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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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烝回到府里，坐在书房中，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论真伪，元少都已经很久不卖画给自己了，自从慎之坐稳了御史大夫的位置，更是连笑脸都欠奉，这次怎么会主动寻价？难道……想到夏侯夷一贯的恶作剧，他越发怀疑锦盒里根本就是空的。郭烝连忙解开绳子、打开盒盖，里面分明放着精裱过的一卷卷轴。那难道……画是空的？他拉出一截——只见远景山廓清淡，天朗气清。中景右侧为草木葱茏的后山，左侧前山石径路斜，有一两山人行走。间挂溪水瀑布，水汽迷濛。水流蜿蜒而下，注入近景中的清潭，潭畔有水榭，榭内一人弄弦，潭边一人仰头闭目似在倾听，一小童自右下画边出，臂上搭一件猩红色大氅。不知不觉，郭烝已经把整张画都展开了，眼所及处，山水人物皆妙。“好画！真是好画！”他忍不住重重地感叹了一句。尤其潭边的听者更是身姿俊逸、形容秀雅，只是这眉目间不知为什么总有些淡忧。
便不是凌容的真迹，也是难得的好画！郭烝心中喜悦，忍不住多看几眼，却是越看越有些不妥。四百年前的画，这山林的翠色怎地如此夺目？画轴下方用了暗色的水榭、琴案、香炉和小童臂上红氅；也隐约泛出一些暗红色。“这……”郭烝伸指摸了摸画卷，心中诧异不已：分明方才还不是这样的！而且不过伸手收手之间，这红色又水亮了几分，竟像是刚滴上去的血一般。
“那正是在下的血。”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饶是轻柔平和，也还是把郭烝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画扔到地上。他后退几步，瞪着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闯我玳王府！”
来人比郭烝矮些，略偏瘦，素色长袍外罩青色纱衣，发色如墨束在银发冠中，插了一支样式古雅的白色玉石簪子，衬出眉目清秀，面色净莹。“在下凌墨。不是闯进来的，是王爷带进来的。”他指着郭烝手里的画淡淡地回答。
“啊？”郭烝一愣，在他和画之间看了两个来回，才猛然发现，身前站着的分明就是画中的听琴者！“你——”
凌墨道：“那是生前的凌墨。这张卷子沾了凌墨的血。……因缘际会之下，就附身其中了。”
“原来如此。”郭烝点了点头：难怪元少说什么“不只是一张画”，原来还有“附赠”。他就说嘛，元少哪里会那么好心把世间难见的真迹卖给自己！郭烝生性洒脱无拘，加之交游广杂，各种神怪灵异听得也不少，知道面前的是鬼，也不过是惊诧了一下。他又把凌墨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本王以前听说的不是厉鬼便是媚鬼，倒不曾想能有公子这样温雅的，真是三生有幸。”说完便拱手一个深揖。
“王爷！”凌墨连忙跪下，托住郭烝双臂，“凌墨身份卑贱，受不得如此大礼！”
郭烝也不好坚持，不过还是笑道：“无妨，无妨。便当本王争个‘礼贤下士’的美名。”
凌墨苦笑：“王爷这是在取笑凌墨么？”
“对了！”郭烝走近几步，把画卷放回案上，“如此说来，问你最为合适。这画果真是凌容的墨宝么？”
凌墨看着画，微作沉吟：“可算是吧……”
“算是？”
凌墨虚抚过纸面：“这画原是随性之作，公子布局构形，凌墨设色渲染，后来……污血后，又由席大人添了人物。不想竟能留到今日。”
席大人？“你说的莫不是‘丹青鸿胪’席昶！”纵观画史，与凌容同时期的席姓人物画家，也只官至大鸿胪的席昶一人。可是……“他与凌怀之在朝中分属两派，不是据说私交也很浅么？”
“席大人和公子本是君子之交。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大概就不太往来了。”
“这样啊……”郭烝听出这其中必有隐情，但若当事人不愿说，他自不能问，但又有些好奇，于是掉转话头，问，“你称凌容‘公子’，难道是他家人？”
“……是。凌墨是公子的侍童。”
“哦……”侍童……原来是侍童啊！郭烝心中暗暗叹气，举止如世家公子又懂笔墨音韵的俊美侍童……只怕“侍”的不止是诗书琴箫吧！再看这画，这“后来的一些事情”只怕与凌墨也脱不了干系。
立时两下无语。
“王爷只要把画轴卷起，凌墨就不会出现了。”说话的人微低着头，面容平静而温顺。
“哈！哈哈！这是要做什么？”郭烝摆手，“往事已逝，恩怨情仇一笔勾销，还提它干什么。再说，也和本王没有关系。来！来！来！凌墨不如帮本王想想，这张画该挂在哪儿呢？”
“王爷……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凌怀之的真迹，还是与丹青鸿胪的合作卷，如此至宝，怎能不挂出来？”
“别人不会信的吧。”
“本王知道便是了。况且——”郭烝回过身来，认真地说，“好画就是好画，不关谁画的事。”
凌墨一愣，脸上露出似有神伤的表情。
“怎么？本王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只是席大人当年也曾说过相似的话，所以凌墨有些思念故人而已。”说罢，他露出一丝苦笑，“往事渺渺，独留我在此。”
郭烝心中也奇怪，只是几句话已经可以感觉到凌墨的性情温和，哪又是为了什么滞留凡世？听他提起这个话头，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可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也许本王可以帮你。”
“心愿？凌墨没有什么心愿。困住凌墨的……是公子的执念。”
郭烝好像看到凌墨说这句话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想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