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盛世》夏珞恪

12、主与仆

　　离开皇后所居的凰芷宫已很远，容川天纵立于廊道间，嗅着清新的空气，感受清晨扑面而来的气息中夹杂着丝丝甘甜，沉醉于这种来自自然界慑人心魄的温馨中。
　　和煦的微风拂过跟随于身后的司寇狮涯若有所思的脸，继而溜入耳鬓的发丝，意欲撩动这一张卓尔不凡却木然的面容。
　　“玄枵护卫？”容川天纵微微低沉着声音唤道。
　　司寇狮涯恍惚中忙收回心绪行礼道：“未知四殿下……”
　　话未说完，容川天纵皱了皱眉头，摆摆手：“不必行此大礼，这儿也没其他人在场。日后只有我们两人时你可不必称呼我殿下，唤我‘天纵’便好。”
　　“臣不敢！臣……”毕竟是第一次与王室如此近距离对话，司寇狮涯有些紧张。
　　容川天纵把手压在司寇狮涯抱着的拳上，笑吟吟地说：“权当我想直呼玄枵护卫名讳的交换吧。”
　　“微臣惶恐，星卫只以星号相称是颜明朝廷的律例……”想起“伴君如伴虎”的古训，司寇狮涯丝毫不敢造次。
　　“你左一个‘不敢’，右一个‘惶恐’，怎么和那些老臣们一样？初时我还以为遇上个可以谈心的同龄人呢！”容川天纵绷起脸，故作严肃状，“敢问玄枵护卫，今年贵庚啊？”
　　未等司寇狮涯反应过来，容川天纵爽朗的笑声惊动一树的鸟雀，也驱走了司寇狮涯的拘谨，他站直身子自嘲地笑了笑：“殿下为人直爽，也算我司寇狮涯遇上了好主子，只是我家三三姐叮嘱过‘君臣之礼不可忘’，所以……”
　　“宫中的繁文缛节我早已厌烦，只是身处宫中不得已而遵从之。或许你已忘记，当年父皇请令尊出山为官时，我们曾有一面之缘，这次可是我斗胆向父皇请求调你到我身边，如果你还是这么拘束的话，我可得考虑将你回调十二皇子处——”容川天纵故意拉长了声音。
　　“千万别！我最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了——啊！臣该死！”意识到自己对十二皇子不敬，司寇狮涯忙请罪。
　　“哈哈哈哈……放心好了，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揪了你过来，不可能回调就是。”
　　听到这话，司寇狮涯纳闷了：“十二星卫的能力，均旗鼓相当。为什么只是对我……？”
　　容川天纵眼睛里闪过一线光芒：“因为你冠的姓。”
　　司寇狮涯更迷茫了。
　　容川天纵所说的这些疑团似乎已在心中沉积了很久，现在是不吐不快：“谜样的司寇家我可是关注了很久。右丞相司寇祥河，掌管礼部的尚书司寇霏泉，位列一品却不肯入住乾廷所赐宅邸；武艺超群的殿前司军虞侯的司寇狮涯，不肯接受破格编入星卫的待遇，却在前不久参加星卫甄选，现在已作为其一员站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那时我还是孩童，但也知道鼎楚山是因你司寇氏的存在而变得闻名。令尊司寇明宇智谋之深无人能及，且身怀惊人医术，起死回生之技令慕名而至的人络绎不绝，完全不惧山的险阻崎岖，就连父皇也不例外；其妻室四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们，皆拥有绝世容貌，各有所长，慧外秀中，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司寇狮涯听到这，脸色有些阴暗，喃喃地打断道：“起死回生如何？不可多得又如何？不都逝去了么……”
　　容川天纵认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些的，我只是想说……”
　　司寇狮涯搔了搔脸，淡笑道：“其实这些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虽然确定这并非没什么好在意，但容川天纵还是岔开了话题：“方才狮涯护卫一副失神的样子，这可不像一向以警觉性著称的习武之人啊。”
　　司寇狮涯歉意道：“是微臣失职，方才想事情入了神，还望殿下……”
　　容川天纵不满地打断：“又来了。我可说最后一次，我可不想你只以待卫身份留在我身边，更不想你以宫中的那些规矩来时刻划清我们的界线，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司寇狮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容川天纵坚定地看着他：“对！以后私下里我只唤你狮涯，你也不必殿下前殿下后，我说了，你直呼我名号，‘天纵’！”
　　司寇狮涯带些犹豫地跟着念了一次：“天纵？”
　　容川天纵笑了，目光直视司寇狮涯。
　　司寇狮涯也直视着容川天纵那双正统皇室所特有的深棕色瞳孔，突然明白过来。
　　久居深宫的皇子，至今能感受到的亲情都带有可悲的色彩。
　　无论哪一个朝代，由权位引发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每刻都在上演，“朋友”的含义大概只能从书中得知其含义，而朋友，更成了他们的奢望。
　　只是，“朋友”二字司寇狮涯自己也不懂，又或许他根本不想去懂。朋友或皇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他只想着保护好他想守护的东西。
　　因此他也只能端详着面前神情坚定的容川天纵，如恍生了一种非疏离陌识的神圣荒诞感：“如果是朋友的话，我想三三姐不会反对吧？”
　　容川天纵好奇地问：“方才也听你提及‘三三姐’，她是个很重要的人？好像你都快把她的话当圣旨了。”
　　提到这个，司寇狮涯心中平添了一股骤然的暖意：“是啊！三三姐可是当今皇朝商业的支柱，是我唯一的姐姐！”
　　容川天纵楞楞地问：“商业的支柱？”
　　继而听到一声夸张的惊呼：“天哪！司寇如霰？之前听朝臣们议起时，我想她只是偶有同姓，还以为是某个富商的遗孀，这家业也该是他人帮忙打理才有这成就。”
　　在表示出极大钦佩和好奇之情的容川天纵面前，司寇狮涯那蠢蠢欲动的表现欲又活跃起来,他反驳道：“什么遗孀！我三三姐可是云英未嫁！她的才智可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听她的话准没错！她还是我们的当家，我们的一家之主……”
　　“停！”容川天纵打断了就差没手舞足蹈的司寇狮涯，“怎么我好像听出了点儿什么。你不会告诉我，刚才你失神的原因是……”
　　司寇狮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容川天纵一时无语，寻思了一下才问：“你那位姐姐，有什么地方需要牵挂？”
　　“嗯，三三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很小的病痛都能发展得很严重。何况她在我入宫前染了风寒，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不可以在朝后询问令兄？”
　　“星卫不得擅离职守，无论出行还是起居必须侍在左右……”
　　“这些我知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好像，稍微明白你一直不肯编入星卫的原因。话说这右丞相和礼部尚书，不会也是因为想留守家里才不接受朝廷所赐府第吧？”
　　司寇狮涯的目光移向宫墙上方，说道：“大概是吧……虽然三三姐从没开口说过让我们十人非得待在一起，可是我们都希望维持着这个样子。”
　　“那我们出宫吧！到你家去！”说着这话的容川天纵眼中泛着异彩，似乎在诉说着很了不得的事。
　　“殿下！？”
　　“天纵！”容川天纵不客气地纠正道。
　　司寇狮涯有些受不住他的任性，他压了压手深吸一口气：“好，天纵，你听我说，皇上并未下达可外出的……”
　　“外出是我单纯的‘想’就行，你不说我不说父皇怎么会知道？大不了被知道了就进严诫室抄习宫规。”容川天纵还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你不是要回去看一下你姐姐么？”见司寇狮涯脸上有了犹豫，容川天纵又加了一句。
　　但最后司寇狮涯还是摇了摇头：“那也得过了戒严期，我已经向三三姐保证过好好当星卫，不会在宫里胡闹的。”
　　“别管这么多了，如果不是出了那事儿，我还不是照常出宫？我看就今晚出去！再过两日就是二月十五花朝盛典，最近宫里头都在为了这一天张罗，我们可以混进外出办货的车队出去。我也很想看看司寇家享誉颜城，独具一格的‘魁月园’，它是你五妹设计的对吧？”
　　“对是对，可我家的小院子，总不会比宫中的御花园美吧？”司寇狮涯不解地问。
　　“这个可要对比过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这里提到的商业。其实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货殖列传，古代称商业为“货殖”，早在商周已经有商人一称，商朝人善于经商。周武王灭商后，商朝的遗民许多从事商业。周人就称他们为“商人”，后世将经商的人称为“商业”。 后世称这从商的行业为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