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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破局 ...

  •   入狱在万物肃杀的秋末,出狱正值欣欣向荣的盛夏,几度轮回,城南花已开,甜蜜的香气被火辣的热浪裹挟,有些腻人,陈妄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在原地缓了良久,才朝不远处冲他招手的何智走去。出狱只是开始,前方真正的地狱张开了血盘大口,恶魔的獠牙足以撕裂一个人的灵魂,他比谁都清楚。
      在青龙帮的每一天,都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对他的来历排摸和背景调查仅是不足为道的考验,他还要时刻面临各种有意无意的猜忌和试探,从中迂回斡旋,全身而退。
      久而久之,这个黑暗的组织逐渐接纳了他,除开装箱、搬运等脏活累活,他也开始接触到泰达物流有限公司的核心业务,借着帮何智做假账的机会,揪出了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泰达物流,名不见经传的一家地方私企,业务交易量却一直很可观,几乎没有什么季节性波动,太过稳定反而可疑,按说快递业务量在几大购物节前后理应出现一个峰值。此外,在那可观的交易量中,国际业务占了大头,穷乡僻壤的云海县什么时候成了媲美沪城的摩登都市?
      种种异样揭示着泰达物流是一家不折不扣的皮包公司,暗地里极可能参与了毒品走私和运输。
      更让陈妄在意的是,日落印象酒水供货商曾是泰达物流的长期客户,有着不少业务往来,药酒厂的原料和货品配送均由泰达物流承接。
      如果不是那场早有预谋的大火,焚毁了所有关键线索,他们当初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到这家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非法公司。
      可惜没有如果。

      “明晚一艘名为扬帆号的中小型货船会抵达金河港,据线人所述,货船上很可能藏匿毒品,也许还会有买家来接头。”
      “姚处,金河港可不是废弃码头,近些年才扩容翻新过,旅客和货物吞吐量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论管理也算完备,还有我们的人驻守巡逻,在这里做非法交易,毒贩是嫌命长?”赵常平心直口快,“这线人可靠吗?”
      姚怀远毫不迟疑,“可靠。”他没明说这线人其实是一名意志坚定、能力出众的卧底警察,转而肯定他之前的分析,“金河港举足轻重,日常处于高压监管之下,毒贩不可能不清楚,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逃过了监管。”
      “这样听起来完全就是灯下黑啊!”
      姚怀远没有搭理他的调侃,掏出一张金河港的地图,展开摊平,用吸铁石贴在白板上,拿起马克笔圈示各个点位和布防。
      他思路清晰、语速平稳,体内的血液却是沸腾的。从“伏龙”潜伏至青龙帮的那日起,他便翘首以待,短短数十秒的密报,他早已等了太久。
      昆南市公安局的多功能会议室灯火通明,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陈妄也失眠了,不足一米宽的床板又硬又冷,就这么干瞪眼地躺着怪难受,他便爬了起来,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点了支自制的烟,陷入沉思——
      扬帆号原有十五名船员,数月前出航途中偶遇强对流天气,货船失控倾覆,好在船员大多水性不错,也具备基本的自救能力,十三人转危为安,仅有两人下落不明。
      过了几周,就在众人都默认失踪的两人不幸罹难时,副船长陶嘉诚突然“诈尸”出现。他说那天风大雨大,自己根本抓不住任何固定物,随河水飘了很久很远,迷了路,浪费了好多时间才找了回来……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情节,他怎么品出了一丝违和?陈妄在脑海中继续回溯其余船员的言行举止。
      夹式台灯的融融暖光映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平素偏冷白的肌肤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质感。
      “哇,陈哥,明天可是有任务的,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游亮路过他的窗前,一嗓子掐断了他的思路。
      陈妄无奈地瞅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也没睡。
      游亮长吁短叹:“哎,凭什么我熬夜会爆痘,你却没影响,这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
      陈妄越发无奈。
      “陈哥,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就想问了,你真没整过容?”
      陈妄无奈的眼神变成了无语,“我又不靠脸吃饭,整容做什么,花钱受罪?后遗症可多了,术后感染、疤痕增生、组织粘连、皮肤过敏……”这还是宁柚科普的——
      高考次日,他一早拎着文具袋和便当盒从家出发,快到小区门口,无意瞥见一栋住宅楼上的花盆摇摇欲坠,正下方,一名肉嘟嘟的小男孩在专注地拍皮球。他完全是凭直觉和本能,在吊绳断裂前,便朝小男孩飞奔而去。
      小男孩感到身后刮过一阵疾风,而后便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旋即,响起物体碰撞的沉闷声音。一连串措手不及的变故,让小男孩惊悸不已,但他硬生生止住了想哭的冲动,“大哥哥?”
      秋宸疼得发不出声,除了肩背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其余感官均变得模糊,视野昏暗,小男孩和他妈妈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膜,混沌不清,被扶上救护车后,他才缓过劲来,向医生说明自己今天还要参加高考。
      医生匪夷所思道:“你右肩骨折了,要打石膏固定,怎么考试?”
      秋宸很淡地笑:“我是左撇子。”
      宁柚考完英语,得知消息,便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秋宸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怎么来了?我都准备出院了。”
      宁柚看着他受伤的右臂,眼眶瞬间红了。如果不是她任性地说高考的两天不想去食堂想吃便当,秋宸不会离校,也不会……
      秋宸知她所想,看得很开:“高考大不了明年再考,但那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生命可不能再来。
      “而且,考试还没结束,我这次语文作文超常发挥了呢!”
      宁柚忍不住损他:“你别是自我感觉良好!”先前的低落和感伤转瞬间不翼而飞。
      秋宸认真道:“真不行,我就复读,你等不等我?”
      宁柚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故意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没有破相,那就等吧。”
      秋宸剑眉轻挑,“这么肤浅?破相了还能整啊,刚好换一张脸,你不是才说看腻了?”
      宁柚嘴角抽搐,“整容后遗症可多了,术后感染、疤痕增生、组织粘连、皮肤过敏……”
      “皮肤过敏……”陈妄又重复了一遍,突然想到陶嘉诚脸上的红斑丘疹,像是植皮后难以适应风吹日晒的不良反应。

      金河港的日出日落,总是伴着繁忙的作业声。这日夜幕尚未降临,残阳似血,染红了西边的天际。黯淡的余晖中,装卸工来回奔走,检验员埋头核验货物,保安四处巡逻,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这晚的交易恐怕做不成了。”
      “啊?金爷,怎么说?”
      金鸿伟眯起狭长的眼,越发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不觉得港口的人有点多了吗?”
      那名下属闻言,环顾四周,回味过来,压低声音:“金爷的意思是那些人里混了条子?”
      金鸿伟似笑非笑,“谁知道呢?你在这儿看着吧。记住,做不到万无一失,不准行动,否则引火烧身……”

      扬帆号修葺一新,再度扬帆起航,“复出”首秀却非一帆风顺,比预估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方抵达金河港。
      “大哥,我这一船运的全是椰子,犯不着这么较真吧,我看别的船都是抽检啊,我们赶时间,你能快点吗?”被区别对待,扬帆号的老船长不满地发牢骚。
      “国内的椰子不香吗,非要进口东南亚的椰子?”检验员煞有介事地说:“我这不得仔细瞅瞅国外的椰子有何过人之处?”
      另一名检验员随手挑出一颗椰子掂了掂,“我看这椰子还不如我们本地的呢?别瞧个头大,内里虚得很。”话音未绝,他手起刀落,又新拆了一箱椰子,看得老船长眼角直抽。
      “船长,我肚子疼,先去趟卫生间。”看上去最不中用的年轻船员紧皱着一张苦瓜脸,缓缓弯下了腰。
      老船长摆摆手,“去吧去吧!”鬼知道还要在这里耗多久!
      卸货区外,前来接应的游亮头一次见这阵仗,说是地毯式搜查也不为过,他正欲吐槽,陈妄却是见怪不怪神色淡淡地说:“我去抽根烟。”说完便潇洒地迈步离开。
      游亮又不敢在何智面前没大没小,只得把滚到舌尖的吐槽硬生生咽回去。

      “没有发现异常。”
      对讲机中传来检验员略显遗憾的声音。
      姚怀远难掩失望地放下对讲机,看向不远处扬帆号停靠的码头。毒品会藏在哪儿呢,难道敌人真神通广大、能瞒天过海不成?
      倏然,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他的面容其实没怎么变,依旧是标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但周身的气场却迥然不同,寻不到半分曾经的朝气,整个人淡漠又冷峻。
      一想到他是如何将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年从自己身上扼杀,姚怀远便不由自已地眼眶发热。
      身形颀长的青年穿过茫茫人海朝他走来,似乎又没认出他,眼神放空、并未对焦。
      姚怀远领会到他的意图时,已经被撞得后撤了一步。
      “啊,倒霉。”还没来得及点的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陈妄嫌弃地说:“保安大叔,能别杵在这里当路障吗?对了,抽烟点是设在卫生间边上吧?”
      姚怀远震惊于他精妙绝伦的演技,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
      陈妄越发嫌恶,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罢了,算了!居然还是个智障!”
      姚怀远这才慢半拍地喊道:“喂,你……你撞了人,怎么还乱丢垃圾呢!”
      他弯下腰,捡起那支香烟,装作寻找垃圾箱的样子,悄悄撕开了卷烟纸,纸张内侧写着一个“人”字。
      货不是关键,人才是重点。
      如果是询问抽烟点的位置,无需提出封闭式的二分问题,方才那句问话的关键信息是卫生间!
      那名船员身体不适,去了卫生间。
      心念电转。
      所有碎片化的线索此刻被串成完整的证据链,指向一个确凿的事实。
      姚怀远松开手指,香烟的残渣碎屑缓缓落入垃圾箱,另一只手拿起对讲机,“快去卫生间!是人体运毒!”

      金河畔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店主听见呼啸而过的警笛,不由变了脸色。
      角落里,棋盘前,金鸿伟察觉到他的紧张,嗤笑出声:“老板,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慌什么?”说完,他低头继续钻研棋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几乎是凭空出现,在右下角的星位落下一子,方才已走到山穷水尽的黑棋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金鸿伟抬眸,顺着这只手往上望去。
      比想象中更加年轻,也更加俊秀,是匆匆一瞥足已惊鸿的俊朗清秀。
      “金爷不介意吧?”
      金鸿伟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不卑不亢:“陈妄。”他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锦盒,连绵的缠枝纹寓示生生不息之意。
      店主两眼放光,“宋锦?”以华而不炫、贵而不显著称于世。
      陈妄轻微地点了点头,缓缓打开盒盖,一只乳白色的玉镯静卧其中。
      金鸿伟面上浮起几分兴味,“羊脂白玉。”
      陈妄奉承:“金爷好眼力。”
      明显感到自己方才被冷落的店主忿忿不平地彰显存在感:“这玉质地细腻,通体泛着油脂光泽,却又并非极致的莹润光滑,因早期工匠技艺受限,无法将玉石打磨得完全平整顺滑,这玉镯少说也有近千年的历史。”
      陈妄这才多瞧了店主一眼,“不错,都说‘玉不琢不成器’,但过犹不及,为了追求所谓的‘完美无瑕’,过分雕琢打磨,反而失了璞玉天然的意趣,金爷以为呢?”
      “这位小兄弟对这些老古董颇有研究啊。”金鸿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意思?”
      陈妄迎着店主热切的目光将锦盒正正地放在金鸿伟面前,也笑了笑,笑容耐人寻味,“代表青龙帮的一点歉意,仅此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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