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莫愁》思廷

4、初见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晏几道临江仙

　　“姐姐，你在看什么？”花儿从屋里走出来就见莫愁独坐在院子里，对着星空发呆，浑身笼罩在一股浓浓的哀愁当中，风吹动她的发，月光照映在她脸上，让花儿莫名感到一股恐慌，忙开口想拉回这个相识不久却非常亲切的姐姐。
　　“啊，没看什么，这里的星空很漂亮。”莫愁敛起心中愁思，笑着看着她，“在我们那里几乎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星空呢！”
　　“是吗？”花儿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莫愁，“姐姐的家，在哪儿呢？”
　　“姐姐的家啊？”莫愁又回过头看着苍穹，指着遥远的东边，“应该在那边吧，离这里很远，很远，远到，姐姐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花儿顺着她的指尖看向远方，只觉阵阵哀愁从莫愁眼底浮现了出来。“姐姐你……”“不说这些了，花儿多大啦？”莫愁察觉花儿的疑惑，忙问道。
　　“唔，我今年十六啦！”少女很快就被转移了视线。
　　“哦，花儿小我好几岁呢，呵呵，我这个姐姐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喔。”莫愁看着花儿纯净的眼，由衷道。
　　“姐姐大我很多吗？”
　　“是啊，姐姐都二十三岁啦！”
　　“那不是比我哥还大？！”
　　“呃？这个，大概吧！”小丫头的激动让莫愁有些莫名，“怎么啦，你们多个姐姐不好吗？”莫愁心想，凭我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再怎么不济也能照顾一下你们吧——“可是，我娘还想让你做我哥的媳妇儿呢！”花儿脱口而出。
　　静默，莫愁呆住，花儿懊恼，刚刚走出家门的陶婶儿听见这石破天惊的一句也一脸尴尬。
　　半晌，莫愁才找加自己的声音，“陶婶儿……”
　　“唉，你别听这丫头说，陶婶儿啊，只是，想把你当媳妇儿来疼。”陶婶儿马上跳起来扯上花儿就往屋里走，“你这丫头，事儿还没做完就来这偷懒，老娘不打你……”“娘……”
　　见这光景，莫愁也慢慢明白了些什么，她叹了口气，刚来这世界，就欠这么大个人情，如何是好？
　　“陶婶，陶婶，花……呃，姑娘你是？”小院的篱笆外，一个憨憨的黝黑少年抓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莫愁。
　　“阿牛哥，这是我莫愁姐，你没见过啦！”花儿听见声儿连忙跑出屋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少年，乌亮的眼里绽放着纯然的喜悦。见少年只是呆呆看着莫愁，她蓦的垮下脸来，“阿牛哥不是来找花儿的吗？”
　　听见这泫然的声音，少年有些慌神似的忙道：“怎会，阿牛就是来找花儿的呀！唉，阿牛阿牛……”不懂如何表达的少年涨红了一张朴实的脸。姑娘终于扑哧一声绽放出如花的笑容，看得少年顿时呆住了。看着他们两两有意的温馨画面，莫愁从心底涌出一股子情愫，是，羡慕吧！多么纯净的感情啊！
　　“咳，牛娃子，又来找我家花儿？家里活儿都干完啦？”陶婶儿突然出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时刻，“娘你……”少女正欲发难，少年却快步过来扯住了姑娘的袖角，摇了摇头，再望向少女的母亲，“陶婶儿我是来找您的。”脸上的红色稍褪，渐渐染上了着急的神情，“木头出事儿了！”
　　“出啥事啦！”陶婶一声，惊得手上的扫帚也掉了，“咋回事？你快说呀，想急死人吗？”
　　少年咽了咽口水，“木头不小心把周少爷的富贵给惊了，周少爷把木头给抓走啦，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唉哟我的儿哟！”陶婶儿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这周家少爷是好惹的吗？怎么偏偏……快快，牛娃儿，咱们去周府求求情罢！”
　　“婶儿，没用的，周府说，要凑足一百两纹银才肯放人。”叫阿牛的少年嗫嗫地说道。
　　“你说甚？一，一百两？”陶婶儿开始哀嚎，“这要上哪去找啊，这两年收成不好，周老财又加了租子，我们吃饭都勉强，还哪有那么多钱哟！我的儿呀，该怎么办哪？那周少爷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啊……”
　　莫愁看了看愁怨的众人，更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一片茫然。
　　夜半，少年阿牛和赶来安慰的众乡亲已经回去，莫愁挑了灯，走出屋外，却发现花儿早就坐在那儿了，她走上，抚上这个担忧不已的妹妹，想给她些安慰。
　　花儿转过头来冲她笑笑，只是这笑，不再无忧，“陶婶儿睡了？”莫愁轻问。
　　“嗯，娘说她想睡了，但想她肯定是不着的吧？”花儿轻轻地叹息着，“莫愁姐，怎么办呢？”
　　“没有地方可以借钱的吗？”莫愁想了想。
　　“借钱？拿什么去借？连地都是人家的。”花儿绝望地哭了出来，“爹爹死后，哥哥可是娘唯一的希望哩，可现在，现在……”
　　莫愁看着她那难过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突然，脑海里灵光闪过，莫愁忙问道，“花儿，就附近可有比周家更富裕的人家？”
　　花儿一时被突然的问题问住了，“有啊，不过在离这几里地，有家北方首富的私宅，不过他们好像每年只有冬天才会来这里避寒。”
　　“北方首富，那就是很有钱了，应该可以借点钱吧？”莫愁暗忖。
　　“姐姐，你这是？”
　　“花儿，先别担心，莫愁姐明天去想想办法！”莫愁安慰着这个才认识不久却真心疼爱的小妹妹。
　　花儿也不知为何，看着莫愁那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第二天，莫愁天还不亮就偕了花儿找到昨天报信的少年，在二人的带领下一路往那所私宅赶去。
　　“姐姐，君家会借银子给我们吗？”花儿担忧不已。
　　“你不是说君家老爷是个温和的人吗，那还担什么心呢？”莫愁笑着抚慰着她，不敢告诉她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我也是听在君家当过下人何妈讲的，她说君家老爷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小姐有些别扭。”
　　“那不就行啦，你就甭再担心啦。”
　　“莫姑娘，到了到了，前面那堵墙走到尽头就看得到大门啦！”阿牛突然插了句。
　　“阿牛，都叫你和花儿一起叫我姐姐了，干嘛，不想娶我家花儿吗？”莫愁促狭道。
　　“姐姐，谁说要嫁他啦！”花儿红着耳朵直跺脚，阿牛则腼腆地喊了声：“莫愁，呃，莫愁姐。”
　　莫愁顿时笑开了，抬眼向着那望不着边的墙望去，不禁想到，这下应该有谱了吧？
　　三人也不敢再迟疑，快速往前走去，走了大约两刻钟才看到正门，远远只见门前两头铜铸的大狮子，雕花红木门，门上悬挂一幅大大草书“君府”匾额，两边各挂对联，左曰“莫憂世事兼身事”，右曰“須著人間比夢間”，莫愁暗自庆幸自己对于古文化的兴趣帮了自己，认几个繁体字还不是什么难事。
　　“对不住啊，霍老先生，请您多包涵，我家小姐还是个孩子。”两个仆佣打开沉重的大门，一个花白头发的酸儒打扮的老人气愤地走了出来，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跟在后头，仿佛在解释什么，“您就这么走了，我们一时又找不着夫子，这……”
　　“对不起，这富贵人家的千金啊，老夫我教不起，秦管事你再另请高明吧！”恳切的语气也没用，老先生挥挥衣袖，呃，他穿的是窄袖衣，那就是摆了摆手，依旧一脸愤愤地离开了。
　　秦管事摇了摇头，“这是第几个啦？再这样下去……你们站在府前有何事？”他锐利的眼一下就盯上了从远处走看守的我们。
　　花儿在那炯炯眼神地凝视下缩了缩身子，“我，我们是来向……”话没说完，就被站在她右侧的莫愁拦住了，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秦管事的眉一下收拢了，“姑娘，没什么事……”
　　“有事，管事，刚刚见你们好像缺名夫子，我可以应征么？”莫愁朗声说。
　　“应征夫子，这，你原本是来干什么的？”这秦管事，可真是……尽职啊，莫愁暗忖，“我原本就是来找份活计的，正好你们缺夫子，我就应征夫子。”
　　秦管事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只见她一身不太合身的棉布身服，却意外的衬出她一股淡淡的超脱世俗的气质，巴掌大的面孔，平凡的五官，不是特别起眼，看久了却是清秀得让人心旷神怡，“咳，姑娘，你这是，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家小姐……有点有点任性，这恐怕……”“知道啊，刚刚那位老学究不是说了么？不过像他那样的酸儒，你们小姐肯定不会喜欢的啦，就试试用我吧！”
　　老学究，酸儒？秦管事眼角搐了一下，这女子说话可真是……直白啊，“那就……试试吧，呃，请问该如何称呼姑娘。”秦管事自认谨慎，今天也不知怎的看这女子那灵动的眼神，却不自觉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我叫莫愁。”
　　“莫姑娘，你请随我来。”
　　“等等，我有问题。”“姑娘是问你的资俸吧，同刚刚那位一样，夫子每月十两，吃住都在君府，当然，如果姑娘待得长，开春还会随我们去北方，那时资俸另议。”
　　“那我想预支十个月的可以吗？我有急用。”
　　秦管事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预支？她这是？“姑娘，说不准我们小姐她……”
　　“我知道，如果你们小姐不用我，我还可以干点别的活儿啊，你这就算是定下了个长期劳力，不吃亏啦。”“可是，这样我得想想——”“还想什么，你这人忒麻烦，我会的东西可不少……”突的，莫愁停下了自夸顺着秦管事的眼看向左方，只见那里快速驰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悬挂“君”字字样的灯笼，心想，看这秦管事恭敬的样子，应该是府里哪位主事吧？地位应该还挺高。
　　马车停在了大门正中，秦管事快步迎了上去，车夫放好凳子，管事打开了车门，然后一起恭敬地立在一旁，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从马车里弯腰而出，下了车，正对着莫愁，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衬着这人的如仙的面容，莫愁顿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