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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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其实，以我极具个性的审美观来看，短裤拖鞋族在KTV里麦霸是非常潇洒帅气的，但显然别人不这么想，光从他们看我的奇特眼神中，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与“猥琐邋遢”划上了等号，尤其身上穿的这件T恤肩膀及领口处都有较为严重的脱线状况。
光鲜亮丽与灰头土脸相互碰撞出的鲜明而强烈的违合氛围，让我有身为污染源的变态的畅快感，音色都比平时嘹亮了几分，浑然忘我的嚎着Bee Gees的“I started a joke”。
正到高/潮处，突然横插了道音轨进来，那音色之高亢堪比美声，且纯正的美式发音瞬间就把我字正腔圆的中式发音给严实的遮盖住了。我扯开嗓门试图反抗，不料我高他更高，压得我毫无反击之力。所谓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不到半分钟，我以完败收场，仇恨的眼光射向声源处。
发声者懒洋洋的窝在沙发角落里，他不看屏幕，看我，还向我抛了个媚眼。
包房内光线零乱，我看不真切他的面目，直到曲终他起身向我走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我，面对面很是深情的清唱了一句“I started a joke，Which started the whole world crying，but I didn't see，That the joke was on me。”
音色和姿态都不错，但我敢肯定他在嘲笑我。
“哇不错不错！老师，和小舅再来一个！”大个子李巍疯狂鼓掌。
我唱兴全无，只想抽他一嘴巴子后就回去，可一转脸就见大个子小舅一脸挑衅的睨我，那流转着高高在上的蔑视的眼神绝对是婶可忍叔不可忍，我豁出去了！
从民谣飚到摇滚，我震惊于我们类似的喜好的同时，也对其他只能望麦止渴的家伙满怀愧疚——好好的一个聚会被我们毁了。
唱到十一点多，我本来清亮悦耳的嗓音变得如老树皮般干哑粗糙，不得不收声。而从头到尾表现出众的李小舅也跟着放下麦，挤到我身边坐下，倒了酒要跟我碰杯。
我此刻对这长相风流俊美的男人是仇恨的，很没风度的无视之，起身走向门口。
“老师你去哪儿！”李巍对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麦克风吼，声音振聋发聩。
我皱眉转身，没好气道：“上厕所！”
“这里有厕所！”又是一吼。
我气，狠狠抓了抓头发，也吼：“老子爱上公厕不行啊！”吼完甩门出去，两手插兜晃到楼底，在路边的流动烟摊买了包熊猫，跟小贩借火点上，然后蹲在他摊边吞云吐雾，眯眼望着天空那几颗稀拉拉的光芒微弱的星，莫名的心情愉快。
“借个烟抽抽。” 说话的同时，已伸手把我的烟盒给抢了。
我站起身退到几步外，在明亮的路灯下认真的打量这个男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的舅舅，居然出乎意料的年轻，而且这种年轻并非费尽心思保养出来的小心翼翼的年轻，而是来自这个人本身，如旺盛的精神气和活力、紧致丰满的肤质、舒展结实的躯体等。他看上去年纪跟我差不多，身材高挑——这点跟李巍倒是挺相似，衣着打扮有时尚杂志的潮感，挺金玉其外的。
“你叫什么？”他吐了口烟雾，漫不经心的问我。
“舒老师。”我有样学样，就不知道高傲的眼神演示得到不到位。
他突然嗤一声笑了，用手背掩嘴，很妩媚的说：“舒哆拉舒老师，你年纪轻轻不至于健忘到这地步吧？周一晚上才照过面，你现在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定睛一再打量他，确认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但真不熟。
“哆拉。”他拉长语气唤，嘴角却带着贼笑，慢慢走到我跟前，手臂往我肩上一搭，毫无距离感的压低声音笑说：“瞧你这呆样，难怪那些学生一个个的都不把你当一回事。”
“……是你？”我迟钝的震撼了，我欣赏的代课老师居然是被我仇恨过的这位，情何以堪？
他叹了口气，眼神在我脸上溜了一圈，又叹一气：“莫老师应该跟你提过我吧？我是李言，李巍的小舅，你们副院的亲弟弟。”
冲他是李副院的亲弟，我从善如流叫一声：“李老师。”
“我只是帮忙代几次课，不是你们院聘的老师，你叫我名字就行。”他难得正经的说句完整的话，下一瞬又不正经了，脑袋凑到我面前，两眼带笑的看着我说：“上次课我看你听得挺认真，比你那些学生好多了。以后你得学学端架子，别让他们骑你头上去。”
我眨眨眼，不想解释什么，有些事情会因人而异。
俩人都不再搭话，安静的抽完烟，我掏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难怪直想打哈欠。他把烟蒂踩熄，拿过我手机飞快的摁了一组号码并拨通，然后风流宛转的笑了笑，说：“你别删我号码啊。我有开车来，送你回去吧。”
接接送送不是爷儿们干的事，我豪气的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翌日早晨，老爹一个顽固的电话硬把我从仲夏梦中摧醒，我忍着起床气听他絮絮叨叨说家里哪个亲戚结婚了、街上烧烤街又打架斗殴了之类的八卦琐碎，又说我中学校长莫勇准备调到县高中任副校了，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人家还提起我呢，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我哼哼两声，不表态。
我刚毕业时，家人一致劝我回家，因为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我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想教书就教书，不想教书那干别的也行，总之有他们照应着，我不说一定能混得风起水起——这得看个人潜质，至少能无忧无虑如曾经。但是我再三考虑之后，坚持要留在这陌生城市，从零开始，想认认真真的为我自己的未来努力。
虽然现在看来，生活已有些偏离我的初衷，不过我觉得挺满足挺快乐的。
上次回家过年，我跟老爹到处去应酬，也去了莫校长家。当时老莫就说过，如果我回家，他随时可以安排我进学校。说实话，我挺感激他的，因为他那么一个素来作风严谨的人能说这样的话，主要还是因为对我的信任和了解。而更感激的，则是我老爹。
打从我上小学伊始，我老爹就不遗余力的把关系网打进校园。在镇上念小、中学时，舒宝富的名字不止全校老师知名，连同学们都如雷贯耳。幼时时常听到传言说我老爹是我们镇上首富，有多少多少万啊什么的，我对此却完全没有想法，也从来没问过家人。
我家的房子是镇上较为常见的普通三层小楼，楼后有个车库，库里有两辆四轮，一辆大众帕萨特，一辆别克君威，都不是多贵的车。
整个舒家除了我之外，没一个有正当职业。我妈是家庭妇女，我姐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去了，其他三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厂子，大哥有砖厂、二哥有水泥厂、老爹有木材加工厂。
此外，我还知道我老爹在县里有好些个门面，有些出租，有些自营，但具体都经营些什么，我还真说不清，因为一直以来我对那些东西都不太关心也不太感兴趣。有时候通电话，我会觉得愧对他们，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乖仔，睡着了？”老爹本来浑厚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没……”我忍不住要撒娇，“我才刚醒呢，昨晚跟人去KTV唱歌了，十一点多才回来。”
老爹果然笑了。每次我说跟朋友去玩他都特别高兴，告诫我为人一定要大方爽快，这样容易结交朋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朋友多了路好走。我一个独在他乡，个性又不像哥哥们那样强势刚硬，他担忧却鞭长莫及，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引导我，教我如何辨识什么样的人可以结交、什么样的人要敬而远之。
我一直觉得很幸运，生在了这样一个给了我足够爱护的家庭。
“乖仔，一放假就回来吧，老爹想你了。”老爹突然可怜巴巴的说。
我忍不住笑，应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