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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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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琼想不明白。
七年前是面前这个人开口示爱的,若已没有那份旧情他断然不会关注皇宫大内一点一滴的动向,恰在萧琼最孤立无援时出手救下他。他可以理解时光稀释情感,若是云遥确无丝毫喜欢他的痕迹,他断不会开这个口。他开了口,恰因为他感觉到云遥的每一句戏谑,每一个目光都含着当年的情感——这种意蕴说不清道不明,云遥亦没有丝毫调情的目的,倒像是因为爱极了而致即使极力隐藏也难免溢出的情不自禁。
难道他感觉错了吗?
戴着面具时他看不清,摘下面具后他却明显觉得云遥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他在那份躲闪中嗅到了"隐情"的气息,因此他不肯相信,自己的直觉会是错的。
迟疑间,那边云遥已起身,一脚深一脚浅地缓缓挪向了床的屏风外的矮几。萧琼待要扶他一把,云遥却早有准备般地闪身错过了。他安安稳稳地坐下,才开口道,"陛下自重,今夜喝得有多,臣酒量不好,便坐在这个儿醒醒酒。陛下既执意要留,想必是倦了,便睡会吧,早些安歇,臣守夜。”
萧琼一朝被拒,亦不气馁,反而顺着便坐在了云遥的对面。云遥此时实在是矛盾得很.凭心而论,他爱煞了这等惊世骇俗之举,亦爱煞了面前这个心有灵犀的他。可是自己命不久长,实恐拖累旁人。再者,七年的积淀也多少改变了他的处事方式,使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姿意遨游,不顾一切了。
可外在的冷漠难改他内心的热烈。尤其萧琼的呼吸离他那么近,他越发有了想答应的冲动,也就因此更加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干什么:是绞尽脑汁地把萧琼请出去?还是自我说服,告诉自己应该答应他以使两人的人生均不留遗憾呢?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无法对面前之人恶语相向、更无法用伪逻辑说服自己——他很清楚,所谓的"不留遗憾”只会是一场精心编织出的梦,得而复失的痛苦方才源远流长。
他连恶语相向都不肯,如何能让萧琼在不知情的时候体悟这痛苦。他这辈子所做的事几乎都是一往无前的自在而为,只这一件,倒教他辗转而思,愁肠百结。
但他不动不代表萧琼不动。萧琼明白此时逼问只怕会适得其反,因此并没有着急,反而转了个话题:"你之前叫朕许的那个诺,朕答应了。朕在位一天,就担保四情门一日不散。"
云遥根标准地作了个揖,恭瑾道:"谢陛下。"
"那么你现在可以答应我去歇下了吗?我不知道为何喝酒会引起你的旧疾,但我料想这总归不是好事。施不施针都依你,但休息一番必不可少。若是担心伤到我或伤到自身就把配刀给我。我为你守夜,当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不携兵刃又行动不便之人吧。"他话音恳切,不似君臣交心,倒更像知音间的絮絮而谈,在征询云遥的意见。
云遥无奈地点了头,卸下了自己多年来从未离身的银孤刀递给了萧琼。他没想告诉他这把刀多少能减轻自己的应激反应,心想着大不了一晚不睡,隔日装个无事人反教萧琼放心一些。教他一看,这不是一觉醒来也没什么事嘛!可他刚一下定决心上了床准备装睡时,后面那人习惯性地"呼”一声,吹灭了蜡烛。
云遥一下子汗毛直立。无可名状的毛骨悚然在骤然的黑暗中扩散开来,还没有消化的酒精狰狞着,似乎有吞噬的前兆。“咕咚”,他清脆地听见自己咽了一声口水。理智告诉他这是在皇宫的榻上,他没有危险,手却不受控地去摸自己的配刀--没有。他的脑中更乱了,半边在维持着他正常的动作,半边却已冷酷地开始为接下来的"战斗"谋划。
萧琼察觉不对,立刻向这边走了过来。可他骤然而动的黑影击溃了云遥内心的最后一丝防线。他的脑中蓦然一片空白,恍惚就是七年前那个寂夜,他的昏暗中看见了自己义父血淋淋的头颅。然后怎么做?不用想,用剑直接取了面前主位上那个畜/牲的顶上人头。眼下没有剑,似乎有些不对,但也无暇细思了。毕竟他已经开始要挟我,要我不要动他,方许我解药了。
杀了他、刻不容缓。
他像一头潜伏在寂夜里的狼,睁大了双眼守候着猎物的靠近。够了,这个距离够了。他飞身而起,扼住了对方的脖子。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怎么没有反抗?云遥犹豫了一瞬。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听见身下之人痛苦地喊了一句:"云遥!"
对,是他。他叫我云遥。他说我是义父座下的狗。
他杀了义父。
云遥再次加重了力道,但这一瞬间的停顿够发生不少事情了。萧琼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前进半分,门外的守夜侍卫也破门而入,赶上前来分开了两人,要制住云遥。他们取出了佩刀,与云遥斗了起来。两边一面要捉刺客、不必顾忌对方有什么损伤;一面将闯入的几人误认为毒帮帮众,杀了才能将义父尸身带出去,下手均极狠辣,眼见继续斗下去必有一伤。
"啪。"一声轻响,萧琼甫得了空,立时点亮了蜡烛。
云遥显然地呆了一下,动作缓了下来,环顾四周似乎要确认自己身处何方。几名侍卫哪能放过这等的机会,几把刀一送便冲着挑断他的手脚筋脉而去。萧琼见势不妙,大喊了一声"莫伤他!"急奔过去拦人。却见云遥本能地急向后仰,躲过了这一招。而后侍卫们齐齐退了一步,以刀指着云遥,不敢伤他,也不敢真的让他逃了。
云遥没有在乎架在他身前的刀剑,反而盯着萧琼犹疑地唤了一声:"小殿下?是你吗?"他一脸困惑地扫视了周边的一圈情形,末了笑道:"我不太明白。看起来倒像是我伤了你,他们在保护你啊?这是怎么回事?"
萧琼又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现下云遥的状态显然不是能问话的时候,他只好含糊着配合道:"不着急.你身体怎样?赶紧坐下调息,我传太...大夫来。"
云遥的确难受得很,于是依着他的话坐了下来,不明所以地准备调息。可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对萧琼笑道"小殿下,虽然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若有一天我真的威胁到你的生命了,你可以弄伤我,囚禁我甚至杀了我,我绝无二话。千万不要手软,因为若我发现挚爱之人折于我剑下,我会比死了更难受的.不要那样罚我。"
萧琼不意在这时候得到了回应,一时五味杂陈,僵在了原地。直到深夜出门问诊的太医慌忙行了礼进来为他看诊,他才反应过来,摆手指着云遥道:"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