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鬼》衍宬

1、第 1 章

　　硃砂禀报玳王来访的时候，夏侯夷正对着一只长条的锦盒沉吟皱眉。里面是一卷新收进来的立轴，他本不想收，但偏偏又有不得不收的理由，如今收下来了，虽是好东西却不好脱手，总之怎么想都闹心。
　　郭烝便在这当口儿摇着诗扇，笑眯眯地进了书房：“哟！倒是稀奇了，什么事情居然难着了我们元少？”
　　见了这闲散王爷，夏侯夷心头突然一个念头，叫住正收了锦盒往后走的硃砂，微笑道：“王爷这回猜得不错，倒还真是件稀奇的东西。就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信不信得过我。”
　　“这是什么话来的？本王不信你，还信哪个？”郭烝一听有稀奇东西，眼睛都亮了，“啪”地收了扇子，几步走到夏侯夷身前，轻声问，“究竟是什么宝贝？元少快快说来！”
　　“凌容的墨宝。”
　　“凌容？你是说‘百闻难见一真’的凌容，凌怀之？”
　　“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起我口中的‘稀奇’二字？”夏侯夷下巴微抬，往锦盒瞥了一眼，“就是这一幅《流水知音》。不过，这幅画流传过程颇为迷离，凌容存世的所谓‘真迹’又都算不得数，无法作为旁证。王爷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元少又如何知道它是真迹？”
　　“我便是知道了。”说完，夏侯夷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不二价。王爷就说要不要吧。”
　　“三百两？”这画都没见就问要不要，开口还是三百两的天价，饶是在宣古斋里已经习惯了砸钱不眨眼的郭烝也还是吃了一惊，“元少这是和本王开玩笑吧！一幅‘画圣’祁贤的人物长卷也不过一百多两。”
　　“先不论祁贤是否当得起‘画圣’二字，他的画存世虽不多，但也有近二十幅。但这张卷子，是穷我所见，存世唯一的凌氏真迹。物以稀为贵，王爷觉得哪个价更高些？”夏侯夷轻笑，目光如水般轻拂过锦盒上端正温和的“流水知音”四个字。“况且，这可不只是一张画……”
　　“不只是一张画？”
　　郭烝想再问下去，夏侯夷却又不愿说了，右手食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着，似乎有点不耐烦：“凌容的画真伪难辨，我早做好了这卷东西出不了手的准备。王爷不要也无妨，我自己留着玩玩，等死了就随我回地下吧。”说完，他挥挥手，还是让硃砂把匣盒收下去。
　　“且慢！且慢！”郭烝几步扯住硃砂，回头陪着笑对夏侯夷说，“三百两不是小数，元少还不准我讨个价么？”
　　“那倒是我错了。夏侯夷在这儿给王爷赔个不是。”嘴上这么说，人却还是斜倚在圈背的太师椅里，一脸似笑非笑，夏侯夷看着硃砂把匣盒小心地包裹了，等郭烝签完条子，送到他手上。“王爷拿好。硃砂，送客！”
　　“啊？”郭烝一愣神，已经被微笑露八颗牙齿的红衣僮儿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宣古斋门外，送上了马车。“这……真是……嗄！”他捧着匣盒，摇头苦笑。
　　送走了不受欢迎的贵客，硃砂回到后屋的书房：“这笨王爷真是越来越好哄骗了。三百两就这么拿出来了，都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
　　“哄骗？”卖出了那幅画，夏侯夷的心情显然明朗许多，他瞥了自家僮儿一眼，“你觉得它是赝品？”
　　“难道不是？”硃砂闻言睁圆了眼，看着夏侯夷，“那公子怎么会看都不看一眼，就毫不吝惜地转手卖给了玳王？”
　　却见夏侯夷脸色倏尔凝重，叹气道：“因为那是我碰不得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作为外传一定有东西应该是在本篇里交代的。但是……本篇呢？默。。。
只好在每章的后面做人物介绍。
夏侯夷：字元少，京城宣古斋老板。原名易央，叶郑王朝末代国舅。现在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意即“夏侯作夷民”，字则取“顽劣”的部分——由此可见此人性格。他虽然觉得前朝灭亡是咎由自取，但还是有点遗少心态，对新贵也不待见。
郭烝：玳王，郭周王朝开国皇帝的幺子，景祥帝郭汜的小皇叔。性格旷达，又痴迷书画古物，故而对夏侯夷的种种捉弄都持纵容态度。与御史大夫施行其私交不错。
硃砂：宣古斋的下人。夏侯夷捡回来的前朝世家子弟。喜着红衣，性格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