!好名字!那就叫它魁炎了!魁炎!”司寇狮涯欢喜地笑了。
见四哥独自乐了很久,司寇筱蜜突然叫了声:“四哥。”
“什么?”司寇狮涯拧转头看向神色有些凝重的筱蜜。
“还记得我们几时来这儿的?”
“七年前吧?那时候三三姐才十七岁。其实我直到现在,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三三姐会突然接受殊顺皇帝的出山之邀,刚从鼎楚山出来,什么都没有又不肯接受赏赐,说不想欠皇室的人情,肯出山只是为了体恤圣恩什么的。不过在颜城这么久,三三姐并没有让我们任何一人受过委屈。”司寇狮涯话中透出了一丝自豪。
“对啊,三三姐的脑子也不知是什么构造的,经营着这么大一爿生意也不嫌繁杂,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司寇狮涯坐到了司寇筱蜜的对面:“所以即使是两位哥哥,也认为三三姐最适合做我们的当家啊。”
夜半开始幕色开始清亮,淡淡的星光映在了司寇筱蜜一双黑白分明的璀璨秋瞳上,因今日着男装而没有上妆的的五官不失精致,微俏的鼻梁,薄抿的红唇,衬上白皙的肤色,在淡雅的月光下隐隐泛出诱人的光华,有着一种感性的吸引力。
看着妹妹的月下娇容,司寇狮涯心中突然有一股小小的酸涩,话不对题地说了句:“筱蜜,你越长越像问娘,而三三姐,也越来越像简娘。”
司寇上一任当家,即他们十人的父亲司寇明宇,在世时曾迎娶四位容华绝世,端庄贤惠的奇女子为妻。司寇十兄妹也非一母所出,善珠算的简之柔乃出司寇狮涯与其二哥三姐,其长兄及十妹的生母乃善棋乐的施妙菱,五妹与六弟是孪胞,与七妹均乃善医理的问月晨所出,善制茶的越颖则是八妹和九妹的生母。只是简娘患有宿疾,身子一直非常虚弱,诞下狮涯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而在十年前,三名母亲于父亲病逝后,也因过于悲痛,最终以身殉情。
司寇筱蜜明白四哥想说的是什么,勉强咧嘴一笑:“三三姐的身体状况的确越来越不乐观,记得以前爹最操心的就是之柔母亲的身体。”
司寇狮涯接着想往下说些什么,司寇筱蜜怀着岔开话题之嫌惊喜指向迴廊的那头:“那不是八妹和九妹吗?”
来人走近,果然是司寇家的梓茗及忘川两姐妹,令诲音室里的两人高兴的是,她们手中还提了个三层木盒。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司寇狮涯迫不及待地接过饭盒。
司寇梓茗怀着歉意道:“这么晚才送来,对不起四哥和五姐了。”
“没事,来了就好。七七呢?三三姐身体如何了?”司寇狮涯边往嘴里扒饭菜边问。
司寇忘川递了碗筷给司寇筱蜜:“三三姐一直咳嗽,可能是今日太早出门时受了风寒,方才睡下,七七就留在了落霰居陪着。”
“四哥,你又是为了何事惹恼了三三姐啊?”司寇梓茗问。
“小事。”司寇狮涯头都没抬。
“小事?四哥,妹妹们虽然没三三姐的精明头脑,但小事还不至于晚膳不得入席,此时还得待在诲音室吧?”司寇忘川旁敲侧击地问道。
“咳咳,咳咳咳——”司寇狮涯被问得猛呛了一下。
司寇忘川见状,狡黠地笑了,上前假意地拍了拍四哥的后背。
“川川,你就别挤兑你四哥了。咳,不就是坏了他乐赌堂几十张桌椅,摔了几十个人而已嘛。那些人就是小题大作,动不动就告到当家的那去。”
“哦哦~而已嘛~四哥是劲头一上来就忘了司寇家的家规可是最严的吧?”司寇忘川故意挑了几个重点字来重复。
“哈,其实三三姐之所以会憎恨赌坊和烟花之地,我怀疑都是因为四哥。对吧,茶音姐姐。”自小司寇梓茗对茶情有独钟,且造诣极深,司寇家成员都笑称她为“茶音”,茶的知音。
哥哥被伶牙俐齿的妹妹逗弄得失去招架之力,司寇梓茗有些看不下去了,阻止道:“九妹还是先让四哥好好把饭吃完吧。”
这时司寇筱蜜说了句公道话:“闹赌坊非本意,四哥只是受不了那些人说三三姐的不是罢了。”
司寇狮涯耳根有些发热,争辩道:“没有这回事,只是他们使诈,害得我不断赔本我才恼火的!”
“是是,他们使诈~”三姐妹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我说你们这群没同情心的家伙这表情算什么?!”
“哈哈哈哈……”
愉悦的气氛令诲音室里的四人都没有发现,在远处的凉亭里还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便是司寇家排行老二的司寇霏泉。
夜色下的司寇霏泉倚着亭柱,与司寇如霰不尽相像的脸还多了一份俊逸,闲散的眼神里透出的是与司寇如霰不一样的神采。
司寇如霰是洞悉一切的精明睿智,司寇霏泉则是含蓄神秘的冷冽沉稳。
他远远地看着围在桌边闹成一团的四人,嘴角扬起一丝宠溺的笑。
处于家中二兄长的位置,却和哥哥司寇祥河以“我们在朝为官日理万机”、“三妹适合管理生意”为由,把当家的位置强制性的“让”给仅比自己晚了一刻出生的妹妹。
而司寇如霰也无负二位兄长所托,振兴了司寇家,弟弟妹妹们也对其敬重有加。
只是眼前这四弟狮涯,令家中上下最哭笑不得。
他可以说着“最讨厌就是成为皇帝的御侍军”之类的话,却在上一次前朝复辟乱党的刺杀行动中拼了命地护卫而受重创;他可以逢赌必输,却仍旧喜欢摔银子在赌坊里;他可以对着一众相貌皆比常人出色的兄弟姊妹说“待在这样的家里容易产生视觉疲劳”,偏偏又爱去被自己称为只有庸脂俗粉的烟花场寻欢喝酒。
感慨着司寇狮涯虽为一母所出的胞弟,却完全和自己不同。不被约束的山隐生活,令他有着肆无忌惮的不羁,天生优人一等令掩不住的自傲总是在脸上摆着嘲讽的笑意,性子耿直好打抱不平却又缺乏阅历,常常被人反咬一口,还因此招致长姊的责罚。
或者她也知道责罚并非好办法,可面对容易冲动的司寇狮涯来说,却是不得不施的方法。
凝望的视线收回来,司寇霏泉缓缓叹息:“家规多是用来束缚你的,希望不要怪你姐姐。”
清风悄然袭入亭中,轻轻地扬起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