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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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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缓缓转过身。
男人站得修长挺拔,眼尾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林逸。”她轻声说。
“七年不见,电梯都不敢跟我一起坐了?”他一只手牢牢地扣着她的手腕。
“林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想起我的东西落在餐厅了。”她平静地应答,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微微用力试图挣脱被抓住的手腕,“请你放手。”
林逸噗呲一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你撒谎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他看向沈知微低着的头,等待她的反应。
“谢谢夸奖。”她笑了笑,用力一扭,挣开了他的手,“林先生,电梯来了,你不走吗?”她把他的话还了回去。
林逸的手终于松开,沈知微转身离开,去寻找并不存在的失物。
她缓缓走出电梯间,在拐角处站定。
身后没有第二个人的脚步声,林逸没有跟上来拆穿她的谎话。
还好没过来。
她松了口气,站在餐厅门口不远处,又在原地磨磨蹭蹭了一会儿。餐厅的一个年轻男服务生认出她是刚才的顾客,忍不住跑过来询问是否落下物品。
“没有没有。”沈知微歉意地笑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看着服务生离开的背影,她觉得再待下去也不好意思。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应该走了吧?
她说不上来想原路返回是什么心态,明明离开的路不只一条。
餐厅里出来一对用完餐的夫妇,他们朝刚才的电梯间走去。
沈知微确保自己与他们隔了一段社交距离,熄屏假装接了个电话,“到了是吗?好,我马上下来。”转身跟在他们后面。
可能人多就不尴尬了吧?
她心跳如擂鼓,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到电梯间,发现刚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不爽。
——他就这么走了?
七年不见,一个蹩脚的谎言,就结束了重逢的戏码。
偏偏是在电梯间这个无聊透顶的场景,但又让她措不及防,来不及排练和演习。
电梯打开,沈知微和刚才的夫妇一起走了进去。她掏出手机,跟林可吐槽自己的遭遇。到了一楼,那对夫妇迈步离开。
电梯里只剩下沈知微一个人。
“叮”地一声,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
电梯门打开,沈知微的视线没有从手机上离开,低着头朝车库走去。
“沈知微,取什么东西要这么久,你是脑子落在餐厅了吗?”那个熟悉又讨人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林逸站在电梯门口,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脸不耐。
“你在这里干什么?”沈知微被吓了一跳,皱起眉头。
林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些年没少谈恋爱啊,刚才那个小白脸是你新男友?你品味真够差的,七年过去我还以为你会有长进,结果反而退步了不少。”
沈知微意识到,他误会了叶思明的身份。
“我眼光确实不怎么样。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上你。”
她终于不看着林逸的衣角,直勾勾地盯向他的眼睛,
“他比你帅,他比你年轻,最重要的是——没你那么自以为是。”
说完她转头飞快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她气得发抖,重逢后故作冷静的面具终于被撕破。
分开七年,他凭什么对她冷嘲热讽,他有什么资格?
沈知微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胡乱地在手袋里翻找车钥匙,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走到车前恰好找到车钥匙,她迅速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安全带扣了几次都没有对准。
“啪”地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到车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知微蹙着眉,声音不自觉变得有点尖。
“喝酒了,开不了车。你送我回去。”男人理所当然,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
“你给我下去!我不是你的司机,我凭什么送你?”
“不麻烦你,正好顺路。”
沈知微气极反笑,“放心,再怎么顺路我也不会送你。”
“星海湾11号楼。”男人闭上眼,“可以走了吧?”
星海湾11号楼。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名,是沈知微现在的住处。
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或者说,他怎么知道顺路?他知道她住这儿?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平静地湖面被扔进了一颗石子,荡出一圈圈回旋不散的涟漪。
沈知微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知道了又能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见他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沈知微沉默地启动车,不再白费口舌。
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恨不得把车开到时速100,赶紧把这个瘟神送到目的地。然而现在是晚高峰,他们在A市的主干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小区的车库里。
“到了,下车。”沈知微不耐烦地赶人。
“谢了。”林逸睁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沈知微坐在车里看着林逸离开。直到林逸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才下车。
走到电梯前,她注意到一台电梯显示在八楼,另一台在十五楼。
她住在十六楼。
女孩好看的脸上眉毛皱成了一团,试图挥散心中的猜疑。
回到家,简单洗漱之后,沈知微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的回响的公司简介和猎头发给她的邮件。
她魂不守舍地坐着,一个字没看进去。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代,每一次和林逸吵完架,她的注意力都飘到九霄云外。
沈知微从小养成了个习惯。无论遇到多么伤心的事情,她也要强迫自己低下头做题。眼泪滴到卷子上,向同桌要了张纸。她先擦了擦卷子,再擦了擦眼眶。
悲伤的时间成本太高,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放纵自己的悲伤。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她工作。哪怕上一刻还在被领导劈头盖脸地责骂,下一秒她也会沉默着把自己的工作完成。
别人再怎么让她难过,她也能咽下委屈照常做事。
但一遇到林逸,这种能力就像失灵了似的。
“姐,我回来了!”砰的一声,叶思明关上门,“十一点多,准时到家!”
沈知微回过神来,从卧室出来。
“把行李收拾收拾,收不完的白天再收。”她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什么时候开始实习?还有,公司在哪,地铁坐几号线,都研究过了吗?”
叶思明为沈知微的连环追问感到头疼,走过来坐在沈知微旁边的沙发上。
“姐,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按理说明天就可以开始实习了。但是我想歇一天,就跟mentor说我明天才到A市,后天去上班。”
“行,那你明天好好休息,可以出门逛逛,熟悉下周围的环境。”沈知微没有指责叶思明撒的小谎。实习生薪资不高,无伤大雅的谎言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叶思明和她道了声晚安,回到自己的卧室。
沈知微也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边,她犹豫了一下,今晚的情绪波动太大,大概率无法自然入睡。她打开抽屉里的药箱,取出一颗安眠药,伴着水吞下。
梦里,她回到了大学时代。
清明节她没有买到回去的票。母亲在电话里愤怒地责骂她的冷血。过了一会儿,又温柔地宽慰她,说不是她的错,让她在学校好好学习。不多久,又爆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声,诉说着对张嘉阳的思念。
她沉默地听着,接受母亲所有的情绪。每次临近清明和那个日子,平时寡言的母亲,会把长久压抑的悲、痛、怨、愤,一股脑宣泄出来。如决堤的大坝,再也盛不下更多的苦。
画面一转,时空跃迁。
她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背书,准备第二天的期末考试。
四下无人,静得只有她的抽抽搭搭的哭声和嘴上的碎念,“法约尔提出管理的五大职能包括计划、组织、指挥……”
“沈知微,你没必要在难过的时候做事。”
静谧的图书馆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你可以停下来伤心一会儿。三心二意地哭,会让自己更难受。”
梦里的沈知微迷茫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
她对着空气回答:
“这时候做事才好呀,做着做着就忘记难过的事了。如果停下来伤心,只会越来越伤心。”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一张纸不知道从哪飘来,落在沈知微的桌上,
“那你擦擦眼泪吧,滴到书上字都看不清,怎么学习。”
“谢谢你。”沈知微取下纸。
用纸擦了擦书,再擦了擦泪水。
泪水擦干了,她表情茫然,忘记刚才为什么伤心。
图书馆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喃喃的背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