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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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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洒镇上最热闹的酒吧,也是唯一一家提供食宿,聚集了各种人物的酒吧。
影风微微困惑地打量着一大群年轻的魔法学院学生。
他们应该是来这里认识本地特有的魔物的吧。奇怪的是带队的除了一个魔物志的老师,还有魔法历史的授课者。这帮人目前围在壁炉旁边,对着壁炉上方的一幅画,赞叹着,小声议论着。
喝着水,影风静静地。
修扫了一眼那幅画皱皱眉,打量了下影风的神色,然后被几个年轻人的议论吸引了注意力。
"真是美男子呢。"一个桀骜的年轻声音响起。
"他的魔法比他的容貌更值得我们称赞。"一个温润的声音接口。
"把你的口水收回去吧,鉴于他效忠的是那位沙漠女皇,而我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具有那太阳般灿烂的绝色去换取他的才华和誓言,也没有机会选择出生的年代,现下能对着他的画像想象一番,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一个吟唱般的语音出现。
"哦,得了吧,如果可以得到他,你会容忍他把你压倒吗?要知道对方可是一个男子。还是,要使用些,你那宝贝的,香料?"桀骜的声音不屑道。
"满脑子床和酒的家伙是不会理解我能为他作出的让步的。"吟唱般的语音回答,带了几分讽刺,微微叹息。"你为什么不回去查看一下家族藏书室里的稀有记载呢?我非常愿意提供几本笔记,以便使你的脑壳里除了花瓣,火球和美女,另外拥有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其实,能令这满脑子花瓣的家伙那样让步的人不是没有。"温润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可惜对方并不领情罢了。"
"哦?"吟唱般的声音顿了顿。
"我才不会为一个爱上了死人的家伙作出那样的让步呢。"桀骜的声音恼怒到。
"酒吧的厨房好像不小心打翻了盛某种调味液体的罐子,真是蹩脚的厨子。"温润的声音叹息。"另外,爱上了死人的家伙,不知道指的是谁。"
"是吗……其实我一直想不出今年年初,那卑劣的毒最后是谁帮我解除的。我想,那个人对于我而言,应该已经获得比亡故的贤者更重要的地位了吧。"吟唱般优美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温柔,复又补充,"不过明明阅人无数,却又笨到弄伤自己,那种家伙,这辈子,绝对是不值得让我让步的了。"
"我想过去看看老师们在说什么。"温润的声音咳嗽了一下。
"是不是就因为和你□□,然后弄伤了自己流了一些血,所以你就要把自己赔给他了?"桀骜的声音抢白,"就因为这样吗?"
修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终于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桀骜声音的主人一扭头对上修调侃的目光,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几步走到修面前,责问。
"对不起,我的伙伴失礼了。但是阁下偷听人的谈话,也不是有礼的作为吧。"那个吟唱般的声音主人也到了跟前,却是个十分优雅的火系法师。
"不好意思,我道歉。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建议你们回到房里再讨论这个话题。"修无视两人恼火的表情和暗中隐隐待发的魔杖召唤咒语,伸手,摊开掌心,"这两个炼金物品,就作为我失礼的补偿吧。"
修长有力,保养良好的手掌上,是两枚感应戒指。能够随时随地用来询问对方情况的炼金物品。
"这是有魔法增幅效果的戒指。"修解释。所以很合适一对法师情人使用,心里补充着,修把它们递给火法师,起身,招呼影风,欠身道别,上楼去了。留下那两个年轻的贵族处理他们自己的私人问题。
关上房门,照例释放了结界,想到那两人的表情,修忍不住又笑出来,"影风,你不觉得他们……"
声音却在对上影风的表情时截然而止。
影风略白地呆呆地看着修。那样子以前从未有过。
"怎么了?"修小心翼翼地问。
"你……"影风极慢地深吸口气,"倒底还有多少我一无所知的?"
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端起杯子,无意识地啜着水。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现在是该庆幸他有发怒的力气呢,还是该烦恼怎么安抚他。
"那幅画,是你吧。"影风抬眼,"你,到底是凯.朗呢,还是修.格兰木德?或者,两者都不是?"
"修.格兰木德是真名,凯.朗是通用语名。"修垂眼,轻轻回答,"前者是在誓言时心里要默念的那个名字。"
"那么,宣誓我为伴侣时,修心里默念的,不是这个名字吧?"影风恍悟了什么,笑起来,"对呢,修是那个以高超的法术、忠诚的情爱闻名的大贤者的话,怎么可能再成为我的誓约者。"
"凯.朗已经死了。"修艰难地开口,声音却平静地慢慢陈述了这个事实。不知道曾听说了几遍的事实,只是这一次,份外苦涩罢了。"至于誓约,你应该知道怎么验证。"抬眼,修的目光清澈淡定,却没有回视影风,只是遥遥看向窗外。
"哦……我……可是,为了内疚吗,还有怜悯?"影风刚才看上去似乎是透明的,听了修的回答,终于有了几分真实存在的感觉,忽然又抢白问道,"何必盟誓呢?"
两人都沉默。
还是影风开口,他自己回答了自己,"为了让我活下去。"
"怜悯,可能吧。内疚,倒没有。"修忽然觉得好累,无意识地喟叹道,"遇见不遇见,都是命运罢了。"
修想着自己护着影风,竭尽全力想让他挣脱开那个结局,其实自己未必不是羡慕他的。的确是可怕的经历,不过自己见过更多最可怕的,他也终归有了脱离的时候。虽然对于未完全成熟的精灵而言尤其残忍,却不是没有生机的。他有漫长的几千年来淡化这几十日的噩梦,遇到新的开始。自己会帮他回到林息老头那里。生命之森会拥抱他。但是很多其他的奴隶,生命连同灵魂,已经和将要结束他们悲惨一生的,又哪里寻得类似的一丝可能;又譬如自己,身为顶尖的法师和炼金师,有记忆锁定魔法,但是又如何?
睡着的时候没有梦魇,醒着的时候却逃不掉。
那一切早成为了修生活的背景色,融在他的血脉里。
修想告诉影风,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愿意以他所失去的为代价,让凯.特的命运真正如同史书所言。至于自己希望的结局……自己有希望过什么吗?
史书,那个人亲自垂问的史书呵。
想到这点,修不由微笑起来。
"修……"
影风,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你在害怕什么吗?
修略略迷惑地感知周围,疑问的目光最后落到影风身上,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啊。
"你不饿吗,我们该去吃晚饭了。"
遇不遇见,都是命运罢了。影风听到修这句淡然无意的喟叹时,忽然开始内心绞痛。
修,凯和那人的遇见,对于凯而言,是不是,让他,让他……
这话,影风看着眼前这样的修,看着恍了神,回神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争吵的修,却根本无法问出口。
"好。的确有些饿了。"年轻的盗者起身,一贯的微笑,顺从。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嘀咕着,修按按自己的肚子,走出房间。
影风带上门,看着修的背影,忽然忍不住抢前几步,一把抱住他。
"怎么了?"修微微奇怪道。
"你许诺过了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对吧?"四下无人,影风将脸埋到修的肩颈处。
"只要你想。"修微叹,这家伙的眷恋好像越来越深了啊。
只要我想么,这可是修你亲口确认了的哦。年轻盗者的心里同时浮上叹息和笑意,又想起拉文那句话,瞬间有了觉悟。
是的,我有足够的时间呢。
咒语般在心底对自己喃喃着这句,扣住修的手悄悄移上几分,指尖传来大法师们据说是从来不会被外物改变频率的跳动。
修……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这里的跳动会因我,因我而……
下层的楼梯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影风惊回神,略略不甘地松开了修。修回头看看黑精灵,笑笑,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安抚。
他们和几个猎奴者交错而过。
那几个谨慎地让开些距离,暗中将他们打量了遍。
涂着刚刚过去的秋季里成熟的果实做成的果酱,修和影风吃了几个粗糙但新鲜的圆面包。
喝完最后一口杂烩汤,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而后懒懒地靠到背后的墙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变的美味啊。"难得贪嘴的法师按按自己撑得满满的胃部,嘀咕。
他们特意挑了远离那幅画的角落就座。侧边的窗子开着,落日最后几道金色的余辉斜斜照射进来。因为热热的食物而微微冒汗,修随手扯下了兜帽,露出魔法作用下平凡的脸,以及没有特意改变的黑发。
由于到了冬天,修打算留了用来保暖,于是半长的发也就有了机会和桌子上被阳光映成金色的盘子比比色泽的机会。
"修以前,常常来这吗?"黑精灵踟躇着试探,开口问。
"小时候偷偷出来玩。"修微微笑笑,并不打算打击影风难得的好奇心。"面包,杂烩汤,和果酱,记忆里一直就是这个味道了。大概是因为本地特有的材料,加上酒吧一直是勃朗家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一顿饭勾起了回忆,修难得地多话,"后来,因为那把剑所要的祝福而来过。再后来,冒险的时候也曾经经过。接着就是今天了。"
"那幅画像是为了剑的祝福而来的时候留下的吧?"话一出口,年轻的盗者就开始后悔。"对不起,我……"
我怎么可以提及这个呢……大漠枭首之国克瑞斯的守护之剑,汇聚了一十一族长老祝福,又有龙长老滴血庇佑的守护之剑,史书记载神的使者凯.朗带来的日光之剑……我怎么可以提及这个呢……黑精灵死死掐紧了手……人类眼里无上眷顾的剑,按精灵古老传统而言无比郑重的誓约之剑……向爱人承诺热血、生命和灵魂的信物……我怎么可以……
修略略惊讶地抬眼看看影风,在听到道歉的时候轻轻抿了抿唇,摇摇头安抚,"不用介意。"目光垂落,修看到了桌下影风膝上握拳的手,伸手覆住黑精灵的手,轻轻按按,从拳眼那依次慢慢挖开四个手指,示意影风放松下来,顺便握着在膝头擦拭了掌心的那些微汗,而后才收了回去。"那时候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希望能有不同的模特。他后来爱上了勃朗家的女儿。"
随着修的安抚而放松下来,听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介绍了这家酒吧成为那个人物诸多纪念地之一的来龙去脉,影风不由笑起来。当事人讲来,比起史书那层层授意后落下的文字,要贴近事实多了。远远看向壁炉上方的画,其实,黑精灵对自己喃喃,"那人的画技,很不错呢。"
修耸耸肩,笑笑,"是的。"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及那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