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啸行

30、毕业

　　和女孩子拥抱时有什么感觉？

　　是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肢体，是身体相贴时的凹凸曲线，还是隔着一层皮之下同频跳动的心脏……

　　当那一层自以为是尊重理解的薄膜被戳破，某种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冲了出来，同时也教会了她们一件事——坦诚。

　　信任是两个人爱情的基础，而沟通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和距离，久而久之，成为无比珍贵又美妙的，默契。

　　周末夜晚八点，轮转到重症监护室的李然结束夜晚的工作，终于能下班回家。作为实习生，老师允许她不用值完整个夜班。

　　嘉汇苑502内，唐乐接到李然的下班消息，开始煮面。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锅里有青菜、几种菌类，热气冒出，像是动画里最温馨的一帧。

　　开门声响起，李然走了进来，提着一袋芒果。

　　“我回来了。”

　　“饭快好了，洗洗手准备一下吧。”

　　“好。”

　　一碗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面放在餐桌上，李然洗过手冲过来吃饭，唐乐在她对面坐下，拿着水果刀剥芒果。

　　看到唐乐的动作，李然挑面的动作顿了一下，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唐乐，“老板说这个是剥芒果神器，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把长得有些奇怪的刀被唐乐接过，她拿着端详一下，“我试一试，好像可以来剜芒果核。”

　　“今天怎么样呀，累不累？”唐乐剥着芒果，视线却常常围着她打转。

　　“有点累，我都不记得今天做了多少个心电图，心电图机子还坏了一个，整个科室就两个，另一个还好难用，做几个就没电，我很狼狈地拖着充电线满科室转，而且充电插座的位置还很难够到，做着做着又显示异常，一个患者的心电图要用好长时间。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什么，值班的时候碰上这种事。还有一个老爷子下午突发心脏破裂，科室里的人轮番做心脏按压，也没有把人救回来。吃饭的时候盒饭已经凉了，糖醋里脊上裹得面粉好多，凉了显得油乎乎的也不好吃，炒豆角还很咸……”

　　唐乐听得认真，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观察到李然低头吃饭时耳侧的头发落了下来，她擦擦手指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一个发卡，把李然脸旁落下的那缕头发夹在她脑后。

　　她喜欢听李然说话，虽然有时候一些专业知识她不能完全理解，但她还是好想听，好像这样短暂分开的一天就会更靠近一些。

　　她吃着甜丝丝的芒果，看着李然坐在对面，滔滔不绝说着她遇到的事情，这一刻，就是幸福。

　　“你呢，你在家都做了什么？”

　　“嗯？”唐乐愣了两秒，“我，就和平时一样啊，看看电视，做做家务，然后等你回来。”

　　李然举起碗把汤一饮而尽，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接过唐乐递来的水果，“明天下午不上班，我们——”

　　“我们什么？”

　　她却话音一转，“唐乐，我的实习快结束了。”

　　从2018年的7月，如今已经来到了2019的5月，再有两周，实习就要结束，然后是毕业考试，最后就是毕业典礼。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变成一个，闲散人员了。”李然笑着，没有一丝对毕业的迷茫，全是欣喜和迫不及待。

　　“那，你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呀？”唐乐往前倾身，好奇地问。

　　“我能什么都不干吗？”

　　“可以呀！”

　　“每天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怎么样？”

　　“好呀，我养你。”唐乐简直期待，她当然不介意和李然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多。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李然托着下巴向前，看着眼前弯着眼睛的女孩。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唐乐笑着用叉子叉起一颗芒果，喂到李然嘴边，“只要不是什么买房买车的大笔支出，短时间内我都能负担得起，只要你愿意呆在这里。”

　　李然一口吞下，闭着眼有点无奈地笑了，“我可不要做个真正的废物。”

　　“这可不是废物，这只是轻松的生活，你可以好好休息，这些年来上学很累吧，我希望你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你遇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我也会为你加油，在背后支持你。”

　　唐乐说得认真，真的希望李然永远依靠她，永远以“轻松”的样子生活。柔软的心脏被轻轻触碰一下，有一个角落悄悄塌陷。

　　李然抬起头，悄悄擦掉眼角的眼泪，“我郑重邀请，唐乐女士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唐乐作出举手回答问题的姿势，“好，唐乐答应！”

　　“那天可是会有很多人哦。”

　　“报告长官，唐乐不怕！”小兵唐乐昂着头挺着胸，无所畏惧的样子。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好！”

　　“啊？”

　　唐乐眨眨眼睛，看着迅速起身去洗碗的李然，又眨眨眼睛，小声确认了一句，“好。”

　　-

　　6月，毕业。

　　唐乐揉揉怀里的脑袋，“李然，要起床了，已经八点了。”

　　怀里的头拱了拱，没有丝毫想要起床的架势，“十点半才拍照呢，不急。”

　　“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想去收拾一下。”

　　李然冒出头，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收拾什么？”

　　“我，我想化个妆去呢。”

　　“嗯？”李然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唐乐坐起来系扣子，“化妆？”

　　半个小时后，李然坐在一旁歪着头看唐乐给自己上粉底。

　　“怎么平时没见你化过妆？”

　　“平时又不需要，今天可是要拍照的。”

　　从化妆频率中可以推出她的化妆技术其实一般，没一会儿她放下镜子，“我是不是画歪了？”

　　李然嚼着葡萄，掰过她的脸，仔细看看，“好像是有一点。”

　　她伸手拿过唐乐手里的眉笔，托着唐乐的下巴，“我来帮你修改一下，我画眉毛可厉害了。”

　　总之，出门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咔——”属于2019届的集体毕业照定格在这一秒，李然穿越人群，抱着帽子找到等在一旁树下的唐乐，递给她一瓶冰水。

　　“热不热？”

　　唐乐摇摇头，“你拍完了？”

　　“还没完，”李然晃晃食指，一只手拉住唐乐，“我和你的还没有拍，走吧，找人帮我们拍。”

　　李然拉着唐乐找到在跟其他人合影的尤莉和王姗姗。

　　“介绍一下，这是唐乐，这是尤莉和王姗姗，是我之前的舍友。”

　　“你们好啊。”唐乐朝着两个女孩挥挥手。

　　尤莉也笑了笑，“这是你朋友啊，从来没听说过。”

　　李然没接这句话，拿出手机递过去，“好了，帮我拍个照吧”

　　王姗姗接过手机，尤莉指挥着两个人的动作。

　　尤莉看着她们打趣道：“呦你们还牵手呢，想当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想挽着你的胳膊你都拒绝，五年过去，你也变了。”

　　唐乐的手心都出了汗，这几年她很少遇到这种在公共场所被拍照的事情，好像越来越社恐了。可是她依然紧紧握着那只手，只要李然不松开，她绝不会放手。

　　“放松，”李然在她耳边悄悄说，“你也不想拍出来的照片很严肃吧。”

　　“我、知、道。”

　　“好了，”王姗姗放下手机，“我拍了很多张，你们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了。”李然拿回自己的手机，看着相册里的照片，阳光很好，色调暖洋洋的，照片中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一个女孩穿着学士服，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牵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她的耳边有一朵李然从花束中取出的白色洋桔梗。

　　“姐姐！”

　　李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正以为是错觉时，李璟抱着一束花跑了过来，“姐姐，毕业快乐！”

　　“小璟？你怎么来了？”李然有些惊讶，随后看向李璟跑来的方向，果然看到了李方非和阮沉。

　　“妈，爸。”

　　“小然，毕业快乐啊。”阮沉和李然走过来，两人穿着得体又简约。

　　唐乐有些不知所措，拉着李然的衣摆，“李然，你爸爸妈妈来了？”

　　“嗯，”李然对她点点头，“没事，你别紧张。”

　　阮沉笑着开口，“你是小然的朋友吧，能帮我们一家拍张合影吗？”

　　“好啊。”唐乐点点头接过手机。

　　李方非和阮沉站在两边，李然抱着两束花和李璟站在中间的位置，远远看起来是幸福的一家人。

　　照片拍完后，“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原本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正好今天是周末，小璟不用上学，而且你妈妈可是推掉了她这届学生的谢师宴过来的。”阮沉拍拍李然的肩膀，“不错，穿着这学士服看起来很精神。”

　　李方非和阮沉看着校园里历史悠久的教学楼，去一旁散步，留下三个年轻人。

　　李璟悄悄看唐乐头上的发卡，又笑着看她姐姐。李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意思是不要说。

　　“这个姐姐，你怎么没穿那身学士服啊，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吗？”李璟看着唐乐问。

　　“我不是，我只是来看看。”

　　“她是我的朋友，我邀请她来的。”李然点点李璟的肩膀，“倒是你这个小丫头，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也是想给姐姐你一个惊喜嘛，而且爸爸也说不要告诉你。”李璟捂住脑袋，“而且我们也是刚下的飞机，放下行李就过来了，姐姐你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啊，我有点饿了。”

　　李然无奈笑笑，给她指了个方向，“看见那个小超市了没，去买吃的吧，不要乱跑啊。”

　　“好嘞，你们要吃什么吗？”

　　“不用了小馋猫。”

　　李璟跳着跑开，唐乐看着她的背影，“李然，你爸爸妈妈看起来好年轻啊。”

　　“保养得好。”李然拉着她的手，“一会儿我可能不能回去吃饭了。”

　　“没事，你去陪你家人吧，他们都来看你了。”

　　“嗯，你一个人可不能随便对付，记得给我拍照都吃了什么。”

　　“好~”

　　-

　　餐厅包厢里，服务员陆续上着菜。

　　“小然啊，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去宿舍帮你吗？”阮沉倒着茶水问。李璟正吃着餐前小食，像个小仓鼠一样只吃不说话。

　　李然搬出宿舍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家人，到现在也瞒不住了。

　　“我没住宿舍，我搬出来住了。”

　　李方非抬起眼皮，“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的，搬到哪儿住了？”

　　“去年10月份。”

　　“这种事你都不告诉我们，也不怕遇到骗子。”

　　“现在哪那么容易遇到骗子，我住到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小然肯定是觉得宿舍生活不够舒服才想要搬出去，”阮沉把茶杯推到李方非面前，“那搬到哪里住了？安保、周围环境怎么样？”

　　“挺好的。”李然说出嘉汇苑的地址。

　　李方非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跟刚才那个女孩子一起住的。”

　　又是熟悉的严肃语气，又是不顾别人想法的尖锐问题。

　　李然直视着她，“是。”

　　阮沉微微垂头皱皱眉，又笑着开口，“看来小然跟那个孩子相处得不错，不然也不会邀请她来参加毕业典礼了。”

　　他拍拍李方非的手，“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那个孩子吃个饭，毕竟两人合租，肯定会互相帮助的。”

　　李方非还没有回答，李然就帮她拒绝，“不用了，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你们的好意我会转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