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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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伽罗体内的古魔族细胞似乎不再蔓延，被控制住了，眼眸里的黑色网状物也消失殆尽。除了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和昨日也没啥两样。凯尔去村外打沙蛇做早饭，富安娜上楼去喊睡得跟死猪样的哥哥兰斯。
而兰斯的脸色更差，直到吃了早饭还是面如土灰。
凯尔拿烤熟的沙蛇抽了抽他的脸，“你丫昨晚被烤傻了，还是被冻傻了？”
“不不是，老大……我做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梦。”兰斯咬着沙蛇，做扭捏痛苦状。
“什么梦?”凯尔问，一脸惊诧地看着他把沙蛇的头嚼了嚼，吞了下去。
兰斯咽了咽口水，缓慢说道：“我梦见啊，也许是这几天没吃好的缘故，我梦见自己啃掉了一只巨大的火腿，香的不得了！”
“那是好梦啊，不挺好的。”凯尔低头接过幸手中没吃完的沙蛇，细细啃着。
“但是问题是……”兰斯又狠狠咬了口蛇肉，发憷地看了看众人，忧郁地说道：“问题是，今天早上我发现，那具恶柩的一只腿不见了。”
一阵风沙刮过，卷起地上的灰烬，咻咻咻，咻咻咻。
众人都停下了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食物，再看了看兰斯。“呕~~”拼命扒着门槛，逃到屋外，众人各自呕吐。
上路时，凯尔十分仁道地吩咐兰斯断后，自己带着幸和伽罗先走。美其名曰：从此以后东部叛军第一悍匪的宝座就由兰斯来坐了，毕竟无论如何，自己是吃不掉一只柩的大腿的。于是得出结论：兰斯的潜力已经到达了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背负着伽罗和幸的银狼歪着脑袋，耸了耸鼻子，心说，昨晚实在太饿了，就拖了楼上的一只柩的大腿出来，想引诱沙地里的沙蛆出来，可是沙蛆好像不喜欢烤熟了的柩哦，还是饿了一晚，真是失策失策。
伽罗和幸则是各自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发觉幸一早上都没有说话，凯尔半路上把他抱了下来，还是牵起了他的手，一边拿着地图一边嘀咕道：“卡拉瓦村过了之后，就是布安达村和亚罗斯村。嗯，还有几个零散的小村落就在附近……幸，今日，我们就能抵达悲语城了。”
“你们要去悲语城？”这时，银狼背上的伽罗转过头来。“听说最近那一带也不太平，多了很多从王都来的卫队，弄得人心惶惶的。”
“是吗？”凯尔收起地图，“卫队的旗帜是什么颜色的？”
“嗯……我是一个月之前路过那里的，好像是明黄色的皇族图腾，右侧却有一只九头龙低着头臣服着的模样，在皇族卫队的旗帜中挺少见的，所以我印象挺深。”伽罗思考时，也是一副挑着眉毛快要扯开笑容的表情，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昨晚幸从他口中得知，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家伙，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
“是他……”凯尔低声自语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凝固，即刻却又和缓过来。幸摇了摇头的手，使劲瞧了他两眼，凯尔并没有发现。
临近中午时，先去探路的富安娜急冲冲地跑了回来。“老大，不妙！前面两个村子也被柩袭击了，我连村子都没进，就听见里面……鬼魅一般的哭喊声。还有，村子四周的沙土塌陷了几米长的一道空穴，柩应该都是从地底直接爬出来的。”
眉头拧起，凯尔轻轻拍了拍幸的背，在他耳边低声道：“幸，乖乖坐到银狼身上去。你看着伽罗就成，就呆在这里，如果他有任何奇异的变化，朝他的太阳穴开一枪。”话音落时，他腰间的一只枪已经转移到了幸的身上。
幸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向他点了点头，抬脚一跃，坐在了伽罗的身后。
远远地望着凯尔、富安娜和兰斯消失在村落的方向，伽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冷冷笑出声来。“幸，你觉得自己能杀了我吗？”
幸很快摇摇头：“不能。”
“呵呵，那凯尔还让你和我呆在一块。”伽罗的笑声越来越低，带着渗入骨髓的一种冬日暖阳下的隐隐寒气，“我接近你们是有目的的。”
幸点点头，“知道。”
“你知道？还是凯尔早就看出来了？”伽罗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歪着身子，想要看清幸的脸色。无奈地发现他似乎只有在面对凯尔时会有轻微的表情变化，顿感无趣，嘟起了嘴。
“都知道。一开始。”幸淡淡地说着，却明显地感觉到伽罗的身子僵直起来。
几秒钟后，伽罗又低声笑了，“哼，那为何你还要执意带上我？你们瞧不起我，觉得即使带上我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么？”话里倒是有了点羞恼的意味。
幸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有威胁，但没关系。你，陪我玩。”
伽罗忍不住惊讶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带上我，只是想我陪你玩？”
“嗯。”幸仔细地回望他，“我没玩具。凯尔，忙。”
头发在风中凌乱了，胡乱地纠结在一块，伽罗的嘴角抽搐了。“我看起来难道像宠物？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幸斜着眼睛盯了他一会，才说道：“不怕。你不会。”
这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根据啊？伽罗挫败地耸搭着脑袋，心里涕泣道，我是不会杀了他，因为杀了他凯尔就会宰了我，那样我就无法达成目的了，更何况现在我还得靠他抑制体内的古魔族细胞。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很恐怖的哟。”伽罗不死心的想吓唬这孩子。
幸不配合地应了声：“不想。”
真是的，一点恐怖气氛都营造不出来，太无聊了！伽罗愤懑地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幸则一直直视着前方，没右手紧握着凯尔给他的首相，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两人都饥肠辘辘，远处的火光冲天，沙丘被映成了鲜红的色彩，凯尔他们才满身灰尘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幸一跃而下，跑到了凯尔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凯尔一番，眨眨眼，只是盯着他，默然伸出手来。凯尔愣了一下，便翘起嘴角，摊开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手。
“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伽罗不屑地嘟囔了一声，随后喊道：“凯尔，你们又焚村了？真的一个人也救不出来？”
凯尔冷然瞥了他一眼，扬起眉梢，“你既然认出了我是金瞳魔凯尔•卢西亚，就该知道我从来不救人。“
“噢，对对，你只杀人。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伽罗咯咯的笑声在众人头顶突突流窜，“但若……幸有一日被柩咬了，你也一眼不眨地杀了他吗？”
余光里，幸眼眸里的波光一闪，凯尔没有改变自己要说的话，牵着他的手却也未松。“你知道这两个村落为何都被袭击吗？他们明知道四周八方有柩，应该各家各户联合起来，每夜派人守卫，通宵点燃篝火，这样就能防范柩，使他们至少不敢进村。但是每家人都害怕自己的家人会成为牺牲者，指望别家的人去守卫，结果时间一长，没有人再愿意去担当整村人的护卫，柩会袭击他们，就是迟早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伽罗有些不信。
站在一旁的兰斯和富安娜都抬起头来看他，同声道：“因为这种事，我们见过好多次。”
凯尔示意大家继续赶路，拉着幸走在银狼旁边。沉默了半晌，又对伽罗说：“如果哪天，幸因为不听我的劝告，因为无力抵挡而被柩咬伤，或者是被你咬伤，那么……我也会杀了他。”
然后低下头严肃地看着幸幽绿色的眸子，缓声说道：“记住，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
幸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只感觉，周围的空气瞬时冷凝下来。
他们又绕了一段路，再次回到沙漠大道。在道路边，千米之外矗立着一座宛如海市蜃楼般城市，通体漆黑，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耀目的光线，形如匍匐于地的幽灵，仿若凭空从地底显露而出，不知何时又会突然“嘭”的一声，消失无踪。
“啊，悲语城！”兰斯兴奋地咧嘴大笑，冲着它就颠儿颠儿跑了过去。
凯尔却蹲下身子，用手指捏了捏脚下的沙土，看着地上一串串浅浅的马蹄印，眼眸里转瞬即逝地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慢慢地，他站直了身体，冷声说道：“是皇太子伊恩的亲卫队。”
富安娜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地往前走去。
等他们进了城，兰斯已经坐在街边的面馆里吃开了。他嘴里吸溜着这里特有的沙蛆粗面，手上都拿着两个锅盖大的红蝎面包。富安娜嫌恶地坐在了另一座，喊服务员过来点餐。店里的客人很少，加上他们，也稀稀拉拉不过三四桌。看样子也都是旅客，蹬着皮靴背着包囊别着枪，与凯尔等人的装扮看起来无异。
但是凯尔眼尖地发现，他们的枪口上印刻着细小的字母，是花体的“EN“。
吃饱喝足，就要找旅店休息。凯尔指了指街道尽头挂着白色帆布的店，众人跟了过去，走近一看，都齐刷刷看向了他。
“哦……”凯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莫非‘黑店’二字吓到各位了？”
众人统一翻了个白眼给他，抬腿进门。旅店的前台小姐露出亲和的笑容，说道：“欢迎各位来到黑店，请问是住店，还是住店呢？”
众人的脑门上集体出现黑线。
凯尔和幸一间房，富安娜一个人一间房，伽罗和兰斯一间房。分配好了，凯尔无视极力抗议的伽罗，露出门牙笑道：“伽罗，你放心，兰斯是绝对不会做梦啃你大腿的。你有古魔族病毒护体，你送给他啃，他也不敢的。”
窘迫地擦了擦冷汗，伽罗只能寒着脸接受了这种安排。
由于几日来体力消耗得太厉害，众人痛快地洗了淋浴（虽然悲语城限定每人只能用两升水洗澡，但好歹能小范围的洗刷刷）便睡了个天昏地暗。凯尔醒来时，幸还睡得香甜，便独自下楼，想要到大街上探查一下情况。刚到旅馆门外，就见兰斯抱着十几个红蝎面包走过来，吃得口水四溅。
“哟，老大！你也是被饿醒的吗？”
凯尔冷静地瞧着他，语调平缓地说道：“嗯，趁着还能你吃就多吃点吧。人可以像猪一样吃，却永远没办法像猪一样快乐。我知道你很羡慕它们……”
兰斯差点噎住，拍了拍胸口才好过点，心说，老大今天怎么突然变得伤感了。接着凯尔说要到处走走，不用他跟来，他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像是轻车熟路，凯尔七拐八弯，走到悲语城内唯一的一幢白色建筑前。大门两边插着伽罗描述过的那种旗帜，抬头看看，白沙岩砌成的墙壁上没有一扇窗，只有从房顶垂下的绿色藤蔓，交错纵横地攀附在上面。
一阵带着清新兰草香气的微风拂过，吹起了凯尔浅褐色的发梢。嘴角微微一扬，他掏出烟来点燃，深深吸入一口，背斜着靠上小巷墙壁，弯曲起右脚，踩在墙上。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的四分之一处，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目光似乎胶着在了烟头上。
“你还是这么大胆，凯尔。”
凯尔感觉到，兰草香气浓烈了些，却不合时宜地夹杂着一缕缕烟火味，略微皱了眉。就在他面前，一束银灰色的发丝高高飘散在了空中，随着静止的风落在耳后。两耳的耳钉泛着碧绿的光，与散发着萤火虫光芒的右眼辉映成一片静谧的水波。然这人却身着一身漆黑的军装，长长的军靴几乎过膝，远远看去，就像仿照盖米尔降临于世时建造的一尊雕像，那张近乎于完美的洁净面容与眼眸，就是皇太子伊恩之所以被世人敬仰为转世神祗的原因。可几年前，在一场与魔族的争斗中，伊恩左眼失明，瞳孔黯淡成了一汪灰白。
扔掉烟头在地上踩熄，凯尔噙着笑转过脸来，“好久不见了，我的殿下。”
伊恩脸色更冷了几分，右眼睫动了动，“凯尔，我说过，如果你再出现我的面前，我不会放过你……”
“那么，殿下这次带着亲卫队到来，是来抓我的咯？”向他走进了几步，凯尔扬起脸，眼角的笑意愈加浓郁。
“我可不知道你在这里，否则一定早早埋伏着，你一进城，就会被我困住！不过现在也不晚，我的人已经包围那个旅店，你如果不想连累同伙，就赶紧束手就擒。”看着他越来越逼近的脸，伊恩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摸出了身上的枪。
凯尔丝毫的慌张都没有，依然弯曲唇瓣笑着，看了眼他的枪，轻缓地说：“除非你从杜蒙大人学到了克制我们御风魔族的魔法，否则无论我出现多少次，你还是杀不了我。而且……我认识的伊恩，是绝对杀不了我的。”
“你！”伊恩一抬手，拔出了手中的银枪对准了凯尔，“如果你现在投降，乖乖跟我回去请求父皇的原谅，我说不定还会放你一马。别太高估自己！凯尔，你不再是七年前的你，我也不再是七年前的我了！”
戏谑地挑了挑眉，凯尔要紧不慢地摊开两只手，“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放心了。殿下，那么你试试看，这一次能够读到我的心吗？”
伊恩晃了晃神，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你不要再靠近！听到枪声了么，你的同伙估计已经全被我的部下抓住了。快点背过去，双手扶墙！”
“你还是读不到我的心吧，你有么有想过，为何你的读心术只对我一人无效么？我的殿下，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逃避……失去了一只眼，难道还未让你清醒……”凯尔的声音更为低沉，他直直凝视着伊恩的右眼，从那里看到了怨愤、痛苦、挣扎，还有恨。
“住嘴！凯尔•卢西亚，我再说一次，你再不投降，我就立刻击毙你！这不是普通的子弹，是杜蒙大人研制出来，专门致魔族于死地的紫宸弹！”伊恩将音量拉到了最高，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手指再多压下分毫，子弹就会从枪膛中射出，穿过凯尔的头颅。凯尔速度虽然快，但也不可能在一秒之内躲过如此近距离的射击。
奇怪的是，凯尔连制造风刀的意向都没有。
“看来，上次的教训仍旧无法让你认清事实。伊恩……”凯尔忽然直呼起他的名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就算我的东部叛军没有打算攻入王都，如今的迦太斯王国也撑不了多久了。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过去也不愿让你知道，如果你还安稳地呆在王都做你的皇太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你既然来到了悲语城，有事情不可避免……会令你无法面对。听我的话，回去吧！”
伊恩疑惑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更为坚定，“我来，就是要查清楚，你屠杀我迦太斯王国几千名民众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这当真不是传言，我一定会杀了你！堵上我伊恩伊恩•迦太斯此生此世拥有的一切——杀了你！”
默然低下头，而后再次仰起头勾起嘴角，凯尔冷哼了几声，“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凯尔，你……你是故意激怒我……这不可能，你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那么做！”仿佛是要透过眼前这个陌生的凯尔寻找一些依稀的光亮，伊恩握着枪的手颤抖起来，“为什么？至少你告诉我为什么？！”
此时，凯尔听到了爆烈焰制造出的巨大响声。紧跟着，是出乎他意料的，幸具有的稚嫩而倔强的嗓音发出的大声呼喊。“凯尔！凯尔！”
他愣了愣神，随即对伊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因为我恨这个世界。”
仍旧是迟疑了，伊恩黯淡了眸子扣动扳机时，凯尔已然翻身跃起，一脚踢飞了他的枪。“告辞了，我的殿下。”这微细如尘埃的声音如荡漾的波涛回荡在他的耳边，终而被风带走，消弭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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