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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 ...

  •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柳永昼夜乐

      多少年后,莫愁依然记得那初相见,谪仙的气质,温雅的面容,墨黑的长发,修长的手指,飘逸的身段,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却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令得莫愁不自觉的沉沦,却,不禁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尔雅的人,却冷得让人不敢在面前直视?莫愁不禁蹙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她发现他的瞳孔,是如琥珀一般的褐色,在阳光的照映下更显深邃,是了,他冷,是因为在他温文面容下的那双眸子,没有温度!这人,只是用那副面容掩饰住了他的冷漠与……伤悲,那种伤悲,她懂得,是一种酸涩的却无法发泄的痛,只会让人的心破一个洞,汩汩地流着血却无法治愈,于是,选择逃避,选择漠视,选择……掩饰。
      多少年后,君绝尘也会记得那天清晨,他冷冷看着那个女子,她和同来的同伴以及自家管事无一例外的落入了对他容貌的痴迷之中,正在他心生不屑,准备离开时,她却皱起了她那细致的眉,接下来,他微微惊讶地看着她毫不畏惧地迎上自己的眸,扬眉,这人,居然不惧怕他异于常人的眸色,是掩饰吗?他探寻地望向她的眸底,可却被那眸子吸引了进去,那是多么清亮的眼睛啊,清亮得让人清楚地可以窥见她眼底的——寂寞?待他还震惊于那一汪仿会说话的清泉时,却发现那汪清泉里浮现了一丝悲悯,她——居然在同情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已经升上半空,秦管事终于从对自家主子面容的沉迷中挣脱出来,他见旁边花儿阿牛还愣着,叹了口气,再次折服于自家主子非凡的魅力。他拍了阿牛的肩,将两个不知今夕为何年的小傻蛋给救了回来,正想喊那位出人意表的莫姑娘,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家爷儿的——眸子!天啦,一般人只会注意自家爷那出色的外表,鲜少有人会去注意他那不同于常人的眸子啊,这下可犯了爷儿的大忌啦,看来这姑娘是不能留在府里啦!正想提醒下那位胆大如天的女子,却看见自家爷儿那一脸的错愕,天啦,他那温文的爷儿啊,被这胆大的女子给吓到了,呜呜,他没有保护好主子啦!
      “这位姑娘是?”正在暗自摇头叹息的秦管事没有注意自家主子的疑问,却听见耳边响起莫愁那清彻的声音“我是来应征夫子的。”
      “夫子?”君绝尘大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自己那任性的女儿又赶走了夫子了,唉!“你,应征夫子?”
      “当然。”不知为何,莫愁就是不想被这个男子看低。
      “那你会什么?”君绝尘笑着看着她,令得旁边的三个人再次秀逗,只有莫愁看得出,那笑——并未到达眼眸,那流光的琥珀,依旧冷得令人发寒。
      “除了琴棋书画,我什么都会。”她脱口而出却听见那耳畔传来一声“哧”的笑声,她皱眉看向旁边,就见秦管事抿着嘴唇,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她有些难堪,转头却见君绝尘莞尔的笑容,不同的是,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这笑,暖暖的,暖得,让她的脸庞飞快的染上了一抹红晕,咬唇,忽略心底阵阵悸动,她倔强地说:“刚走的夫子学富五车,那又有什么用?现在,先是要教孩子做人,然后再依孩子的兴趣,选择他喜欢的东西去培养,这样教孩子才会事半功倍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孩子学问可多了,不才我正好懂!”说完就见那男子惊诧地望着自己,莫愁摸摸鼻子,是,自己太过自满了吧,虽说在现代是大学生一枚,可在这古代,她可是连毛笔都不会拿哪,刚萌生退意,就听,“姑娘何必谦虚,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你才是胸怀沟壑,在下佩服!”耶耶耶,怎么——这样?莫愁半天没能转过弯来。
      “秦管事,带姑娘进府去。”莫愁愣愣的看他吩咐秦管事,“唉,唉,等等,我可是要预支一百两的喔!”她终于记起来此何为,君绝尘凝了她一眼,“取二百两银子给姑娘。”说完就步上了台阶,“等等,我用不着那么多银子,还有咱们签订个合同,呃,不,是签订个契约吧!”
      “不用,在下相信姑娘。”君绝尘听见这女子的话,只觉她与众不同,别人只会领了银子谢恩,她却担心东家吃亏?呵,有趣,有趣,他开始期待她进府的日子了,只是要叫凝儿那孩子收敛点,别那么快赶她出府,他玩味的眸子再次浮上冰霜,要赶,也要等他觉得腻了,因为,她可是勾起了他许久不曾有过的趣味呵!深深地看了莫愁一眼,他心情颇好地跨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呃,姑娘你稍等,我去账房领银子。”秦管事一时不知如何称呼这位爷儿亲自聘请的夫子。
      “秦管事,我叫莫愁,你就叫我莫夫子吧!”夫子,嗯,挺有成就感的,嘻嘻!莫愁暗自欣喜。
      “好的,莫夫子,你稍等。”

      不同于这厢达尝所愿的欢欣,另一厢,君绝尘坐在书房里,耳畔一直回荡着那句“我叫莫愁”“我叫莫愁”。她,那有着明亮眸子的女子,叫,莫愁。莫愁,多么熟悉的名字啊,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多少人叫过这个名字,还有她,那个令他改名的女人,令他不再莫愁的女人。
      深吸口气,直起身从二楼的窗向外眺望,外头洒扫的仆役崇敬地看着他们温文出尘的主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得有多紧。
      是的,曾几何时,莫愁,是他的名,父亲母亲希望他一生逍遥,一生莫愁。是了,二十三岁之前的他,多么自在,多么热情,他有富裕的君家庄,有崇拜他的兄弟,有温柔而美丽的妻子,他什么也不用愁,他不愿踏足商界,他喜欢江湖,父亲并不勉强,一心愿他莫愁,于是,他结交四方好友,畅游江湖,阔谈理想,伸张正义。于是,他成就了一个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逍遥君子,一时间,受到多少江湖侠女,名门闺秀的亲睐,就算知他已然成亲,也愿嫁入君府做一小妾。可是,他并不以为意,他有妻足以,他的妻,温婉娴淑,柔弱动人,再加之,她已有了他们的孩儿!他发誓会让她们幸福!
      可是,就在他沉浸于女儿降生的喜悦中,乌云却偷偷地陇上了君家庄。
      因为他太过自信,太过高傲,没有发现产下女儿的妻子并不快乐,她一天一天的沉默,抱着女儿发呆,最后甚至把女儿直接交给了奶娘,自己成天躲在房里。父亲找上自己,让自己好好关心一下妻子,他不知深意,只以为妻子是生产期间太累,身子娇弱所致,只交待她好好静养,却不想在女儿满月宴当晚,他搬回到属于他和妻子的房间(妻子产后,君绝尘便与之分房而眠),却发现妻子留下书信,并带走所有首饰,离家了。他不懂,这是为了什么,妻子信中说“君自逍遥,妾寻温暖”又是何意?她是在怪他冷落于她?当初支持他做喜欢的事的那个妻子,去哪里了?
      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君绝尘,当时的君莫愁不顾拖着病体的父亲的劝慰,发了疯的动员君家庄所有的势力,终于找到了妻子,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人,她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那个人——曾经是他视为兄弟的挚友,却对他说,妻太柔弱,是需要全心去呵护的,他娶了她,并不珍惜,任由她一点一点的枯委,那人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妻对着那人诉说苦楚,那人安抚,一日日的接触,终于两人情不自禁,何奈妻当时已有孕在身,二人商议,待腹中孩子产下,二人便离开。当时君父已然有所觉察,警醒过妻,并竭力阻止二人见面,以为,在妻生产后,孩子能够牵绊住她,妻产后,父亲也曾焦急地劝君莫愁抓住自己的妻子,可是……
      君莫愁拔剑问妻,“你寂寞,为何不对我明说?为何向不相干的人诉苦?我做得那么差?你连挽救都不肯?”
      “不,不是的,只因当初支持你闯荡江湖的是我,我怎好自掌嘴巴让你不快?更何况自从入了江湖,你整天神采飞扬,公爹一心支持你,我从何诉说?”妻望向那人,“他是你的好友,我一开始只是当他是大哥,可是天长日久,那股子相依的温暖像是蚀人心肺,欲罢不能,所以,你原谅我们罢,好吗?”
      君莫愁见二人相依相偎的模样,怒火中烧,“你们,你们这奸夫□□,我杀了你们!”
      “不要啊,咳,莫愁,住手,不想爹被气死你就住手!”君老爷却护住了媳妇。
      “爹,你!”君莫愁不敢置信拦住他的父亲。
      “愁儿,你爹是为你好啊,你没见他为你的事病了多久吗?”母亲抱了女儿从后院赶来,使眼色让弟弟君啸尘扶住了微微颤抖的父亲。
      君莫愁看着苍老不少的父亲,手上的剑掉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君啸尘扶父亲坐在了东座,却见哥哥飞快地拾起剑再次举向嫂子,顾不得父亲,他忙上前抱住哥哥的背,“哥,为了这种人惹上官司,不值啊!”可却怎么也拦不住似发狂的哥哥。
      “哇,哇”这时,抱在君母手中的女娃儿似是感应到了父母的争执,放声大哭,君母忙说:“莫愁,她毕竟是凝儿的母亲!”
      君莫愁转头看了母亲怀中啼哭的女儿,又望了望咳嗽不已的老父,他顿觉一阵虚软,“锵”的一声,手中剑再次落地,被君啸尘捡在手中,他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你们俩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说罢便转身离去。
      之后,他在书房呆了整整两天,不吃也不喝,一出房门,却迎来父亲病危的噩耗,父亲是为他的事伤了心神。
      父亲去世后,他面对担忧不已的母亲和弟弟,敛去了愤怒与自责,接下了君家庄所有的生意,不再踏足江湖。从那时起,他不再是江湖上的逍遥君子,而是商场上的笑面狐狸,是母亲,弟弟以及女儿温和的家人,是店铺员工和家中仆役的好好主子,北方第一大家——君家的当家主人,君-绝-尘,绝尘,绝尘,绝了,红尘;不再奢望,不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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