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魂记》慕清篱

54、第五十二章（上篇+下篇）

　　拘缨是没有去过现代的，自然不能指望他梦出几座高楼大厦来。但只要不呆在那个白花花的空间里，就是蹲街边要饭我都热泪盈眶了。

　　环顾周围古香古色的建筑，心情渐好。回头一看，拘缨仍僵在原地呆若木鸡。我看着想笑，忙过去安慰他：“既来之...则安之...”连说了好几次，他毫无反应。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老子那几嗓子才叫噩梦。

　　“实在对不住，往后我再不唱了。”我怀着十二分愧疚冲他一鞠，顺手把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拘缨的手指很好看，细细长长，相当适合弹钢琴。我本想再夸他几句，他却触电似的直往后缩，像个矜持的大家闺秀。

　　再看拘缨，居然脸红了。

　　“嘿！！！你不对劲啊！！！”明明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害羞起来居然那么好看。

　　拘缨回过神来，手指动了动，却只挣开一只。另一只手就任我牵着，一步步往前走。

　　起初我还担心这样招摇过市会不会引起骚乱，毕竟我俩身上的料子加起来都凑不齐整套衣服。不料走出一段，居然毫无动静。我这才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并非我和拘缨不够辣眼，而是诺大一座城市竟然空无一人。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拘缨道：“这里不需要人。”

　　我讪讪道：“要是没人，那还叫人间嘛！”

　　拘缨冷冷道：“你不怕我又让这里血流成河？”

　　“没事儿，我这回一定不让你乱来。”我递上个自信的笑，拘缨白我一眼。

　　我只觉得眼前忽然闪过几道白光，人是有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不过和僵尸没两样。一个二个面无表情的从我们身边飘过，那种感觉别提多慎人了。

　　我抱怨道：“拘缨啊！焕火宫里都是这样的，你不腻啊？”

　　“怎的？这些不是人么？”

　　我揉着太阳穴帮他回忆：“你仔细想想啊，我们以前是去过人界的。热闹的大街应该是什么场面？人都是什么模样，还有！他们都在做什么？”

　　拘缨面露难色。

　　“你得把思路打开......”

　　我一本正经道：“请你想像我们是身处闹市中的两个英俊与智慧并重，集帅气潇洒风流等等于一身的......公......”

　　我话还没说完，耳边骤然响起各种嘈杂人声。想都不用想，成了！

　　拘缨脸上条件反射似的升起腾腾杀气，直逼附近几人。我正想张嘴，无意中发现数双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睛。看看拘缨又看看自己，难怪他们这种反映，果然是我和拘缨的打扮太“前卫”了。

　　“快...换个造型...”我面带微笑捅捅拘缨。

　　拘缨木纳地转朝一边，两个一模一样的翩翩公子瞬间成型。

　　我生怕他按耐不住，悲剧上演。急中生智，忙拽着他闪向一街边小吃摊。老板热情地迎过来招呼：“两位公子，吃点什么？”我硬把拘缨按在长凳上坐定，神情自若道：“来两碗馄饨。”完了又指指旁边的蒸笼说：“那里面的，也给随便来点儿。”

　　“好嘞！”

　　不一会功夫，桌子上便摆了好几碗东西。我招呼拘缨快动手，他苦大仇深阴着脸，愣是等着我把一碗馄饨搞定，才用筷子戳戳面前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粽子。”

　　我拿起一个慢慢剥开递过去：“来，吃下看看。”

　　拘缨踌躇良久，终于小心翼翼的浅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还好......”

　　经验告诉我，他的还好通常就是非常不好。

　　我良心发现帮他在白粽子上撒了些糖末，让他再吃。这一回他表情明显好了很多，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一个粽子很快就吃完了。

　　瞧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我连忙又剥了两个放在他碗里。老板给添了些芝麻酱，拘缨警惕性极高地瞪着他，老板笑呵呵的说：“您尝尝，味道可比白糖好。”

　　我也在边上帮腔：“是啊，不同的口味。”

　　拘缨迟疑片刻，垂下头去照单全收，转眼吃了四个，居然还想让我帮他剥。

　　我担忧的劝道：“再喜欢吃也悠着点儿，这玩艺儿吃多了难消化。”

　　“好......”

　　拘缨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老板适时过来收钱。

　　我拉过拘缨压低嗓子问：“钱！银子，你倒是梦点出来啊？”

　　拘缨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放了样东西在老板手上。我们走出一段，才听到老板惊声尖叫：“金... 金子！！！！”

　　我连连干笑：“吃几个粽子你就给金子，那改明儿我在家给你做一桌，你还不得给我座金矿。”
　　“家？”

　　我一拍脑门：“对啊！！！咱得先有个家！！！”

　　拘樱皱眉道：“是焕火宫那样的吗？”

　　我连连摇头，捡根树枝在地上认真划起来。

　　这是门，进去是个院子。这里是客厅，这是餐厅，这是书房，这里是厨房，这是卫生间，这是卧室，一左一右......院子里得有个池塘，养点鱼和大王八。最好再来棵树，夏天好乘凉......

　　还有......

　　我连说带画一通讲解，再一抬头，拘缨已经站在一棵盛放的樱花树下波澜不惊看着我。白如凝脂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我们的头上，身上，也随风飘进了我们家里。

　　“喜欢吗？”

　　我咂舌道：“好是好，但是花谢了就得等明年了。”

　　拘缨不屑道：“瞎操心。”

　　“得！您的地盘，您说了算！”

　　我也不跟他客气，拉着他里里外外绕了一圈，改了几处过于暴发户的装修，加了些花花草草、屏风隔断。这样一来，家也成了。

　　但是左看右看，又总觉得缺点什么。

　　“怎么了？”拘缨不解的问。

　　我说：“咱得去逛街。”

　　“缺什么你直接说便是了。”

　　我咧嘴一笑：”咱这屋子，缺点人味儿。我们大采购去。“

　　拘缨面色一沉，可耐不住我死缠烂打，还是勉为其难的跟着我走进集市。

　　随便一逛，路人的回头率依然高增不下，我琢磨是不是得找个地方歇会儿，扭头一看拘缨站在一排小面人儿前不动了。他全神贯注盯着捏面人儿老大爷，不像要动肝火。

　　老大爷捏好一只猴子，抬头问道：“公子看上哪个了？”

　　拘缨摇头，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岔嘴道：“大爷，您会捏人吗？”

　　老大爷乐滋滋地忙了不到二十分钟，递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穿着神态整个就是拘缨缩小版。

　　“公子？像不像？”

　　拘缨看着手里的面人儿，轻声道：“两个。”

　　就在老大爷又递上一个“我”时，我分明看到拘缨笑了。很浅的笑，柔和而自然。

　　老大爷照样被一锭金子吓懵，我带着拘缨迅速撤离现场。我们在热闹的集市上逛了半天，拘缨的表情越来越舒展，其间还笑了好几回。他顺从地走在我身边，手里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面人儿，笑容安静。

　　越来越多的人被拘缨的金子砸晕，以至于到后来我们都不用走到店里，就有人热情的冲出来向我们推销产品。活鸡活鸭、咸鱼香菇、水果青菜、面粉调料、锅碗瓢盆、点心干果、衣服裤衩......我给那些满嘴抹蜜的家伙润得不行，乱七八糟的物件买了一大堆。拘缨也不帮我，自顾自地玩他的宝贝面人儿，时不时望周围扫上一圈，只是厌恶，没有杀气。我心说再这么买就得引起骚乱了，忙雇了人帮我们把货先送回家，这边也带着拘缨先突围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桥头，拘缨又站着不动了。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支送亲队伍正从不远处缓缓走过。想必是那些个喜庆的颜色和欢快的鼓乐声吸引了拘缨的注意，他二话不说，丢下我就跟了过去。

　　我追上他问：“怎么？想去看人娶媳妇吗？”

　　拘缨轻轻“嗯”了一声儿，我们随着队伍很快到了一户张灯结彩的普通人家门前。

　　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人背下花轿，憨态可鞠的新郎官站在门里笑得如同开花的柿子。耳边喜乐不断，在场诸位无不是红光满面。主婚老者喊了声：“吉时到！！！”欢笑声顿时被鞭炮劈劈啪啪的脆响淹没。

　　宾客陆续进门，拘缨的好奇心有增无减。我瞅着手里刚买的几盒东西，计上心来：“走，我们去混喜酒喝。”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价值不菲的贺礼望桌上一放，我和拘缨立刻就成了这家人的上宾。婚宴其实办得并不铺张，但气氛却相当的好。新郎新娘先按照风俗拜过天地，新娘被送进洞房，新郎开始挨着桌子敬酒。轮到我们这桌，大家照例说了些天长地久之类的吉利话。拘缨没有说话，但也学着我端起酒杯点点头，露出些笑来。

　　我敢说他这一天的笑容，绝对比他之前所有的笑容加起来都多。

　　婚宴散场后，我吃太多提议去找个茶楼坐会儿。拘缨摇头道：“现在这样很好。”我和他就这样随便在河边找了处干净的石阶坐下来。

　　拘缨低声问我：“刚才那个新郎为何这样高兴？”

　　我摇头晃脑：“人生四大幸事之一，便是这洞房花烛夜！”

　　拘缨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拜堂成亲了，两个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唔，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吧。”

　　“理论上？”

　　“你知道啊，人总要经历生老病死的。他们不可能长生不老，即使在一起了，总有一个人会先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想当神仙的原因吧。”当然了，分开的理由不止这些。不过我认为现在应该让拘缨多看到好的一面，诸如移情别恋，红杏出墙，离婚分家之类的反面教材，还是不说的好。

　　“那么两个人为什么要在一起？”

　　我挠头道：“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繁衍规律。撇开这些，在一起更重要的理由应该是相互喜欢。”

　　讲到这里，拘缨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道：“这两个凡人相互喜欢，然后在一起，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再生一群孩子，白头偕老......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幸福生活了。”虽然古时候的顺序大多是先结婚才恋爱。

　　“是吗？”

　　拘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接着猛的抬头道：“焰翎，我们不是凡人，不用担心生老病死。”

　　“恩，是啊！”

　　“那么，你...”

　　“啊？”

　　“没什么。”

　　拘缨话说一半，突然打住，弄得我十分不解。

　　我们默默看着眼前的景物，一时找不到话题。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河岸上的酒楼妓馆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远远看去一片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间或传来阵阵乐声。而这种热闹气氛，恰好与我们附近停靠的几条小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条船上都是一户以水为生的人家，船舱里仅点了一盏昏暗小灯，一家人就围在这小灯下愉快的吃晚饭。

　　一群小孩提着灯笼从我们身边跑过，一路嬉戏打闹。其中一个孩子的灯笼不小心掉到地上烧起来，他傻了几秒放声大哭。旁边大一点的孩子摸摸他的脑袋，把自己的灯笼塞给他。

　　“不要哭了，我的给你。”

　　“呜！”

　　一群孩子继续顺着河边走。

　　拘缨看着看着，又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现在并不高兴，对吗？”拘缨突然看向我，没头没脑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拘缨淡淡道：“你从来就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坦言：“我只是不喜欢你乱杀人。”

　　“我可以不杀人，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好吗？”拘缨朝我身边靠了靠：“其实我不讨厌凡人。”

　　我闷闷道：“既然不讨厌，那你以前......”

　　拘缨猛的站起来，两个面人儿依旧握在手上。我听到他用悲凉的声音喃喃：“我当初若能以这样的姿态和你在一起，又何必想尽办法引你注意？到底我只是拘缨珠......没有实体...什么事都做不了...你不高兴随便就能把我丢掉。”

　　拘缨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他已现出真身，红发映衬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让人看得心疼不已。
　　“拘缨？”我轻声念他名字。

　　“恩。”

　　“我们一起出去好吗？”

　　想不到拘缨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推开。

　　“你休想。”

　　我冲着他大声道：“拘缨！你醒醒！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你明白吗？”

　　“那又如何？”

　　拘缨凄凉的笑笑，转身扑过来抱住我。

　　“起码我可以抱你，我不想总是远远看着你。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嫉妒得快疯了。我只有不断的杀人，这样你才会注意我。我不要这样的世界.....”

　　我心口狠狠的抽了几下，误会了他几千年，关了他几千年。要是我当时肯像现在这样听他说话，我们何必要闹到这种局面。

　　一向冷血暴躁的拘缨，其实只是一个固执到极点，也孤独到极点的孩子。

　　我向后让开，慢慢在两人之间空出一段距离，这个距离恰好能让我们彼此凝视对方。

　　”拘缨，我们回家吧！“

　　”好！“拘缨的双眼泛着点点波澜，就像我们身后的粼粼河水。

　　风清云净，星月交辉。我牵着拘缨轻轻推开家门，满院芳华，苍白华贵，映入眼中竟是一种凄艳且孤寂的美。

　　拘缨反手拽拽我衣角：”焰翎，你说要给我做饭。“

　　我笑骂道：”刚才叫你多吃点，你偏要矜持....这下饿了吧.“嘴上埋怨几句，还是赶紧去厨房以最快的速度洗菜、合面、烧水，起锅还不忘在面上放两荷包蛋。拘缨则心事重重的独自负手站在院子里，只望着某处出神。我叫他几声他才进来，又盯着碗迟迟不肯动筷子。

　　我赶紧哄他：”凑合先吃吧，明儿起来我把鸡鸭好好收拾了，再给你弄好的。“

　　拘缨”嗯“了一声，还是没动。

　　我看看面，又看看他。心说我打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煮面，卖相、味道应该差不到哪去。只好又催他赶紧吃。

　　见他总算拿筷子了，我就转身回厨房收拾战场。哪知道刚走出几步，却被拘缨从背后死死抱住。

　　我心头一紧，强装镇定调笑道：“怎么了？还怕我跑了啊？”

　　拘缨把头埋在我肩膀上，用一种急切且焦虑口吻对我说道：”焰翎，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霎时间，眼前竟变成了喜气盈盈的婚房。桌上是红烛摇曳、红帐后是极尽奢华的龙凤喜床。大红双喜随处可见，连”合卺酒“上，也压着红色的纸条写的”百年好合“。还有我们身上的衣服，也在一瞬间换成了鲜红艳丽的喜服，就像下午时我们见过的那对新人一样。

　　“开什么玩笑啊！”

　　我奋力挣开拘缨，不想他两步追上来横抱起我就直接扔在红成一片的喜床上。我情急之下反手就是重重一记耳光，他不怒反笑，手指一勾化出数根红绳把我双手死死绑在床头。我狠命的扭了几下，那破绳子越扭越紧，身体也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得动弹不得。

　　“别费劲了，焰翎......这是我的梦境......”

　　拘缨欺身上前，捏住我的下颚，柔声说道：“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无言以对，只能回他一个无声的叹息。

　　几千年前，我虽然长期混迹人界，但对情感交流这块始终是半吊子。如今我已经活成个彻头彻尾的人了，又怎么看不出拘缨的那些心思。一直不肯说破，是我坚信拘缨在认知方面出现了严重偏差，他是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把我认作了“唯一”，也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摆错了位置。我想试着慢慢给他扭转回来，我想告诉他，能永远在一起的关系可以是亲人，也可以是朋友......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拘缨的偏执。

　　所有一切，终于还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而我，还是又要让他失望了......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了当的问道：“拘缨，你喜欢我，对吗？”

　　拘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呢？焰翎......”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拘缨，我也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和刚才那对成亲的夫妻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拘缨抬头问我。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人和人之间的喜欢有很多种，亲人、朋友、情侣都有喜欢，但是意义大不相同。人们总结成亲情，友情和爱情。”

　　“我们同时出生在浮游星火里，除了对方，再也看不到其他。我们相互喜欢，只是源自最纯粹的亲情。”

　　拘缨失望的看着我：“我等了你几千年，难道就是为了听你讲亲情吗？”

　　我淡然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我还是必须告诉你，亲情不是爱情，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我狠心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可你喜欢那个凡人！！！！对不对？“

　　”是，我喜欢他！“

　　”好.....好得很......“

　　拘缨绝望的笑道：”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会永远和我呆在这里，即使你不喜欢我，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明白......“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拘缨，轻声道：”把我松开吧，我哪也不去。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是我亏欠你太多，我现在只想你开心.....我......”

　　话没说完，拘缨的唇已经落在我的唇上，青涩而炙热，陌生又有些熟悉。而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变成了强烈的恐惧感，使得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好像感觉到了，是吗？“

　　拘缨在我耳边吃吃的笑道：”你把拘缨珠一分为二的时候，可曾想过，即使离镜只是困住我的封印，到底也是我的一部分呢？“

　　”你又可曾想过，离镜能吸引你的，不止是你流落在异世的原神呢？“

　　”或许，那个人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是来自我呢？？？“

　　拘缨脸上显现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离镜不知何时已在他手中绽放出幽雅绚烂的紫光。我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但这种感觉只是几秒。因为我清楚的意识到，拘缨说这些话是故意在激怒我，他想狠狠扎我一下，让我烦恼甚至痛苦，就像我刚才扎他那样。

　　更何况，就算离镜曾经在连美人身上，就算他身上确实有拘缨的气息。可我要是连我爱的是谁都分不清楚，那还爱个毛线啊.....

　　心绪逐渐平静，我看向拘缨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我们四目相对良久，他像是失望之极的垂下眼，嘴唇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然后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扭曲起来。

　　拘缨消失了，所有场景重新归为虚无。

　　我只能站在空旷的世界里大声喊着：“拘缨！你出来！！拘缨！！！”

　　过了很久，拘缨的声音终于在我耳边响起。

　　“焰翎，我做了个好梦。你赢了。”

　　”你我之间哪有输赢一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慢慢讲！“

　　“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以前是我不好，你至少应该给我个机会补偿。”

　　“不用了，我现在很高兴。”

　　拘缨一反常态的愉快说道：“神物离开了神祗便会慢慢消亡，拘缨珠也是一样。我能坚持到现在，全靠绛夕一族圣女的生气，如今心愿已成，何必再让她们受苦？”

　　我急得直跺脚：“你傻了啊！我这不是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情愿消失。”

　　“为什么？？？”

　　“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我最后一次看到拘缨的脸，他是在笑的。就像我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他时那样，眼神柔美而纯净。我刚向他伸出手，他就毅然化作无数颗红色的光粒，将我笼罩在其中，然后如烟花般炸裂成更细微的颗粒，从四面八方融进我的身体。

　　焰翎和拘缨，终于成为了真正的一体。

　　天空落下一块块破碎的红水晶，烈鸦依旧安详的躺在地上，周围血迹触目惊心。他身边站的是创世的几位大神，光神潋昼用他一贯的高傲清冷语调说道：“你没有令我们失望。”

　　其他几位也一起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注视着我。

　　只有澜池像平时那样走到我身边。他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别过头刚好看到水晶里自己的影子，千言万语只剩无尽的遗憾和悲伤。