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铺密网迷局深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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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倾山庄事实上分为前庄和后庄两个部分。前庄主要为待客之用，举行“千杯赏”之类的亦在此处。后庄为山庄起居之用，不让外人涉足。若是说前庄富丽不失闲情逸趣，那么后庄完全是飞阁流丹，精妙绝伦，置身于其中可以感受到设计之人独特的用心以及对这庄子深深的眷恋。
前庄和后庄以一月洞门相隔，门边有护卫。从门的一边望去，对面的美景若隐若现，欲露而未露，更引起人的好奇心。
此时君且歌从前庄后院径直步入后庄，步子稍急，几可谓健步如飞。长长的墨发被风拂起，在空中扬起一道醉人的弧度。
简陌一言不发，紧跟在身后。
君且歌穿过通幽曲径、雕阁画廊，终于停在一座典雅的楼前。他抬头望了望书着“且共从容斋”的匾额，深吸了口气，方推门进去。
外室并无一人，他便掀起布帘，迈进内室。
简陌却没再跟进去，抱胸倚在柱子上，望着不知何处出神。
屋内众人许是听到了声响，均抬头望向门边。
君且歌一眼便瞧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那个紫衣女子。她去了纱巾，眉目清淡，嘴边一抹巧笑嫣然，看在人眼里便觉如一滴碧水滴入平静的湖面，不免泛起涟漪。
柯云正坐在桌旁，旁边站着的五位姑娘如春花秋月，各具风韵。
最为年长的君且舞本来笑得明媚，看到君且歌进来后顿时将笑容敛去，寒着脸转向别处。
一旁的君且吟和君且行长得一模一样，瓜子脸，含情目，欲语还休，终是对望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排行第五的君且醉看上去与风忘忧一般年纪，一双凤目潋滟流波，朝君且歌露齿一笑。
最小的君且留梳着双鬟髻，两侧各留着一缕碎发，编成小辫子，分外娇俏可人。看见君且歌进来，欢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甜甜地叫道：“大哥你来了！离儿等你好久了！”
君且歌溺爱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敛了心神，心里却难免神伤，上前朝柯云请安道：“母亲。”
柯云招了招手，眼中不知明的情绪划过，还未来得及让人看清便已消逝。她问道：“前庄诸事可还顺利？”
君且歌恭谨地答道：“嗯，‘千杯赏’已告一段落。”
柯云点了点头，扶起风忘忧的手，道：“这便是七年前我们向你提起过的萱儿。可惜那时你出庄去了，因而错过了。”
两人互相见过礼，没再多言。
“离儿以前也没见过这位漂亮姐姐啊~”小名离儿的君且留鼓着嘴，嘟囔道。
君且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你自然没见过，七年前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世人只知君燕泽有一子五女，且均为侧夫人柯云所出，却不知他们都不是君燕泽的亲生血脉，不过是从外收养而来。
离儿捧着脸，佯哭道：“母亲母亲，三姐欺侮我！”
柯云宠溺地望着她，道：“谁让你平时最是调皮，的确欠教训。”
离儿见母亲有助纣为虐的意思，忙转向风忘忧，道：“忧姐姐，离儿被欺侮了！”
君且吟忿忿地松了手，离儿顺势扑了个风忘忧满怀，她只得笑笑，朝众姐妹道：“现在离儿找到新撑腰的，以后只怕能飞到天上去了。”
众人听得此言，都不禁一笑。
风忘忧扶住离儿不住蹦跳的身子，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心里却是略微松了松。
其实自中午柯云认亲，并将她带来后庄见君家的人，她便不免紧张无措。虽说七年前她的确出谷了一趟，并且柯云认得她、父亲和红袖，只是自己一丝印象也没有，言行中难免生疏尴尬。这一二个时辰，甚至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分外不自在。
据柯云所言，天倾山庄的前庄主夫人竟然出于寻风谷，正是风忘忧分外好奇的天倾居的主人风天倾，父亲让自己每年六月初三前去祭拜的对自己有大恩的故人。
风忘忧觉得一张铺天满地的网将自己裹在其中，密密层层，牵扯众多。而网的中心正是这个山庄中人引为传奇的女子。位于守灵宫主苑的天倾居，父亲奇怪的言行，母亲的小心翼翼，七年前的探望，以及每年的祭拜，甚至天下的传闻和天倾山庄众人诡异的态度……凡此种种，环环相扣，只要解得其中一环，其余不攻自破。
只是，如今她却只觉脑中一片混乱，难以理清。经由淘气的离儿一闹，反而少了分不自然，多了分怡人的轻松。
君且歌一直静静地望着风忘忧，眼中哀色渐重，笑容中也含了丝苦涩。
外室的简陌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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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人烟俱静，且共从容斋也恢复了宁静。
红袖为风忘忧打点好床铺，见她仍旧默立在窗前，便问：“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吗？”
风忘忧回过头，道：“红袖，你说我忘了许多事，究竟是好是坏？”
红袖约摸着她是在说天倾山庄的事，便道：“既然忘了，自有忘的道理。若是不该忘，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正如三公子所言，小姐看着听着，说不定会明白很多事。”
风忘忧只是一叹，道：“但愿如此吧。”
其实红袖也不明白风夷则的那句话是何意。下午风忘忧让她呆在前庄原来的院子里等风夷则，并向他道明事情原委。风夷则听后，眉目一舒，喃喃自语道：“果真是如此。”然后对她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很多事看着听着，自然慢慢会明白的。”
红袖当时听了，如处于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便恼道：“三公子说话分外玄乎，他人哪里听得明白。”
风夷则听罢此言，神情分外高深莫测，道：“迟早会明白的。况且其实有些事不知道未尝不好。”
红袖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语气，隐隐不安，心里的执念却放下了。本来她希望风忘忧早日恢复记忆，现在寻思着说不定有些东西忘记了未尝不是福气。
风忘忧关上窗子，正欲入睡，却听得几声敲门声。红袖边跑去开门，边喃喃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打开门，却是一怔。
风忘忧听没了声响，于是掀开帘子出了内室，一眼望去，只见君家二小姐君且舞立于门前，月眉星目，修项秀颈，神情微有丝尴尬，一双眼睛却没有逃避躲闪，直直地望向自己。
君且舞道：“我想和你说几句。”
红袖方才回神，将人让了进来，看君且舞神色有异，便道：“红袖先去睡了。”走之前，还将门掩上。
君且舞尾随风忘忧进了内室，望见桌上一酒坛子，略微嗅了下，道：“竟然是‘白头盟’！”
风忘忧显然不明白其惊异何来，犹疑地望向她。
君且舞会意，道：“‘白头盟’是天倾山庄的镇庄之宝。世人只知六大名酒，却几无人听过它。
它是爹爹亲自酿造，据闻是迎娶娘亲那日的新婚喜酒，寓意白头偕老。这一生，我们众姐妹也只喝过那么一回，那便是爹爹和娘亲魂归仙逝之时。如今这世间懂酿此酒的人只怕只余大哥了。”
风忘忧倒没想过此酒如此珍贵，晚间仆人送来时自己也只是搁在桌上，未曾开启。
君且舞嗟叹道：“哪位女子不希望这一生能得到一份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深情？娘亲是个幸运的人，却也同时注定了别人的不幸。”
风忘忧直觉她的话中另有深意，还未来得及细想，又听她道：“实话说，我不希望你来天倾山庄。”
风忘忧对上她的眼，那双明目中有点点星光，异常坚定直率。
君且舞道：“你知道吗？你与娘亲有七分相似。那张容颜埋在天倾山庄每个人的心底，沉淀了五年，蒙了尘埃，经不得再一次的挖掘了。我常常在想，娘亲如果至今仍在世，我们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可是，娘亲选择了最残忍的方法，她用死亡将她最美的一刻烙刻在了我们心里，从此脱离了衰老、凋亡。”
她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在我们心里，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娘亲’，而现在的云夫人不过是‘母亲’罢了。诚然，是母亲收留了我们，养育了我们，但娘亲那样的人……”说到情动处，君且歌的双目已盈满了泪。
风忘忧的心里像涨潮般泛起层层悲伤，一波一波的，几欲将她淹没。脑海中似有什么要脱缰而出，却又难以捕捉。直至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早已陷于网中，不能脱身。
耳后再次火辣辣地痛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灼烧感。风忘忧几乎忘了这种感觉。自封印解除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它没再喧嚣着它的存在。她怀疑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被它所吞噬。
君且舞却没发现她的异样，接着道：“其实这些与你无关。不管怎么说，还是欢迎你的到来。这才是我今天想说的。”她扬起真心的笑颜，星目中似有水光，“到底，那个人又活过来了，哪怕结局不知是好是坏。至少，他活了。”
风忘忧勉强牵出一抹笑，望着眼前这个不算绝丽却分外动人的女子，震撼于她的那份直率与细腻，心里暖暖的却又微微泛疼。
下午她还以为君且舞与君且歌不和，其实最了解君且歌的人只怕是她罢。正因为了解，所以为其痛，为其苦，为其怨，为其伤。
只是君且歌，他心里的苦，究竟是什么？那凝在他身上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风忘忧直觉循着这条线下去，她能将那铺在自己头上的网剥开，窥得埋藏的真相。她望着桌上的“白头盟”怔怔出神，没觉察君且舞早已离去。
昏黄的烛火独自舞得欢快，有谁看到它的心在泣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铺密网迷局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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