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如果的事》沙泽

7、浮云样的少年

　　即使前段时间才从鬼门关走过了一圈，但对于辛来说，这些都自动忽略了。生活再次回到了她原来的轨迹。
　　天气越来越炎热，辛却早早地穿上了夹袄。她不想在医院那个冰冷的地方度过自己剩下的日子，但也不想人为地缩短它。如果就此住进无菌病房，每天像一只寄生虫一样过起隔离的生活，也许真的可以再活得久一点，也许可以平安地迎来新年，甚至在未知的16岁留下自己更多的足迹，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父母终究没有勉强自己。
　　“……咳咳”刻意压低的咳嗽。肺炎到底是留下了后遗症，辛一边给自己倒开水一边想着，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下次再进医院，大约就真的出不来了吧。

　　“姐姐，你好了吗？”小美从房间里面冲出来，这一次，没有辛的帮助也成功穿好了和服。
　　“好了，我喝点水。”辛笑着看小美风风火火的模样，手心里握着的杯子碰到冰冷的皮肤，是厚重的温暖。
　　从医院回来之后，小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再反对辛喜欢云雀恭弥。
　　“啊对了，姐姐，纸签都带好了吗？”临出门，小美忽然想起来，赶紧问道。
　　辛拍了拍自己背着的挎包：“相机，纸签都在，放心。”
　　嗯，没错，今天是七夕。
　　七夕是年轻人热爱的节日。并盛町的七夕每年都会弄得非常热闹，无论是中心公园还是商店街，人群喧闹，熙熙攘攘。大家穿着平日里珍藏着的浴衣或是和服，一起拍照，到公园求签，还有最后的重头戏烟火表演。
　　商店街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摆上了竹子的盆景，传说七夕的这天晚上在竹子上面系纸签，如果足够虔诚，纸签上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云雀恭弥看到藤原辛的时候，少女正在往一株竹子上面系纸签。脸色在店铺的灯光下依然能够看出明显的苍白，但是在微笑，精神很好的样子。
　　注意到这个少女其实已经很久了，明明不是并盛中的学生，却每天清晨跑到并盛中学门口徘徊，一脸向往的表情。
　　看到自己也不害怕，反而时常跟着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边跟着，一边打量周围的景物，仿佛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云雀恭弥觉得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和食草动物一群人不同，和学校里的学生不同，和那些说着喜欢他的女生不同。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法捉摸。“无法捉摸？”意识到自己这样反常想法的云雀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应该是最后一次参加七夕的集会了吧……辛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有着微不可查的苦笑。好可惜，最后一次却不能穿和服呢。
　　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医院回来之后父母和小妹看地愈发紧了，再也没有机会在清晨出门。但白天依然可以看着远处的并盛中学，云雀恭弥依然每天中午在天台一个人安静地吃着他的午餐，然后闭上眼睛小憩，神情淡淡。
　　就像天上漂浮着的一朵朵的白云，自由来去，无拘无束。仿佛无论是刮风下雨，无论什么东西飞过，等到天空再次放晴的时候，浮云依然那样飘着，没有任何改变。
　　没法改变的浮云，没法改变的少年。
　　“啊是京都章鱼烧……”辛猛然看到下一家店铺是小美最喜欢的京都章鱼烧，连忙转过头去问，却没看到小美。
　　自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系着纸签，连两人不知不觉被人群冲散都没有察觉。
　　小美的纸签上全部写着“希望姐姐的身体好起来！”辛握紧那些纸签上面的红色丝带，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妹妹，是多么幸运的事。
　　把这个纸签系到章鱼烧店子门前的竹子上，前方的人群忽然有了一阵骚动。
　　辛有点好奇地挤过去，竟然是云雀恭弥。
　　在这种集会的日子，并盛的风纪队自然是要出动来收取保护费的。店家们都不愿被风纪队打扰了做生意，于是保护费的收取变得分外顺利。
　　辛不知道“保护费”是什么玩意，看到云雀竟然没有穿那件不离身的风纪队队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浴衣，于是脸在黑衣的映衬下变得特别洁白。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愈加欢快。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风纪队的方向走，风纪队到达一家店铺，辛就在那家店铺门口的竹子上系上纸签。
　　走下大半个商店街，小美写好的那叠纸签已经系完了，辛一点也没觉得累，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剩下的纸签都是她的了，她跟着风纪队到达下一家店铺，这家的竹子摆在旁边的小巷子口，从这个巷子口能很清晰地看到月亮，弯弯的上弦月，算不上多么明亮，光轻柔地洒下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辛把自己的蓝色丝带的纸签系上竹子，挑了高一点的枝条，踮起脚尖。
　　“……啊……”短暂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一瞬间，辛只来得及喊出半声，就发觉自己被人掐着脖子按到小巷子的墙壁上。
　　掐着脖子的手没用很大的力气，所以辛只是震惊，却说不上有多么惊恐。
　　上弦月轻纱般的亮光照下来，景物轮廓线条断续，面前的人离自己那么近，几乎可以看清楚每一根刘海。
　　“……你，跟着我干什么。”声音清冷，配合着月光更加寒意廪人。
　　辛的眼睛睁大了——“云雀……恭弥……”不知不觉念出了他的名字。

　　小巷子很安静，风纪队站在巷子口，没人敢往里面看一眼。明亮也好，喧闹也好，人群也好，全被阻隔在外。四下的寂静中，连面前人的呼吸都能够听清。
　　轻浅的呼吸，里面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混乱。
　　“因为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